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日子一页一页的翻了过去。
那张画之后，司炳何和陈晚侬之间形成了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很默契地再也没有互相发过消息。
当然，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马上就要到期末周了。
期末周——这是大学里一个具有魔幻现实主义色彩的特定时期。空气里弥漫着咖啡因和焦虑的味道，期末周的校园，像一部默剧，背景音是翻书声、键盘敲击声和偶尔压抑的叹息。往日喧嚣的社团活动偃旗息鼓，连情侣们约会的密度都大幅下降。所有人都被卷入一场名为“预习、学习、复习”三位一体的生存游戏。
不知道其他专业的期末周怎么样，但是在汉语言文学，期末周流传“背多分”的三字真诀。
发了善心的专业课老师还会大手一挥画画重点，不然只能整本整本的背着书。
况且六月中旬的六级考试也和期末周撞上了。
司炳何成日焦头烂额，每天宿舍食堂图书馆三点一线，过上了埋头背书抬头听课的生活。
十分擅长苦中作乐的司炳何也会给自己找点乐子，她有时候会幻想自己是古代的一个倒霉皇帝，摆在她面前的一摞摞书就是“奏折”，她自然要勤勉一些，为“江山的安稳“和“子民的幸福”日理万机辛苦一下。
当然，除沉迷于这种皇帝扮演以外，偶尔她会刷一刷陈晚侬的朋友圈——不知道天下大学生期末周是不是一个惨样子。
但陈晚侬的朋友圈看上去依旧岁月静好，发了很多不配文字的莫名其妙的照片——拍拍月亮，拍拍橘子，拍拍公园……
司炳何在日理万机之际，不忘给这些照片都点上赞。
手机在摊开的笔记旁轻轻一震，屏幕亮起，是邓彦彦的消息。
【什么时候考完？淼淼念叨你好几天了，想和你一起出去玩。】
淼淼正处于人类幼崽最可爱的阶段——像个安静香甜的小团子，已经过了最难带的牙牙学语期，又还没到狗都嫌的年纪，正是最招人疼的时候。
司炳何从一堆复习资料里抬起头，揉了揉发涩的眼睛，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敲击：
【后天！后天下午考完最后一门，我就彻底解放了！】
消息刚发出去，邓彦彦的回复就追了过来，还附带了一个小鬼精灵的表情包：
【那说好了。淼淼点名了，想和你还有“陈姐姐”一起玩。】
“陈姐姐”三个字让司炳何指尖微顿。她轻轻“啧”了一声，心里那点因为期末而积压的烦闷，似乎被这个提议戳开了一个小口子。
她回了邓彦彦一个“OK”的手势，然后手指滑动，点开了那个最近安静得让她心慌的聊天窗口。上一次对话还停留在好几周前——那张画。她抿了抿唇，打字的速度不自觉地放慢了，语气也斟酌起来：
【你什么时候考完？淼淼想和我们一起出去玩。】
她盯着那句“我们”，看了好几秒，才轻轻按下了发送。
叮咚！
陈晚侬的手机提示音响起。
是司炳何发来的消息。
邓彦彦立刻“啧”了一声，嘴角扬起一个洞悉一切的、带着点戏谑的弧度，故意拉长了语调：
“哟——某些人期末各科早考完了吧，还巴巴赖在这里想约对方出去，自己不敢直说，还得搬出我们家淼淼当借口。”
她伸出食指，隔空轻轻点了点陈晚侬的手机，笑着下了结论：
“胆、小、鬼。”
陈晚侬好脾气地没有反驳，只是耳尖微微泛红，目光凝在聊天框上，指尖飞快地敲击着屏幕，唇角不自觉地扬起一个柔软的弧度。
陈晚侬：【我都行，昨天就考完了。】
消息发出后，她想了想，又追了一条，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分享欲：
陈晚侬：【我这几天在和淼淼一起玩，淼淼说你是“魔法姐姐”】
司炳何的嘴角忍不住大大咧开，手指飞快地敲击：
司炳何：【啊啊啊羡慕死了！我后天下午才解放！】
司炳何：【等着！我立刻马上杀过去！必须让淼淼第一个看到我！（叉腰.jpg）】
陈晚侬看着屏幕，仿佛能听到司炳何元气满满的声音。她眼底的笑意加深，回复道：
陈晚侬：【好，不急，你好好考。】
陈晚侬：【淼淼说，她会等你。】
然而，就在她刚按下发送，唇角那抹未来得及完全展开的笑意尚未隐去时——
叮铃铃——
尖锐的来电铃声划破了此刻轻松宁静。
邓彦彦掏出手机，屏幕上的来电显示让空气微微一滞——［陈阿姨］。
坐在一旁的陈晚侬，嘴角方才还扬着的浅浅笑意，像是被风吹灭的烛火，悄无声息地敛去了。
她垂下眼睫，目光落在自己交叠的指尖上。
邓彦彦看了看屏幕，又侧目看了看瞬间沉默下来的陈晚侬，按了一下关机键，挂断了电话。
“你暑假真的不回去吗？时间还长，可以再想想。”
陈晚侬没有抬头，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平静：
“不回去了。”
安慰的话已到了邓彦彦嘴边，在舌尖转了几转，最终还是被无声地咽了回去。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邓彦彦在心里轻轻地、几乎听不见地叹了口气。
算了。
“走吧，”邓彦彦深吸一口气，再开口时，声线已恢复了往常的清亮明快，脚步轻快地朝前走去，“前面那家新开的甜品店，听说她家的芒果冰沙是一绝！咱们去尝尝鲜，顺便给淼淼那小馋猫也带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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