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义将军府,天朗气清。
用过了早膳,燕昭便去了一趟成王府。
容宸坐在大厅里,一手托着脸,一手拿着茶盏给自己倒了杯茶,他俊美的脸被氤氲在冒起来的白气里,若隐若现。
“燕将军,你终于舍得抽身来本王府上做客了?真是少见你这么清闲。”
燕昭与之对视:“王爷客气了,能来这里做客是我的荣幸。”
容宸唇角上扬:“怎么会,你可是本王唯一的座上宾。”
“王爷,日头正好,我们还是谈一谈这些正事更好。”燕昭淡淡地说道。
“那依你之见,国师府李文咎此人该如何处置?”
燕昭毫不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恭恭敬敬地回道:“王爷,李文咎这个人不该留下,但是现在这样的局面说明此人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特别是那一种骗人的话术挺有意思的,但她觉得拿来害人也并不适合。
容宸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眉梢微挑起来:“你倒说的也不错,可本王认为这个人不能一直留着。”
“王爷,话虽如此,还是谨慎为好。”
燕昭看着他的脸,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念头破土而出。
这样的感觉到底是什么,她下意识感到了不对,但也不想明白那是什么。
“燕将军可有过心上人?”容宸突兀地问了一句。
“从未有过,王爷为何这么问?”
燕昭奇怪地看他一眼,只见他生得白皙的后颈升起一点淡红。
容宸轻咳一声:“嗯,没什么。本王只是好奇,像你这样的奇女子会喜欢什么模样的郎君。”
燕昭提醒道:“王爷,我记得今日应该谈的是朝廷公事。”
“燕将军说的是,本王确实该说一些公事才对。谢大人与你是至交好友,本王需要他一同查清金丹背后之人。”
燕昭答道:“王爷,我认为此事需徐徐图之,不可操之过急。另外,金丹背后的势力我也可替王爷分忧,王爷只需将所有消息递来将军府即可。”
其实,这也是她的私心而已,事情都过了那么久了,她仍然放不下心中的仇恨,想为故去的亲人讨回公道。
容宸见她想得入神,他不由自主地生出恻隐之心来,就放软声音对她道:“本王明白你的意思。燕将军,你只要愿意将信任交付于本王,那本王也就会答应你的要求。”
燕昭皱起眉:“王爷,恕我直言,还是说说临王府里那一位吧。陛下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卧床不起,临王府似乎也再无动静,我不甚明白王爷为何不安插线人进去。”
容宸凉薄地道:“燕将军,你应当是听过本王那位皇叔的传闻。几乎在所有人的眼里,他就是个只喜欢淡泊名利、闲云野鹤的普通人。”
说完,他话锋一转:“可谁知道,本王这位皇叔是个妙人呢,心思可比七窍玲珑。可惜皇叔只生了个脑袋空空的草包儿子,那临王世子一日日就只知道眠花宿柳,与外养的歌姬整天玩乐。”
燕昭看着他淡漠的侧脸,叹了一口气说道:“王爷,那接下来你可有什么计划?”
容宸眼睛微眯:“若说到计划,本王也不是没有准备,只是后面可能要牺牲一下燕将军身边的人了。”
……
夜色尚浅,酉时未过。
将军府众人忙上忙下,燕昭只在房间里待了一会儿就去找周氏了,现在澄儿正玩得不亦乐乎。
偌大的正厅里,周氏头靠在梨花躺椅的枕上,燕澄乖巧地坐在位置上被身边服侍的丫鬟揽住。
燕昭一进来,就开始对周氏身边的丫鬟问道:“大嫂这是没休息好么,怎么看着精神越来越不好了?”
丫鬟们答道:“回小姐,少夫人是昨晚被魇着了,所以一晚上才没合眼。”
燕昭嗯了一声,转头去看边上的燕澄,她走过去低下头来:“澄儿,你今日可有习字读书?”
燕澄晃着两条小短腿,他十分为难地说道:“姑姑,我不喜欢一个人待着,你找个玩伴陪我玩好不好?”
“那姑姑给你找个性格温和一些的先生教你读书可好?”
