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缘撑开伞从房门走出,大雨落下,沾湿了衣裙,此刻,这偌大的献平王府像是空无一人般,毫无生气 更不见一名护卫,只能隐约听见戏曲声。
刀剑无情,宋缘正要踏出献平王府的大门,一把刀就架在了她脖子上。
“贵人有令,今夜贵客不能离府。”
宋缘向后退一步,微笑道:“既如此,便叨扰了。”
说罢,宋缘转过身重新走进献平王府,那守门的护卫腰间所佩分明是公主府的令牌,至于献平郡王的人,恐怕早就所剩无几了。
她穿过前院,不必抬头,这房梁之上定是藏着公主府的死士,想要离府就得避开安庆公主的势力范围,也就是景王不曾涉足的地方。
趁着夜色,她推开一扇门进去,将油纸伞扔到一旁,快速抓起一件寻常男子的衣袍穿在身,刚好门口放了斗笠,便也一并戴上。
翻过后窗,沿着房檐走过,这个院子荒废已久,不会有人来盯,她站在高墙之下,翻是翻不上去,那就只能打下面的主意了,杂草丛生,乌云压顶,仿佛天地间只剩下黑白。
她从底下一洞中钻过,总算出了献平王府。
那日与裴青大吵一架后,她便答应在安庆公主动手当日想办法离开献平王府以保全自身性命,再不以身犯险,于是只能想尽各种办法跑出来了。
今日的濯州城空荡荡的,全不似进城那般热闹,既然献平王府的大门都换上了安庆公主的人,今夜八成上安庆公主赢了濯州这一局,就是不知景王还能否有命在。
她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身上的衣袍早已湿透,雨水打落在斗笠上,早就遮不住了,从额头上滑下,多年前,也是这样一个雨夜,她被裴青救下,捡回一条性命,希望今夜也能如她所愿。
正想着,街上传来马蹄声,远处似有黑影而来,宋缘停下脚步,躲在街上的房屋旁。
数十人策马而过,身着黑色铠甲,这个时候出现在献平王府周围,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等人一走,她立马现身,这些人碎肉穿着濯州守军的衣服,可人却怎么也不像是濯州的守军,濯州城常年没有战乱,守军更是没什么战力,平日里也是帮百姓做些闲事,而这些人更像是沙场之人,和卫国公府的那些守卫很像,却又不是。
裴青来天都的时候,从朔州带了八百人,这八百人一直在天都,如果来了濯州,裴青也不会瞒她。
如此,她心下疑惑,忽然看到街道中央有一东西十分刺眼,当即走了过去从地上拿起,方才可没这东西,只能是那些扮做濯州守军的人所落。
是一小颗玛瑙,这东西在濯州可不常见。
宋缘边走向避雨处,便思索着,刚走几步,脑子里就闪现出自己曾经在萧莛生手中见过,虽只是一小颗,可这些人也没道理带着此物,唯有澐州军中的骁云卫,萧骋曾下令为骁云卫的每一位将士打造长刀,那刀上雕刻的玛瑙正与此物相似。
她回过神,心道:“这些人是骁云卫,是萧莛生的亲卫!”
骁云卫以骁勇善战而得名,在东南战场上势如破竹,原本濯州就是萧莛生的地盘,以他之力足以调动,又有何必要调了骁云卫过来,这传到圣武帝的耳朵里,与谋反何异。
除非,他有此打算!
可此时暴露,也非良机,那便是还有所图谋,难道只是为了对付一个手上没有兵权的景王?
“不好,裴青!”
宋缘反应过来,连忙反过身去,向献平王府跑去,她早该想到!
既然裴青如此担心她的安慰,大可以安排郜膺护着她,为何要让她独自一人离开,今夜献平王府,安庆公主要对付的不止景王一个,还有裴青。
她怎么就忘了,在安庆公主眼里,裴青是圣武帝的私生子,一个可能继承皇位的人,好不容易离开了天都,还在自己能掌控的地盘上,又怎么会不杀之以后快。
她从洞中钻了进去,穿出院子,翻过几扇窗户,来到景王的院子,她捅破窗户纸,躲在里面查看外面的情况。
远处还唱着戏文。
院中,景王李琰站立,身旁是满地的尸体,这些人应当都是为了护主而死,而李琰所看着的,正是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安庆公主李磬。
李磬一身红衣,还是那般高傲,萧莛生就在她身后,一脸冷漠,为其撑着伞。
宋缘只看得见李琰的背影,除他以外,这个院子都是李磬的人,各个执刀,准时随时对李琰动手,但到底是皇子,没有李磬发话,也不会有人敢上前。
这时,萧莛生在李磬身后道:“公主,天色已经很晚了。”
李磬向前几步,一个眼神过去,旁边一人便恭恭敬敬递上了刀。
李琰也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这雨水太冷,身体有些发抖,眼看李磬手持长刀一步步走来。
李琰终于道:“劲风,我可是你阿兄!”
