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点,很冷欸。”纪家声哆嗦着,把棉服往周良怀里塞。
周良还是原地不动,拧着眉头打量纪家声,看他一脸认真,不像开玩笑。
好衣服换给我,你怎么办啊,细皮嫩肉的,再给你丫打晕了!
脑子里飘过这么一句话,可是说出来就变了味儿:
“你别以为你是大学生,我爸就不敢揍你,擀面杖可不长眼睛。”周良一副给脸不要的架势,“再说了,我也不想欠你人情。”
纪家声知道这弟弟一根筋,可也没想到这么油盐不进。
他灵机一动,抱着棉服凑到周良耳边去,压低声音讲自己的计划。
周良听得半信半疑,不放心地瞅了他一眼:“你行吗?”
姑且信了,不信也没招了,俩人快速把衣服换了过来。
周良率先进屋,三言两语就把小院儿里晒太阳的老爹支到了厨房,调虎离山。
纪家声则跟在后面蹑手蹑脚地钻进了卧室,翻出自己从家乡带过来的小针线包。
论忽悠人,周良这张嘴是专业的,拿着土豆西红柿给老爷子讲了半个钟头的养生百科,直到听见纪家声在门口喊了句“我回来了”——是他俩刚定的暗号。
他这才松了口气,拿了两瓶北冰洋,口干舌燥地回了卧室。
“你挺聪明啊,谢了啊。”周良扔给纪家声一瓶北冰洋,捧着缝补好的棉服,乐开了花。
“时间太仓促,缝得不紧,你下午穿的时候动作小点,晚上我再补几针。”纪家声细声细语地嘱咐,把线团收进针线包。
周良看了他一眼:“大学生还会针线活呢,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啊。”
这话乍一听阴阳怪气的,但仔细咂摸咂摸,语气里却没了以往那股辛辣的敌意。
“技多不压身。”纪家声失笑,露出一排小白牙,“你要不要学学?”
“我才懒得学呢。”周良答得倒是快。
答完以后又觉得不大合适,毕竟人家刚帮完自己,这么干脆地拒绝也太不虚心了。
“我手笨,学也学不明白。”周良又补了一句,“这不儿有你吗。”
纪家声动作一顿,差点儿没让针扎着。
虽然知道这话无心,甚至带着点敷衍,但从他这弟弟嘴里听见一句乖巧话,实在难得。
“靠北哦,把我当专用裁缝?”纪家声笑着捡起块碎布,往他领子里塞。
“能者多劳。”周良心情好,耍起无赖来,“反正你以后要是不给我补,我就告诉言阿姨你给她新买的衣服扯破了。”
纪家声无语:“很贱欸。”
“跟你学的。”周良翘着二郎腿,坐在床边儿。
贫不过他,纪家声把针线包收进柜子,出屋洗手去了。
想起周良刚才不假思索的回怼,忍不住感慨这臭小子脑子转得真快,嘴也是真欠。
不过,也算是阴差阳错地和弟弟拉近了一点关系,他乐意撒泼就撒吧,忍忍也没什么。
毕竟以后几十年都要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的。
...
周良吃完晚饭就准时准点出门儿消化食儿去了,十八岁一小伙子,每天过得比大爷大妈还健康。
趁这功夫,纪家声赶紧往浴室里钻,早洗早完事,省得跟周良抢来抢去的。
“呼……”
温水从后脑勺浇下来,纪家声忍不住舒服得闭了闭眼睛。
要不来一发?
挺久没弄了,今天时间也宽裕……
青春期的男孩子根本不需要在这种事上纠结,念头一起,手就不自觉地朝那团滚烫探去。
纪家声面冲着墙,手腕的律动倒映在地面流动的水纹里,每每想要释放的时候都会心虚地朝那面磨砂玻璃看一眼,生怕有人路过,凭借模糊的虚影看出他在干什么。
…
周良出了胡同,直奔马路对面儿最热闹的那片儿就去了。
好嘛,他这哪儿是消化食儿啊,摆明了是奔着吃独食去的。
“卤煮大碗,加份肠。”
南北饮食差异太大,兹要是纪家声下厨,晚饭就别想沾什么荤腥儿,他爸吃不饱也不好意思说啥,周良吃不饱可不行,必须自己找地方加餐。
谁承想,他就偷这么一刻闲,还让人搅了清净。
“废物点心,我看你今儿晚上还能不能乐得出来!”
那黄毛果然不是什么善茬儿,看他那身土潮土潮的派头时周良就猜到了,可也没想到丫报复心这么强,几个小时的功夫就又找上门来了。
卤煮老板做点生意不容易,周良本来想出了店再动手,结果黄毛那帮人不规矩得很,堵着门不让他走。
周良也懒得废话——这野狗都跑到狼窝里挑衅来了,狼哪儿有往回缩的道理。
只是动手前把那件外套脱了。
万一又崩开,大学生一下午的精针细线不都白忙活了么。
那帮人气势汹汹,但也只不过是些武打片里学来的花拳绣腿,周良从小挨他爸的“降龙十八掌”长大,那功夫都是实打实的。
眼看这么多人打不过周良一个,黄毛恼羞成怒,端起一碗卤煮,朝着周良后脖子就泼了过去。
“你大爷!”
