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周六，江聆月上午去了医院，看望住院的外婆，与医生详细沟通交流，得知使用靶向药后的治愈希望很大，才放心离开。
傍晚到家后，她换上一身裙装，简单化上淡妆就出了门。
餐厅是宋景驰选的，是家星级闽菜馆，位于外滩，坐车过去要半个多小时。
母亲还在世时，父母曾带她去那里庆祝过几次生日；后来父亲再婚，她也出了国，已经几年没去过了。
坐在后排车座，江聆月翻了翻刚加上的宋景驰的微信。
他的头像是一张风景照，色调偏冷，像是老式的胶卷照片，画面右侧是湛蓝的大海，左侧是灰白色悬崖峭壁，山顶覆盖着少许绿植，几艘小船在海面划出道道白波，宁静而惬意。
她觉得这个地方看着眼熟，凭地貌判断应该是地中海的某个海岛，似乎自己幼时也曾去过，但一时想不起具体地名。
江聆月又点进他的朋友圈，不出所料是一片冰冷的空白。
很符合外界对宋景驰的传闻，神秘、冷漠、疏离。
天色渐晚，进城的高架上车流密集，红色车尾灯此起彼伏，一路走走停停，才终于在离六点差五分时赶到。
店内环境和她印象中的没什么区别，装修以中式简约为基调，墨色墙面点缀赤色雕像，落地窗坐拥外滩繁华江景，灯光舒适恰到好处，使人感到宾至如归。
服务员把她带到包厢，江聆月走进去，看到包厢内有一个四人圆桌，桌边停着一辆黑色轮椅，轮椅上坐着一个面无表情的男人。
男人生着一副令人过目难忘的俊美面容，肤色却是病态的苍白，身型高大瘦削，眸中满是阴郁，如同一尊冰冷的雕塑。
正是她的联姻对象，未来的丈夫，宋景驰。
江聆月小声开口：“宋先生您好，我是江聆月。”
宋景驰与她对上视线，微不可查地点头：“江小姐，请坐吧。”
他的嗓音很好听，低沉而带着磁性。
江聆月点点头，在对面的空位上端正地坐下，朝他笑笑：“不好意思，周末路上有点堵，让您久等了。”
“没事，我也才刚到不久，随意点了些菜，不知道合不合江小姐口味。”
“这家店我以前也来过几次，每道菜味道都很不错，我不挑的。”
宋景驰点头：“那就好。”
气氛陷入尴尬的凝固，江聆月试探着问：“那个，结婚的事……”
宋景驰适时地拿出一份文件：“这是婚前协议，你先看一下，没问题就签字。”
江聆月接过文件，快速地翻了翻了。协议写得很仔细，从财产分配到婚内权利，每一项都安排得明明白白。
翻到最后一页，她有些疑惑地问：“合约期是……一年？”
“对，一年之后我们和平离婚，你不用有后顾之忧。”
“……好。”
江聆月有些不明所以。这份协议实在太偏向她了，甚至可以说是全方位的保护，除了要求这一年里不能谈恋爱，不出差时住在宋景驰家，以及必要时以宋夫人的身份出席一些社交场合，几乎没有限制她的其他任何自由。
她涉世未深，但也知道这样天大的好事太过反常，因此有些不安：“方便问一下宋先生联姻的理由吗？”
“家里催得紧，我又不习惯和他人近距离交往，需要一位夫人掩人耳目。”宋景驰言简意赅。
江聆月点点头，拿出钢笔快速签下自己的名字。文件刚放在桌上，就被不知何时进来的助理收走了。
“还有这枚订婚戒指，希望江小姐收下。”宋景驰推过来一只深蓝色丝绒戒盒，里面躺着一枚钻戒，
盒子上的字母是一个知名高级珠宝品牌，钻石目测约有五克拉，通体纯净无瑕，在灯光下璀璨夺目。
江聆月愣住了：“这……恐怕有些太贵重了。”
宋景驰没有丝毫收回的意思：“虽然只是协议结婚，但该有的形式还是不能少的。”
“谢谢，宋先生有心了。”江聆月接过戒指，准备收进包内。
“不试试么？尺寸不合适可以再改。”
江聆月闻言乖巧取出戒指，小心翼翼地套在左手无名指上。
戒指与手指严丝合缝，仿佛是为她量身定做的一般，她高兴地说：“尺寸正好。”
“那就好，很衬你。”
江聆月今天穿了一条黑色缎面礼服裙，剪裁考究，衬得她肤白如雪，腰肢纤细；微卷的长发慵懒垂在肩头，搭配夺目的钻石首饰，温柔贵气，如同一只优雅的天鹅。
得到宋景驰默许，江聆月取下戒指，收进包内。
见两人谈完正事，包厢外等候已久的服务员适时地开始上菜。江聆月拘谨地拿起筷子，迟迟没有夹菜。
宋景驰看出她的顾虑，说：“不必客气。”
“好。”江聆月夹了一口看起来就很诱人的黄鱼年糕，“谢谢宋先生。”
“我们年龄差不多，可以叫我景驰。”宋景驰随意道，“听说你之前都在国外读书，最近刚回沪城工作。”
“对，在明安证券投行部做股权承做，目前还处于实习期，最近被派到了辰安科技的ipo项目组……”江聆月越说越心虚，时不时偷瞄宋景驰一眼，口中的年糕都不软糯香甜了。
