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佑没换回自己的衣服,出门时,穿的那身是从沈璨衣柜翻出来的。
白衬衫搭黑夹克,还系了条领带,就为配合寇璇给的顾问身份,特地扮成熟。
外套偏大,而勉强合身的衬衫,是沈璨十五岁前的校服内衬。沈璨特意说明,有意调侃黎佑穿他十几岁的衣服刚刚好。
路上,还要冷不丁地叫一声:“黎佑哥。”
黎佑没把方向盘扔了都算情绪稳定。
“原来你是知道我的名字,也知道该管我叫哥?”黎佑自认为在平淡讲述。
Ruby见缝插针:【你怎么酸酸的?】
Ruby:【Eric,Eric,叫你Eric你更不高兴。】
对这些内心活动毫不知情的沈璨,脸上堆满开朗的笑,说:“你是会催眠吗?大家有消息都第一时间告诉你?”
出门前寇璇那通电话是让黎佑去电视台的。
对外通报结案,原先部署的警队全都撤了,前一天寇璇还在众目睽睽下跟上司吵架。
实际上,撤走的部署连夜换成一批寇璇信任的人。
医院、街道、酒店、电视台等等,每一处跟案件相关的地点都重新安插了人员,甚至,有几名警员借年假名义,一早赶去多卡奥岛。
新的专案组在凌晨以不公开组员、不公布行动的形式成立,由州政厅中央决策层直接组建并领导。
如此不公开、不公布的行动,寇璇居然让黎佑知道,还给了黎佑一个可以进出专案组的身份,难怪沈璨要惊奇。
除了寇璇,还有莫妮卡和葛迦潘,他们刚才也联系了过来。
黎佑在开车,通话免提,那头一个一句“黎佑哥黎佑哥”抢着发言,还是被沈璨冷酷打断的。
“没话说就挂了。”沈璨冷声应道。
“沈璨也在?”葛迦潘问,“有传闻说,他妈给周士昂辩护……不对,周士昂是你爸,那这,那你们……”
葛迦潘转不过脑子,在他坚信周士昂是大反派的思维里,粗略一捋,恍然大悟,对面全是一伙儿的!
还好话语权不在葛迦潘手上,没等他惊叹完,莫妮卡一巴掌就给打断了。
莫妮卡接过话,简单概述:“我们可能找到大宗别墅‘受害人’了。”
“我,我,我找到的!”葛迦潘插话道。
那个用陈记者名义入住酒店的大宗别墅案“受害人”,在Sierra酒店附近的公园消失,周边不管是街道还是商铺,能调的监控警方都查过了,毫无线索,就跟凭空消失一样。
莫妮卡和葛迦潘昨天在公园转悠半天,试图寻到可以避开监控的方式,然后得出结论,只能是跳湖或跳公厕排污管。
但跳湖动静大,跳排污管太费命,基本是行不通的。
他俩在公园来来回回走了无数趟,研究地图,和公园里大爷大姨聊天探听信息。
实在没头绪了要离开,等车的间隙,葛迦潘跑去上公厕。
出来的时候还在跟莫妮卡开玩笑:“总不能他会缩骨功,钻外卖骑手的外卖箱走的吧,哈哈哈!”
公厕在公园内,边上有一个小侧门。
小侧门大多是抄近路的外卖骑手在进出,有监控。
出于**保护,监控没有拍全整个公厕,盲区和侧门一处闸口紧挨着。
叫的车到了,莫妮卡却顿在那儿,看看小侧门,又看看公厕门口停着的几辆外卖车。
葛迦潘“哈哈哈”地走近,又说:“你不会当真了吧?不行的,他身上那些伤,走远路都费劲,练不了缩骨功。”
“我们都在找他避开监控的方式……”莫妮卡说,“扮成骑手,不就能光明正大离开?”
“他空着手啊,哪来的车和制服?现偷吗?”葛迦潘宁愿信缩骨功,“而且这有点太简单了,警方看监控怎么会看不出来?”