燕澄直接摇头:“不要,他们都没有姑姑聪明,又无趣又古板。”
燕昭想了一下,就道了一句:“那找先生的事以后再说吧,今日姑姑来陪你玩。”
一个时辰后,小孩就玩累了。
燕澄躺在丫鬟怀里睡得沉,就算周氏轻轻喊了几声他也没醒来。
周氏笑道:“这孩子是玩累了就什么都不管了,连我叫他都没醒过来。”
燕昭垂眸,随后笑了笑:“大嫂,澄儿毕竟还小,活泼一些也没什么大事。”
“是啊,我都忘了他还那么小了。不过阿昭,我只想问你一句,往后你有想过嫁人吗?”周氏温和地说道。
“大嫂,你知道么,从四年前离开这里之后,我心里就只想着一件事。大哥曾经与我说过,若是他不能回来见你,就叫我带着其余军士护送你和澄儿离开京中。”
燕昭说完,她抬起头看向周氏,那平日坚决果断的眼神里存着一丝悲色。
周氏心里发疼,颤着声音道:“我与澄儿走了你可怎么办呢?这么多年了,为何你就不能替你自己着想,阿昭。”
燕昭眼神越发坚定:“不,大嫂。现在我不能将你们置于危险中,所以你和澄儿这几天必须要离开京中。大哥的意愿,也是我想要实现的东西。”
十六岁时,她曾经想过为何是将军府遭遇了那样的灾难,为何她的父兄会在那样奇怪的境地里全军覆没,然而没有哪个人能回答她心里的疑问。
“大嫂,今晚你和澄儿就离开这里吧,我不能再失去你们了。”燕昭握紧拳头,只是低声地对周氏说了这一句话。
灯盏亮堂,周氏眼下划过泪痕:“我知道了,阿昭。只是,待我们离去后,你能不能送信过来报个平安,我担心你一个姑娘家在京中会遇到不好的事。”
“大嫂,我会寄信过去的,说不定到那个时候我就能接你们回来了。”
周氏听到这里才勉强点点头,燕昭知道如今时间不等人,另外让几个人给周氏与燕澄乔装打扮。
夜里寒冷,将军府重归寂静。
无人知道,在今晚有人洒泪离去,有人独自守望,燕昭能明白的是,就算是亲人朋友相隔两地,只要有一轮明月尚在,他们终会有相逢的时候。
将军府里,众人睡去。
后半夜,燕昭仍然躺在床上,她想着白天的事情,只能辗转反侧。
只听一声“噼啪”,引得她从床榻上走了下来。
卧房里没有点灯,燕昭看得有些疲倦,一道微亮的东西让她心神不定,抬头看去那角落里是一块玉佩。
弯下腰,燕昭仔细捡了起来,她在那块熟悉的玉佩上看见了一道很大的裂痕。
“这是娘送我的玉佩。”
燕昭摸着玉佩,脑海中浮现出女人苍白虚弱的脸,还有一句让人听不懂的遗言。
她深思许久,抬手就将那玉佩在桌角处摔了一下,很快玉佩又裂了一道缝,清辉的月光透过窗棂,将玉佩的裂缝处照亮。
只见玉佩里露了一个东西出来,燕昭心神一凛,很快将玉佩里的东西取了出来。
这是一个手掌心能握住的玉制物件,上面清清楚楚刻印着虎纹,隐约能见空白的地方有一个飘逸的兵字。
燕昭抓紧了那个东西,她似乎是记起她娘留下的话了。
那时她娘还病着,好像是迷留最后一日的时候,她听见她娘说:“昭儿,这是娘送你的玉佩,你记住了,千万要戴在你自己的身上。以后娘不在了,你不要让别人知道你有这个东西,知道吗?”
会有什么东西如此重要,重要到她娘要将这东西藏起来呢?
一个想法闪过脑海,燕昭看着那个东西上面的图纹,她冷静又肯定地对:“我终于知道你的意思了,阿娘。”
她记得,虎纹和兵字是只有将军才能拥有的象征,那东西代表了帝王赐与将军的兵权,这居然是一个兵符。
燕昭的心情变得复杂起来。
她好像明白那位皇帝想置将军府于死地的意图了,原来是皇帝盯上了她父亲手里的庞大兵权。
因为如此,皇帝早就想以她父亲功高盖主来治罪谋取兵权,这就是她父兄意外战死的原因。
燕昭仰头遥望夜空,心里空空荡荡,她自顾自道:“娘,我该如何存于世间,才能不让自己沉沦在仇恨中?”
这世上,有人为了权力抛妻弃子,有人为了容貌自毁前程,她不想也不愿自己变成世人那样只为一己私欲而变得面目全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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