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天逍带着一众蓝衣弟子入青云镇时,抬头望了眼高立的牌坊,见那门匾上雕凿的金色掉漆严重,还凝着些冰霜白雪尚未消融。
脸上不禁蹙起了眉头。
“这夏始春余,酿花天的好季节,怎的会是这幅模样?”
“嗨哟,这妖怪作祟坏了好天气也不稀奇。”一旁树杈上的老头撑着头,往下招呼道:“这位小兄弟,你也是来接人的?”
刺骨的寒风就着浓郁的酒味飘进鼻腔,令贺天逍忍不住抬手捂鼻。
“不知这位是?”
“哎,不中用咯,连我堂堂御妖门第三都无人知晓,看来是该退隐山林去了。”玉无烟姿态慵懒地灌了几口酒水,无辜撇嘴道:“这来晚了一步,连只妖的身影都没见着,你说可惜不可惜。”
贺天逍作为刚入门三个月的官宦子弟,除了耳熟能详的几个门派大佬外,还真没听说过御妖门第三姓甚名谁。
他最尊崇的就属灵剑宗宗主云雷和十四楼楼主姜别寒,其他门派如何根本入不了他的眼,也不怎么感兴趣。
眼下,他的第一个任务便是受托前来接济云阆君,并不想因为别的事情耽误返程的时间,于是他微微屈身拜礼,道:“是在下眼拙,还望真人海涵。”
“好说好说。”玉无烟一个鲤鱼打挺跳下树枝,往地上洒了半壶酒,突然狠厉道:“我那师侄被你门中少主害得久睡不醒,这笔账该怎么算?”
说罢,他就施法将前路封住。
看着硕大树根横亘路中间,玉无烟转过身偷偷吐了吐舌头。
心想,装严厉长辈这种事果然不适合他,也不知有没有威慑到灵剑宗这群傻剑修。
要不是出发前得知他唯一女弟子也在这,他才不会接受掌门敲打对家的要求,从而泄愤责怪云雷没好好管教自己的儿子。
玉无烟此刻脑海里全都是身为女儿奴的夙宿的叹气声:“怎么就我的宝贝女儿不省人事呢?”
眼见跟前被巨木挡了去路,蓝衣弟子顿时轰然嘈杂起来。
纷纷不满的嚷着:“怎么这御妖门长辈这般无礼,明明是妖怪的错,却要怪在我们少主身上!”
“对啊,这大妖一死,许多小妖便出来抢地盘,再不抓紧除妖,百姓该受伤了。”
贺天逍咳了几声,那群人便立马噤声不再言语。
他端着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正义凛然道:“除魔卫道乃刻不容缓的大事,御妖门此刻不作为却还对同门出手。想必这传出去不好听吧?”
“小兄弟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玉无烟无奈地摸着仙气飘飘的长须,“先前我不是说过,你们来晚了,连只妖怪的身影都见不到吗,怎么还在这想着除妖。”
说罢,他的身后便有一从人马缓缓走来。
一群紫白相间的弟子远见自家门派长老被围立马冲上前询问:“玉长老,可出什么事了!”
马车内听见动静的云阆君将头探了出来,眸中瞥见大量的蓝色,顿时惊讶道:“贺师弟?这是怎么了?”
眼见自己要找的人就在御妖门马车上,贺天逍立马舒展眉头,笑道:“误会,都是误会。我们来晚了些,麻烦御妖门各位除魔卫道了,我们理当自愧不如。”
玉无烟倒是对他这套不受用,理所应当道:“是啊,这御剑飞的还比不上两条腿走的,可不得反思反思吗?”
他们接到祝昭昭传来的消息时,只用一天时间便赶到了镇子上,见百姓被小妖侵扰、民不聊生,当即就整顿了这块地界一番。
反观灵剑宗,为了这狗屁流程连自家少主都不上心。
若他们再来晚一点,这雪都化干净了。
云阆君见场面僵持,无奈笑了笑:“贺师兄刚入内门,还不熟悉调派人手的流程,是耽搁了些时日,玉师叔莫要生气。”
贺天逍见二人客客气气的样子,一时震惊不已。
云阆君怎么也是灵剑宗宗门少主,是个天赋异禀,天之骄子般的人物,怎么会对一个叫不上名号的老头这样尊敬?
正疑惑着,他面前横亘的巨树突然消失在了眼前。
他抬眼看去,只见那不正经的老头正翘着屁股往那车里钻。
云阆君招手示意贺天逍过来,说:“师兄,此次喊你们前来并非接我回宗门。相信师兄你们来的路上也注意到了整个郡府的情况,除了青云镇这端,别的乡镇也正被妖魔清扰。”
“师弟的意思是?”