圈内都知道，宋景驰毕业后接手的第一个家族产业就是辰安科技。这是宋家旗下的一家老牌制造业企业，2000年初由宋景驰的父亲宋辰成立，主要从事摩擦材料及制动产品的研发、生产和销售。
三年前宋景驰接手后，带领辰和实现了技术转型，进一步打开海外市场，业绩增长迅速，用实绩令所有人对宋家这位神秘的空降少爷心服口服，在家族内站稳脚跟。
本次辰和科技申报主板上市，募集资金主要是用于扩大生产和技术创新，而为上市聘请的保荐机构正是江聆月工作的明安证券。
转组到辰和的项目组之前，江聆月也没料到自己会和发行人总裁产生另一层联系，成为协议夫妻。
按照证监会规定，发行人和保健机构需
保持独立性，前者高管与后者项目组人员不能有婚姻关系；但江聆月目前只是实习生，既不接触核心业务，也不会在招股书上留下名字，因此算不上违规。
“辰和那边不用担心，不会影响你的工作。除了我的助理外，在公司不会有人知道我们的关系。”宋景驰说。
江聆月暗暗松了口气。要是她昨天还说自己没有男朋友，明天就被爆出和发行人总裁结婚，恐怕会立刻成为项目组乃至公司的一段传奇，在整个沪城金融界“一战成名”。
江聆月问：“我们什么时候去民政局领证？我可能需要和带教老师提前请一下假。”
“我会尽快安排，最好下周一。”
“好的。”
“订婚仪式和结婚仪式先不用办，不过下周末需要你陪我去一趟我父母家，具体安排我的助理之后会和你沟通。”
“没问题。”
事情都安排妥当，一顿饭也吃得差不多了。服务员走进来，在宋景驰的示意下收走桌上的残羹冷炙。
江聆月见时机正好，说：“那我就先告辞……”
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见宋景驰的神色瞬间阴沉下来。气氛凝固，江聆月把剩下半句吞了回去，笑容僵在脸上，不由得想起圈内关于对方喜怒无常的传闻。
刚才不还聊得好好的，这又是哪里惹他不快了？
“江小姐，根据协议，婚后我们会在我在市中心的房子同居。”宋景驰眼底晦暗不明，“不过如果江小姐不愿意，条款也可以再做调整。”
江聆月忙道：“不用改条款，我愿意的，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要搬家，我本来想今天回去收拾一下行李，明天过去。还有，叫我聆月就好。”
宋景驰神色稍缓：“不用这么麻烦，我现在送你回去拿行李，然后我们一起去公寓，其余物品助理会安排搬家公司处理。”
“好，那就麻烦宋……”
“宋先生”三个字刚到唇边，就被她咽了回去，改口道：“麻烦景驰了。”
宋景驰似乎很满意这个称呼，眸中的冷意散去大半：“司机已经在门口了，我们下楼吧。”
说完，他操作轮椅出来，江聆月起身紧随其后，目光不自觉地瞥向他轮椅上的双腿。
裹在西装裤中的双腿修长笔直，却明显瘦削无力，江聆月心疼地移开目光。
楼下，一辆黑色迈巴赫已等候多时，司机下车为他们拉开车门。
宋景驰示意江聆月先上车，然后自己把轮椅划到另一侧，一手撑着轮椅扶手一手撑着座椅借力，骨节分明的修长双手因用力而微微发白，随后面无表情地把身体从轮椅移到车上，扶正双腿。
动作熟练，行云流水，不知背后付出了多少努力艰辛。
司机跟上来收起轮椅，放进后备箱内。
江聆月呼吸一滞。
宋景驰瞥见她眸中的无措和慌乱，不动声色地转头看向窗外，上身挺直紧绷，搭在后座扶手上的手指指节篡得发白。
“对不起，我……”江聆月垂下眼眸，鸦羽般的长睫投下一小片阴影，“如果你不想让我看到，我下次绝对不看了。”
宋景驰冷着脸，似在威胁：“我不需要你的怜悯。”
“我不是在怜悯你，我只是心疼，觉得难过。”江聆月眼眶泛红，轻颤一下睫毛，泪珠就滚落下来。
见她落泪，宋景驰罕见地有些手足无措，生硬地安慰：“我没事，早习惯了。”
江聆月擦去泪水，哽咽着道歉：“是我不好，没有考虑到你的情绪，如果我以后又做了什么让你不舒服的事，你一定要和我说，我都会改的。”
宋景驰嗓音暗哑，仿佛自嘲一般答道：“我不介意，总归要习惯的。”
江聆月看着他，语气真诚：“你是个很好的人，我不希望你难过。”
宋景驰与她对视一眼，又移开目光，低声说：“我没那么好，不过，谢谢。”
沉默已久的司机终于找到开口的机会，见缝插针地问：“江小姐的住址是？”
江聆月这才想起被晾在前排的司机，不好意思地笑笑，报出父亲别墅的地址。汽车发动，缓缓驶入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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