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辛挨骂,气哼哼地一屁股坐在地上,搂着他心爱的泥人,不再搭理令山。令山看着自己的傻弟弟,懊恼一阵,叹一口气,蹲在他身边,语气缓和几分,“你已经娶了弟妹,应当将弟妹放在心里,别再想着别的人。”
苏辛赌气:“我不喜欢阿阮,她不和我一起玩儿泥巴,还总是哭丧着脸,从来不笑。”
他捧着泥人的脸,笑着说:“音儿会笑,会对我笑。”
说着,他用双手拇指往上推着泥人儿的嘴角。
泥人儿的嘴角都快扬到眼角了。
令山张了张嘴,还想再说几句,苏辛已没有耐心听下去,一手搂着泥人,一手捂着耳朵,撅着屁股跑走,去和狗玩儿了。
令山没有强留他,缓缓站起身,忧心地看向不远处——
温阮凑近花心嗅闻,似乎很满意花的香味,露出一抹恬淡笑容。白皙柔嫩的娇媚容颜,因这一抹笑容更为动人。
令山看得失了神。
弟妹明明是会笑的,而且笑起来很好看。
温阮有所察觉,摘一朵花,朝他看过来。令山猛然醒神,慌忙移开视线,按捺住心上那一点悸动。
温阮走到他跟前,站在檐廊的台阶下,仰头望着他,问:“大哥肯信我了?”
令山重新看向她,被她眼里的幽怨触动,心里隐隐有些闷。温阮定定看着他,要一个答案。令山沉默片刻,说:“是阿辛不该将泥人放上床,我已训斥过他……你与阿辛到底是夫妻,总不能一辈子分床睡。”
温阮捻着手里的花,迈步上台阶,走进檐廊下,逼到令山近前,问:“大哥是想我与他圆房?”
令山不料她问的这样直白,一时不知作何反应,僵持片刻,他咽了咽喉咙,才“嗯”了一声。从弟弟成亲以来,他便希望弟弟与弟妹能够早日圆房,只是弟妹嫌弃弟弟,根本不愿与弟弟亲近。
弟弟心智不足,不知该如何疼爱妻子。
这事便一再耽搁至今。
可是,昨晚弟妹愿意让弟弟上床睡,兴许是已有几分与弟弟好好过日子的心思,可惜弟弟放不下那个脏兮兮的泥人儿,没能成事,还让弟妹受了气,这种时候,他身为长兄只能多操心一些。
想是如此想,令山却觉着心头有些发闷,说不清是何缘由。
温阮:“大哥有没有教过他?”
令山愣住。
温阮:“他连衣裳都不会自己穿,大哥觉着他会做那事么?”
令山红了脸,心想,弟弟兴许真的不会,可是,弟弟虽然心智不足,身体并无缺陷,也该会有男儿的本能。
他轻咳一声,不自然地说:“那事犹如吃饭、睡觉,乃人之天性,阿辛应当是会的。”
温阮定定地看着他,眼神里似有怨气。
令山说到最后,语气一点点弱下去,他其实也拿不准,弟弟到底会不会。
温阮:“人不吃饭、不睡觉,会死,不做那事也会死么?”
令山闻言,局促地吞咽着喉咙,不知如何回答。
温阮:“若是会死,我与他成亲多年,他一直不曾碰过我,我岂不是早该死了?”
令山不敢直视她的眼眸,假装看弟弟在做什么,别开视线。
温阮绕到他眼前。
令山装不下去,只好将视线重新落回她脸上。
她正娇嗔地瞪着他。
令山不由得心头一动,局促地说:“我、我会教阿辛的。”
温阮本来想逗一逗他,听他如此说,有些绷不住,忍着笑问:“你要如何教?”
令山张了张嘴,到底没有细说,借口铺子里还有事,匆匆而去。
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温阮露出笑容,将手里娇嫩粉润的小花抵在鼻尖,嗅闻着淡雅的花香。
待在自家的布铺里,令山愣着神,想起自己答应温阮要教弟弟行房的话,忽然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管事招呼着小工将新到货的布匹上架。令山醒神,看向一匹水红色的绸缎,想到温阮白皙柔嫩的面容。
弟妹穿上这匹绸缎做的衣裳,一定很好看……
想着,令山吩咐管事将那匹绸缎留下。
管事答应一声,将绸缎捧来他跟前,交到他手上,才去忙活别的事。
傍晚,令山携着布匹回到苏府,想要往弟弟房中走,想到先前的事,又有几分尴尬,不敢再见温阮,便将元大叫到跟前,让他送绸缎去给温阮。
温阮在房中数着红豆,心情愉悦。
元大笑呵呵地将绸缎呈到她眼前,说:“大少爷特意给二夫人带回来的。”
温阮收起红豆,转眸看向水红的绸缎。
元大将:“大少爷说,二少夫人若是不喜欢,明日去铺子里挑也成。”
温阮摸着水红色的绸缎,细腻的手感让她知道,这是一匹很好的缎子,只是这种颜色,太艳太张扬,她从前没穿过,尽管她心里却是很喜欢的,却因觉着不合身份,从不用这种颜色的布做衣裳,惯常穿着湖蓝、天青、月白那些素净的衣裳。
元大等着她发话,好去给令山回信,他来时,大少爷特意嘱咐过他,一定仔细瞧着二夫人喜不喜欢。
温阮却并不说句准话,只让他先走。
元大挠了挠头,想不明白她的心思,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另一边,令山等着元大回来,心里却是忐忑的,瞧见那块水红色的绸缎时,他只想着水红色很衬弟妹,却忘了弟妹惯常穿得素雅,恐怕会觉着水红色太俗艳。他是觉得弟弟昨晚那样做,让弟妹伤心了,想送绸缎去令弟妹开怀的,可他偏偏选中一匹这样的缎子,弟妹瞧见会不会觉着他在随意敷衍?没有弥补亏欠的诚心?