云阆君抬眼往北边望去:“清元兰城十年前才加固过一次禁妖屏障,这次却不知何故屏障受损,多处地方妖魔横行。我想师兄带着其他弟子同御妖门一道清理妖魔,顺便找到屏障破口上报各地门派前来修复。”
“可掌门的命令是带少主回去……”
玉无烟才嘱咐完马车里正在照顾三个病人的少司萤,听他这番话立马又探头道:“小兄弟,除魔卫道可不是说说就行,这也得行动啊。你们少主害了我家师侄,得跟我回去向她父亲解释才行。”
这哪能说走就走。
“长辈教训得是,可……”贺天逍自知理亏,话到嘴边却再难张口。
不过对于御妖门这个门派,他得打上一个无羁放纵、为所欲为的标签了。
玉无烟瞧着人为难着,也不好再计较下去。他用手肘戳了戳云阆君,悄声道:“云侄,戏也该演完了吧。我这再计较下去,该损害我在晚辈们心中的形象了。”
云阆君笑了笑:“多谢玉长老帮忙,不然我该被他们抓回去了。”
玉无烟无奈叹了口气,挥手示意马车继续走。
车内,云阆君朝少司萤道:“阿萤,他们三个怎么样了?”
一个头戴帽兜的男孩将针灸扎进祝昭昭头皮,敛眸厉色道:“不太好。”
昨日亲眼见到自己的师姐面如白纸,呼吸微弱时,他当下就觉不妙。
只是他没想到除了晕厥过去的祝昭昭和夙鸢二人外,还有个脉象如死人般的男子。
“师姐是如何中毒的?”
云阆君摇了摇头:“唯一知晓事情经过的人也躺下了,怕是得治醒他才行。”
少司萤捏了捏祁辞危的口鼻,见人呼吸正常,也没有什么别的明显症状,冷眸道:“无妨,只是脱力嗜睡罢了。过几个时辰再不醒,我就用针扎醒他。”
真是个人狠话不多的孩子。
玉无烟伸手把了把祝昭昭的脉象,不断发出“嘶嘶”声。
他这徒儿的脉象怎么一年变了三次,一次比一次还要奇怪?
少司萤被他发出的声音烦到,挥了挥手中的银针,道:“要不要给您嘴上也来几针?”
学什么蛇精吐蕊!
玉无烟被他这一吓,立马伸手去挡,边挡边说:“臭小子,反了你了!”
云阆君汗颜笑着,心想不愧是堪比父慈子孝的两人。
*
玄渊之天南璃海,仙山琼阁绕雾行。
一行人驾马乘舟驶过海面,刚落在七月岛岸口,便有几个身着紫白衣裳的弟子上前护送。
说是护送,其实是监视。
祁辞危这个意外之人,他们十分感兴趣。
“玉长老,一路辛苦。”
玉无烟摆了摆手,施法将他们备好的担架托在几人身后,三道半透明的银丝顿时从他指尖分出,和担架缠绕在一起,就这么牵引着往前走去。
云阆君跟在身后,总觉得这画面有些说不上的诡异。
然而事实证明是真的诡异——
一路上遇到了不少御妖门见习弟子,看见他们几乎都脸色讶异与好奇,胆大的不怕便凑前拜礼观望,胆小的便缩在一旁耷拉着头。
直到玉无烟已经走出了许远,他们依旧频频垫脚张望。
“这是出什么事了?”
“不知道啊,长老为何运几个尸体回来?”
“什么尸体?呸呸呸,你不知道夙师姐几日前下山除魔卫道去了吗?”
“那玉长老坐下那人是怎么回事,该不会是因为她拖了师姐后退才这般模样吧?”
“谁知道呢,这不还有个生面孔吗……”
偶有几句不怀好意的猜测飘进少司萤耳中,他当即转身阴侧侧地黑着脸朝他们看去。
那八卦造谣的人当即就吓得闭了嘴。
少司萤可是众多弟子中出了名的难搞,更何况他是祝昭昭的师弟,玉无烟长老的唯一男弟子,他们更是惹不起。
人群当即一哄而散,各忙各的。
……
执善堂内,夙宿早就安排了医仙候在堂前。
见玉无烟像托尸体一般将人停放在地面,忍不住吐槽道:“我说师弟,你这无所谓的性子可得改改了。好歹我家孩子和你家徒儿也是个女子,要留些体面啊。”
玉无烟沏茶给自己倒了杯水,一口饮尽。
“活着才是正经事,现在谈什么体面。”
少司萤这边已经将自己这几天的观察告诉了医仙,得知几人同属昏迷后,医师当场便开了几个方子出来。
“这几包分三次煎熬,需在晨曦时服下。另外,”他走向祝昭昭,“这位姑娘体内有些毒素,还需再观察几天。”
少司萤听后点了点头,一把将玉无烟手上的茶盏抢走,“听见没,师父。”
玉无烟甩了甩袖,起身道:“夙师侄你照顾好,我这弟子和这小子就带回去了。”
说罢,他抬脚就要走。
夙宿轻笑一声,施法将人定住,抬手压住祁辞危的担子,道:“师弟还没介绍这人是谁,怎么就要走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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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御妖门(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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