只听李磬一步步向前,厉声道:“可阿兄更是景王,更是陛下疼爱的皇子,这么多年,陛下就是不肯将那个位子给我,既然如此,那便让能坐上那位子的人只剩我一个。”
长刀架在李琰脖子上,他当即喊道:“李磬,你是不是疯了!”
李磬笑道:“我没疯,疯的分明是阿兄,献平郡王大寿,景王得卫国公世子裴青残害,身陨濯州,而我为阿兄报仇,手刃逆贼!”
宋缘拳头紧握,这安庆公主果然还想要裴青的命。
就如安庆公主所说,让能坐上储君之位的人只剩她一人。只是濯州之行,除了安庆公主所谋,恐怕还有萧莛生在背后推波助澜,借安庆公主之手铲除武将,裴青一死,朝中武将当以萧莛生未首,这些年来,萧莛生从未放弃自己手中的权势。
李琰怒道:“你就是个疯子,是不是他,是不是他教唆你!”
萧莛生倒是面不改色,仿佛已经是在看着一个死人。
李磬的刀从李琰的肩上落到腿上,一旁的死士当即上前按住李琰的四肢。
这场面,还是有几分血腥的。
李磬将李琰的双脚脚筋挑掉,顿时血流在本就成血河的雨里,只是那一片格外鲜红,在只有黑白的雨夜里。
“啊——”
李磬挑去的李琰身为皇子的傲骨。
李琰双腿跪地喊道:“陛下会杀了你的!”
李磬扔了手中长刀,抓住李琰的下巴将其抬起,雨水打落在她手上,冰冷刺骨。
“那你这辈子怕是都如不了愿。”
李磬甩开自己的手道:“将他绑起来,身上再砍上几刀,本宫要他一点一点死去。”
那些死士分明是不敢,全部都低下了头,此时,尚未发怒的李磬手上又多了一把萧莛生递过来的刀,她顿了一下,还是将那刀握在了手里。
李琰身上又多了几道血痕,李磬是想让李琰血尽而亡。
那些死士一松手,李琰便倒在了地上,萧莛生撑着伞,李磬转身离去,剩下两名死士又在李琰身上绑了几道绳子,随后离开跟上了李磬。
大雨滂沱,安庆公主的心还是那般狠。
片刻,宋缘才缓缓推开房门走了出去,李琰的人都被杀完,李磬也不会再派人盯着,此时定然是去杀裴了。
她快步向外走去,不料被人抓住了一只脚,她回过头,正是奄奄一息的李琰。
“救……我。”
李琰身上的刀痕触目惊心,宋缘思索须臾,最终还是低身将李琰拽到了房檐之下,停顿休息后又将人拽进了屋内,满地血痕,她撕下李琰身上的布料将其身上的伤口缠住,只要献平王府能早早恢复平静,李琰就还有救。
至于能不能拖到那时,就看李琰的命数了。
她走出去看着这场令人心惊的雨,伸手扶了扶斗笠,便将身子扎进了雨里。
安庆公主与萧莛生想杀裴青不同于杀景王,景王虽多年夺嫡,手上却无兵马,而安庆公主之所以前世能忍着她与萧莛生恩爱那么久,就是怕萧莛生的兵权旁落,可这大安,却有一人手上的兵权可令王朝倾覆,面对谣言,安庆公主又怎能不怕。
之前刺杀多次未果,这次为了一击必杀,必然是要冒极大的风险,因此萧莛生不惜担着谋逆的罪名,也要将骁云卫调来濯州,可怜骁云卫一生保家卫国,最终却陷在了萧莛生的私念里。
每向着裴青的院子进一步,地上的尸体就要多上一些,宋缘只觉得自己内心惶惶不安。
直到她走近,外面果然是骁云卫的人,就是不知裴青是何安排,若早猜到安庆公主所谋,必然会提前布防,可若真的万无一失,又为什么要将她支开,难道她孤身一人就安全吗?
除非裴青也没有完全的把握!
既如此想要弄清楚情况,并帮到裴青,就只剩下一个办法了。
她从衣服里掏出玉哨,这是裴青送给她的信物,也是现在唯一的希望,她不确定裴青到底做了多少事,但她了解萧莛生。
没想到,前世今生,想要与萧莛生割裂会如此艰难。
玉哨吹响,献平王府未曾出现一个裴青的人,却果不其然地等来了萧莛生。
天空划过一道闪电,滚滚惊雷纷至沓来。
萧莛生的神色里满是阴鸷,而他曾经,不是这样的,可终究,也回不去了。
“邦定,我们谈谈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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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雨夜抄家二·大结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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