顾照也没心思管温婉云，如今他现在脸上没光彩得很，忽然想到是陆磬是温玄的引荐人，沉着脸对外吩咐，“去把陆磬给我叫过来。”
温婉云看顾照脸色不好，也等不及丫鬟回话，连忙跑到晋安侯府。
侯府里，
陈氏正和许氏对上，许氏这几个月长进了不少，至少她认为对付陈氏不在话下。
科举结束当天，温玄跟陈氏说考得不错，如今陈氏仗着女儿进了齐王府，儿子又即将金榜题名，她虽然无名无分，倒是在侯府横着走。
许氏身边的丫鬟都看不过眼，但许氏却说由着她，这人总有一天会遭反噬。
“夫人，陈夫人，大姑娘回府了。”
门房的妈妈过来禀报。
许氏扶了扶发簪，搭上小丫鬟的手，“我这规矩不重，但既然大姑娘回来，记得提醒她去文姨娘处请安。”
“我院中还有些别的事情，就不叨扰陈夫人了。”
许氏一口一个陈夫人，在陈氏的伤口处蹦跶。
陈氏的眼神仿佛淬了毒，阴鸷地盯着许氏远去的身影。
温婉云本来想直接去洗墨院找陈氏，没想到一进门，就被门房的妈妈带到了文姨娘处。
可偏偏文姨娘正好在歇息，门房妈妈也不允许她离开，便足足在文姨娘处侯了三刻钟。
急得她像热锅上的蚂蚁。
醒来后的文姨娘和她随便说了两句话，便打发她离开了。
温婉云赶到洗墨院时，陈氏正让丫鬟帮忙染指甲，她似乎对丫鬟染的指甲不满意，横挑鼻子竖挑眼，与杨柳巷那时判若两人。
“云儿，你怎么回来了？”
陈氏听到脚步声，看向门外，见到是温婉云回来了，一双眼睛在温婉云身后打量，眼里的市侩和盘算都要溢了出来。
最近温玄和齐王交好，温婉云也和齐王感情有所进展，她以为今日温婉云会如往日一般，带些好东西回来。
但看到温婉云身后并无一人，脸色便冷淡下来了，脸上希冀的神情消失得无影无踪。
温婉云自然是看到她神色变化，心中多少也是不满陈氏对她的态度。
但如今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先打听清楚温玄的消息最重要。
温婉云也没有跟她计较太多，开口便问，“娘，哥哥呢？”
“玄儿？你找他什么事？”陈氏眼睛咕噜一转，反问道，“难道是王爷找他？”
“科举有结果了？”
陈氏喜意溢于表，连忙拉着温婉云的手，“可是你哥哥中了状元？”
“娘！”温婉云没回答她的问题，一双大眼瞪着她，“哥哥到底去哪了！”
“方才跟你父亲出去了。”陈氏对温婉云的态度不满，松开她的手，一屁股坐下，捻着凤仙花汁浸染的笔，一笔一笔涂画指甲。
但现在温婉云是齐王府的妾室，陈氏自然也不敢责骂她，只是态度多少没有先前温婉云回来时的亲昵。
“可回来了？”
“不知道。”
陈氏自从和温文远的事情败露之后，住在偏远的洗墨院，虽然许氏和府上的丫鬟对她没好脸色，但温文远放不下她，吃的穿的用的如流水一般送进洗墨院。
不过用的都是温文远的俸禄罢了。
陈氏自然也习惯了养尊处优的生活，根本不想再过上杨柳巷那穷酸日子。
“娘！”温婉云不满地夺过她手中的笔，连声责问，“他们回没回来你都不关心的吗！”
“我是什么人呀，不过是个打秋风的外室，哪里配问主家的行踪。”
陈氏挑眉，瞥了温婉云一眼 ，染着红唇的嘴说出嘲讽的话。
温婉云知道她是在生自己的气，当初为了进侯府，转头去认文姨娘为母。
她此时也不想和她吵，抛出了爆炸性的消息,“王爷说，哥哥科举舞弊，如今已经被陛下下了大狱，您当真不管？”
“什么？！”
陈氏手里的笔啪嗒一声掉落桌面，大理石桌面染上了格格不入的凤仙花汁液，远看着，像极了一团血。
“哥哥舞弊，下了狱。”
温婉云重复了这句话，说出口时，好像胸中积攒多年的郁气瞬间消散。
十多年来，自她有记忆以来，陈氏只会关心温玄，对她不管不问。
如今温玄下狱，她竟然生出一丝隐秘又诡异的开心。
“不可能！”陈氏掐住她的手，长长的指甲嵌入温婉云的掌心，疼得她拧起了眉头，“你哥哥怎么会舞弊！是你嫉妒他，一定是你！”
陈氏宛如疯子一般。
温婉云心中诡异的兴奋，就像泡沫一样越来越大，大到似乎能包裹住她，“王爷说的，哥哥舞弊。”
她再次重复了这句话，脸上的笑容也诡异起来。
啪！
陈氏打了她一巴掌，“你哥哥出事，你还笑得这么开心！我当真是养了个白眼狼！”
打完之后，陈氏似乎恍然大悟，拉着温婉云摸上她的脸，眼里蓄着眼泪，“云儿对不起，娘不应该打你……只是娘控制不住自己……”
温婉云拉下她的手，“娘，事到如今说这些做什么，还不如找爹问问情况！”