看不出来的。
这里每天进进出出那么多外卖车,车子都印有一致的宣传广告,骑手制服一致,行色匆匆也一致,只要事先把车子停到公厕外的监控盲区,又在隔间藏好制服,
没人会在意公厕门口停了几辆车,更不会去注意谁进了公厕换了衣服出来。
想通了这一可能性后,莫妮卡和葛迦潘开始往外面商铺求看监控。
他们这样看着稚嫩单纯的大学生样儿,编个理由,比如弄丢了刚写完论文的笔记本电脑,靠博取同情,沿街看了五家商铺的监控。
从监控上看,这些骑手外形都一样,带着头盔,有些还戴防晒巾,是葛迦潘指出其中一个骑车不熟练的人,截下照片发给寇璇比对,从鞋子和眼角疤痕确认下来的。
之后,立刻打电话告诉黎佑。
“对对对你找的,你真棒。”莫妮卡敷衍完葛迦潘,继续说,“车牌号已经发给寇领头了,只要他别再走进监控盲区,应该很快能找到人。”
葛迦潘插上嘴:“都过去七十二小时了,不走盲区也追不到了吧,没准儿都飞出国了……”
莫妮卡在摇头。
这边车内,黎佑和沈璨异口同声:“不会。”
当初李鑫为在媒体面前喊话,表示会寄证据给《焦点调查》节目组,这所谓的证据应该还没有送到,任务是由奚宇和“受害人”完成的。
李鑫为在媒体前喊完话,警方立即对电视台大楼做了层层部署,仅仅几个小时,在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的情况下,节目组收到黎汶现身地下医疗的视频片段,而后快速将视频制作进新闻专栏,当天播出,警方的结案通报随即发出。
一切流程就像是为了让黎汶顺理成章当那个幕后主使。
“李老师在媒体前的喊话,也许是计划内的故意引导。”沈璨说。
莫妮卡想法一致:“看起来是失控了,不小心吐露了计划,问题是,李老师不是情绪不稳定的人。”
目前曝光的两段拍摄地下医疗的视频,一段是陈时跳楼前发在《焦点调查》工作群里,拍到“动物园玻璃房里”的受困人,一段是李鑫为喊话后,隔天凭空出现在电视台的一份U盘,U盘内仅有一条视频,清晰拍到黎汶进玻璃房内动手术。
两段视频不能完全衔接上,但能从镜头角度和光线判断出这是同一时间的拍摄。
“陈记者和地下医疗的操控人应该都有完整视频。”行驶中的车辆内,沈璨拿着免提的手机。
黎佑接着说:“陈记者了解《焦点调查》的工作程序,在工作群发出第一段视频的时候,是知道他的同事一定会为了收视和热度会不顾一切发出去。
两人的语气开始有了肯定句式。
沈璨补充:“之后专案组介入调查,各界高度重视,节目组再需要收视热度,恐怕播出内容都会收到上层压制。”
黎佑说:“所以,第二段视频不是凭空出现,是《焦点调查》内部的人放的,一个能让专题顺利制作并播出的高层人员。”
通话另一头匆匆打上了车,往电视台过去。手机没有免提,莫妮卡贴着听筒轻声重复“对对对”,听不到声音的葛迦潘不断问“什么什么什么”。
沈璨说:“陈记者他们的计划到这里,是知道手中也有视频的幕后主使会为了尽快结案,顺势交出掐头去尾直指黎教授的视频。”
“加上周士昂的投案自白……”像是被安全气囊弹击中一般,黎佑胸前堵得发慌,缓了缓,才说,“案子结了,的确可以得意,可以幸灾乐祸。”
担心影响黎佑开车,沈璨伸出了手又收回来。
如果分析得没错,如果得意的人忘了形,那么下一步,就可以成功揪到露出马脚的幕后之人。
和莫妮卡约了在电视台碰面,结束通话后,车内短暂沉静。想要缓解一下空气中弥散的紧绷感,沈璨才叫了那声:“黎佑哥。”
沈璨说黎佑会催眠。黎佑则再次强调:“ 其实是会读心。”
“那你读一读我。”沈璨邀请道。
全是关切和喜欢,无需技能,肉眼都看得出来。黎佑沉默了下来,直到车子缓缓停在电视台大楼下,他看着沈璨,突然问:“在你眼里,我是黎佑还是Eric?”
“Eric。”沈璨都没经过思考。脱口之后,看着黎佑平淡的表情,沈璨赶紧再补充:“过去的事就不要想了,黎佑哥,你是不是喜欢听我叫你黎佑哥?”
“不喜欢。”黎佑语气很淡。
下车没等多久,莫妮卡和葛迦潘也到了,寇璇派警员来接他们,只不过进到新闻部门,黎佑被单独接走。
黎佑很明显是来当测谎仪的,寇璇同样认为内部人员存在问题。
《焦点调查》不愧为一档播出十几年、哪怕在如今的新媒体时代也不曾被更替的头部新闻节目。
发生这么大的事,工作场地有警员围守,笔录做完一轮又一轮,高层领导和外部媒体时刻紧盯,这样的高压环境下,工作人员仍能有条不紊进行工作。
一上午时间,没找出可疑人员,新的视频出现了。
发布在陈时的个人社交账号上,文案仅一句:[一封求救信,寄给《焦点调查》]
画面最开始是一片黑暗,几次晃动后,镜头调整,背着光,看不清人脸,只有粗重的呼吸伴着断断续续的女人声音。
“……年九月二十……凌晨三点,三点十九分……”
“强制摘除病人腺体,术后两天死亡,死亡原因……”
“多器官衰竭。”
“他不是第一个死在这里的人,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不知道他是谁的孩子,不知道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镜头在抖动中前行,光线慢慢有了变化,女人的脸浮现在视频中,是黎汶。
她尽力控制自己的颤声,咬着牙,低着音。
“救救我,救救他们……”
“这里是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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