油汪汪的卤汤顺着衣领往里流,周良被烫了一激灵,回过头来找人的时候,只瞅见黄毛撒腿窜出了店门,没抓着。
“给你丫怂的。”
周良朝着门口骂了几句,心想自己幸亏事先把那棉服给卸了。
给人老板惹了这么一档子事儿,他也不好意思在店里待了,付了那几碗卤煮的钱,擦擦手拎起棉服,低着头跑了。
数九寒天的,这身上再黏乎,周良也不能掀了衣服光膀子回去,只能顶着一身的猪大肠味儿往胡同里钻。
“我爹在洗碗,我爹在洗碗……”周良边走边念叨着,祈祷他这落魄样子别让老爸撞个正着。
离老远就听见哗哗的水声,周良暗自窃喜,还以为自己赌对了,结果一走近才发现,水声是从浴室传来的。
再打眼一瞧,磨砂玻璃里隐隐约约能看出一个人影,小麦肤色,瘦高瘦高的,一看就不是他爸。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看来下午的历史又要重演了,要是就这么走进家门,肯定会被老爸逮个正着。
“大学生啊,只能麻烦您帮人帮到底了。”
周良嘟囔着,一咬牙一跺脚,敲了敲那面磨砂玻璃。
…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纪家声刚才还想着在平房洗澡会不会有色狼偷窥,结果这色狼还真就来了。
纪家声被迫停了手上的动作。
妈的,刚有点感觉......
现在这色狼也真够猖狂的,光躲着看不带劲,还敲玻璃?
刚这么一想,就听见窗户外面传来低低的一嗓子:
“大学生!是我!”
“知道是你。”纪家声叹了口气,裹上浴巾,把窗户推开一个小缝。
骚味扑鼻。
“喂,你掉粪坑里了?!”
纪家声本来就受不了卤煮这种东西,面对着窗户外面那坨行走的猪大肠,他恨不得拔下花洒对着周良滋。
“借您的水洗个澡呗。”周良趴在窗边,卖着笑,“我动作很快啊,不耽误您享受。”
“……”
这大冷天的,屋檐上还有积雪呢,要是真让他站在胡同里冲水,脑浆子都得冻瓷实了。
纪家声终归是心软,把窗户缝推大了点,周良手脚倒是利索,蹬着窗户边儿,三两下就钻了进来。
身上一暖和,周良立马不是那副讨好的样子了
手上不紧不慢地解腰带,眼睛毫不避讳地盯着纪家声。
啧,想不到啊,平时规规整整的白衬衫底下,居然藏着这么有料的身材。
闷骚。
在学校得祸害多少小姑娘。
纪家声腰上系着毛巾,坐在小板凳上,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你能快点吗猪大肠,你洗完我还接着洗呢。”
“你洗呗!”周良说得理所应当,“还不好意思啊。”
纪家声扁扁嘴,扭过头去不搭理他。
“你们南方人是不是特受不了这种场面。”周良看他那个别扭样子,反倒来了兴趣,凑到他旁边儿蹲着,“下次带你去六条那边的大澡堂子搓个澡,一准儿给你这毛病治好喽。”
纪家声被他叨叨得耳根子都红了,一个劲儿把他往花洒底下推:“你先洗干净再操心我,都腌入味了。”
周良笑着站起来,过去冲水,大大方方的样子一点也不像没穿衣服。
纪家声无意观摩,却被那光洁白皙的后背晃得移不开眼。
不过他没周良那么厚脸皮,边看边在心里谴责自己,边谴责又边给自己找借口——心想这货刚才隔着玻璃看了自己那么半天,现在得把这个便宜占回来。
纪家声乖巧地坐在小板凳上,从他湿答答的发梢一直看到蜷缩的脚趾尖。
直到被某种前所未有的念头惊动,慌忙收了目光,涨红的脸隐在蒸腾的白雾里面。
浴室里安静得只剩水声,周良洗着洗着差点都忘了身后还有个大活人。
“刚才我没进来的时候,你是不是干坏事儿呢。”
周良背着身,冷不丁冒出来一句。
“啊?”纪家声一愣,下意识收了收岔着的大长腿。
要是不提这事儿,估计纪家声也就忘了,现在猛地想起来,那股子不安分的血液又开始涌动了。
“我一猜就是。”周良扭过头,瞧了他一眼,“看你那样儿就不太对。”
纪家声眼神赶紧往旁边飘:“你刚才都脏成那样了,还顾得上琢磨这个……”
周良歪着嘴笑得挺欢实,见纪家声被他逗得脸红,愈发得意忘形。
“这有什么的。”周良关了水龙头,扯过毛巾擦头发,“你平时也这么容易害羞吗?”
纪家声瞪他一眼,真想拿毛巾堵上那张贫嘴。
平时……
平时也没人跟他说过这么不要脸的话啊。
纪家声一愣神的功夫,周良就重新窜上了窗台,手里拎着那件棉服,身上穿着……等会儿,这衣服怎么那么眼熟?
“你干嘛穿我衣服!”纪家声低着嗓子喊,“那我穿什么!”
“我没干净衣服啊,先借我穿一下嘛,一会儿再给你送进来。”说完,周良就身手敏捷地跳下了窗台,俨然一副惯犯的姿态。
真是混熟了。
纪家声看着周良消失的地方发呆,直到身上被冷风吹起了鸡皮疙瘩,才回过神来一把关上了窗户。
浴室总算清静了,可他心脏却开始突突突地蹦个不停。
纪家声一把打开水龙头,冷掉的水从他头顶浇下来。
到底只是因为不好意思,还是掺了什么别的心思。
连他自己也搞不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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