陈氏的一巴掌打碎了诡异的泡沫，温婉云也清醒过来。
她知道自己如今和齐王关系算是融洽，多半是因为温玄的原因，如果温玄真的出事，她怕不是也要被齐王冷落。
“对！你说得对！找侯爷，找表哥。”
陈氏撇下温婉云的手，跌跌撞撞往门外跑去，还没走几步，就和匆忙过来的温文远撞上。
“表哥，玄儿！玄儿他怎么了！”
陈氏拉着温文远的手，泫然欲泣。
温婉云站在屋内冷眼看着相拥的两人，两个加起来都七八十岁的人了，还在演什么深情对视。
如今温玄情况不明，陈氏竟然还有心思摆出一副勾人的模样。
温婉云忽然心脏一抽，难受极了。
她怎么会有这样的母亲，如果她的母亲是许氏多好，看许氏对温瑶的态度，着实让人羡慕。实在不行，早逝的王氏也行啊，王氏就算早逝，也为温眠安排好了一切。
可自己偏偏摊上了陈氏这样一个母亲。
“云儿？云儿？”
温文远连喊了温婉云几声，温婉云才回过神来。
“父亲。”
“你是说玄儿被陛下下狱了？”
温文远也是刚从外面回来，今日陛下宣温玄觐见，他便跟着去了，温玄进宫没多久，同僚就约他的去酒肆，喝了好一会，准备去宫门接人，但只见一个小黄门跟他说，让他先回去，陛下留温玄还有别的事情。
因而他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何事。
如今听温婉云这么一说，温文远便觉得这事蹊跷，连忙让人去六部打听消息。
没过多久，打探消息的人便回来了，说是消息封锁了，但今日紫宸殿确实是发生了大事，说是肃王负责，六部会同大理寺主审。
温文远心中虽不安，不过他也在安慰自己，温玄是真才实学的，不会牵涉进科举舞弊这趟浑水中的。
不过他的自我安慰，很快就在大理寺来搜查案件时打碎了。
温文远一口气没缓过来，晕倒在地。
洗墨院里丫鬟婆子乱得一片，许氏听闻消息，还没来得及高兴，便赶过去处理手尾。
“把侯爷扶到床上，赶紧去回春堂请大夫。”
“纸鸢你赶紧去请老夫人过来，这等大事，不能瞒着她。”
许氏宛如定海神针，一出现在洗墨院，乱糟糟的一团，在她的指挥下，变得竟然有序。
回春堂的李大夫很快就过来了，把脉之后，又拿出了银针，在温文远身上连扎了好几针，总算是把他的小命给保住了。
“大夫，如何？”
许氏凑上前去，看了一眼昏迷的温文远，很快就撇开视线。
如今温文远已经没有当初求娶她时的俊美模样，这些年的养尊处优，饮食上也不控制，他身上已经赘肉横生了。
“老夫尽力了，侯爷饮食不克制，加上缺少锻炼，突然遭受刺激晕厥，能不能醒过来就看他了，”李大夫收拾好东西，把药箱背上，“若侯爷幸运，醒来无碍那是最好，若是运气不好，醒来轻则会口角歪斜，重则可能会精神失常、大小便失禁，最坏的，可能就醒不过来。”
李大夫话音刚落，就听到一声哀嚎，一阵喧闹声。
温老夫人晕过去了。
李大夫连忙给她看诊，只是忽然遭受刺激惊吓过度晕厥，倒是没有温文远情况那么严重。
留下药房，李大夫便离开了。
“夫人，可要告诉二小姐？”
纸鸢在许氏的耳边提醒，在外人看来，温眠是温老夫人一手带大的，自然是亲厚些，发生这些事情，不告诉她也说不过去。
许氏揉揉太阳穴，看着乱作一团的洗墨院，又对上陈氏的视线，没好气道：“陈夫人，侯爷既然是因为你的事情晕倒的，你便在他跟前照顾吧。”
“大姑娘既然回来了，想来也和老夫人许久未见，老夫人那边还请你多照看些，至于齐王府，我会派人去和齐王说明情况，想来……”许氏顿了顿，手帕掩唇，“想来齐王也会体谅，不会对大姑娘过多苛责。”
许氏安排完之后，对纸鸢道：“你去国公府告知一声，就跟阿眠说，府中情况尚且安稳，让她一切以府中孩子为重。”
“老夫人身子还算硬朗，如今只是突遭惊吓晕厥，醒来无大碍，告诉阿眠现在府中的情况，以她的聪明劲儿，想来是会采取最合时宜的手段。”
许氏又想到身边的两个孩子，如果贸贸然送回娘家，怕是会引起父母和姨娘的疑心，不如送去宁国公府最好。
“还有，把瑶儿和浩然带过去，就说我最近分不开身，无法照料他们，麻烦大姑娘帮忙照看一些日子。”
纸鸢并未多加质疑，领命出了府。
许氏目送她离开，抬头看着阴沉的天空。
这侯府，总算是要变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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