弟妹会不会反倒更生气了?
弟弟伤了脑子,心智只如幼童,惹弟妹生气就罢了。
他怎么能也做这样的傻事。
越想越觉着不妥,令山起了追上元大,将水红色绸缎截住的心,可转念一想,元大恐怕已将绸缎呈到温阮眼前。
这桩傻事他已经做了,再去与弟妹说再多解释的话,都不对劲,只能想一想,如何在别处补救。
令山轻叹一声,抬眸看向认真玩着泥巴的弟弟,看了许久,今早在温阮跟前放下的“大话”,该他兑现了。
心里来来回回的纠结着,令山将要说的话捋了一遍又一遍,还是觉着张不开嘴,眼见着天色一点点黑沉,再拖延下去,今日便说不成了,弟弟不懂事,若是今晚仍旧冷落弟妹,只怕要伤透弟妹的心。
无论说还是不说,他今晚都睡不安生,但也许说了比不说好。
终于,他深吸一口气,招手将弟弟叫到跟前来。
苏辛不明所以,手里还倒腾着一团湿乎乎的泥巴,傻头傻脑地望着他。
轻咳一声,令山压低声音说:“你今晚让元大帮你把身子洗干净,回房里去,别带泥人儿……”
苏辛:“不!音儿一个人会怕的,我要陪着音儿。”
说着,他便要去榕树下,寻他安置在那里的泥人儿。
令山一把攥住他的胳膊,沉下脸来,“今晚不许碰泥人儿。”
苏辛自小便敬重大哥,成了傻子也一样。见哥哥发火了,他虽有一万个不情愿,也只好答应下来。
弟弟服了软,令山的脸色稍有缓和,他左顾右盼,不见有人在近处,才将弟弟拉拢,凑在他耳边悄声教授经验。
“你听我的,今晚与弟妹睡在一起……先这样……再那样,动作一定要轻些,弟妹若是说疼,你就忍一忍,先别动得太厉害……等弟妹不喊疼了,你再……”
苏辛低着头,玩耍着手里的泥巴,并不认真听他讲话。
令山越说脸越红。
本来,他也是没有经验的,可是在温阮面前放下了话,又不能食言,他想了大半日,也开不了口问旁人,只好自己去摸索。
他本想上勾栏院去学一学的,走到门口,看到一群莺莺燕燕朝他甩手帕子,红的、绿的晃眼,他到底是没有走进去的决心。
他觉着那种事一定是成亲之后,对自己的妻子才能做的,而且,要带着敬重、疼爱的心,对勾栏院里的姑娘,他生不出那样诗意的情绪。
也许闭着眼硬来也是可以的,但他到底没打算牺牲得那样彻底,于是便七拐八拐、遮遮掩掩地,特地去那种隐蔽的小书肆里买了两本不正经的书来,躲在库房里借着窗户透进的一点光,做贼似的粗粗略略地看了大半入眼,才懵懵懂懂对那事有了一点模糊的认知。
凭着这一点经验教弟弟,令山觉得自己好笑,不过,他今日算是明白了,自己为何有时在梦里见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会有冲动、会弄脏裤子……
苏辛嘿嘿笑起来,捧起一只新搓成的泥狗让令山看。
令山深吸一口气,按住他的手,忧心地望着他。“我与你说的话,你可都记住了?”
苏辛垂下眼眸,看着自己手里的泥狗,傻乎乎地点一点头。
令山一看,便知弟弟没用心听,于是板起脸来,让他说一遍,都记住些什么了。苏辛“唔”一声,皱着眉头想了一阵,傻里傻气地说:“大哥说,今晚要睡在床上,不能带泥人儿……”
令山点点头,看着他,等待下文。
苏辛顿住,扭头看向在大榕树坐歇凉的泥人儿,眼神里浮现出很不情愿的情绪。
令山扶住他的肩膀,让他回过头,继续问,“还有呢?”
苏辛答不上来,“还有……还有……”
令山无奈,抿了抿嘴唇,逼着弟弟扔掉手里的泥巴,将先前的话再说一遍。这一回,苏辛倒是听进去了,可是却听得懵懵懂懂。
苏辛:“那事好玩儿么?有泥巴好玩儿?”
令山登时哑口无言。
苏辛继续傻气追问:“大哥你和阿阮玩儿过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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