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念文在宅子里找了一圈,都没有见到任何被绑架的女子,别说女子了,除了他们这一伙人,连个活物都找不见。
杨念文皱眉,按理来说,如果引他们过来的人想让他们发现点什么,总不至于留一个什么都没有的空宅子给他们吧。
正在他思索之际,左凡急冲冲地跑了过来,问道,“杨大人,可有发现什么?”
杨念文摇了摇头,然后又问道,“左大人那边如何?”
左凡面露苦色,也摇头。
杨念文盯着左凡看了一会儿,突然道,“左大人,我刚才想起一件事来,在走失的女子中有几位身份不低,我是主管这件案子的人,收到字条不奇怪。但为何那人偏偏还选中了,论权势和财力都不强的左郎中呢?”
左凡感觉有被侮辱到,内心有点慌张,面上却是毫不畏惧地对上杨念文审视的目光。
他本来就想着能捡个现成的,早结束,早不用面对杨念文。结果哪成想阳甲出了差错。为了避免殿下大发雷霆,他还特意在寄出的信中只提了暂且没找到东西,现在还要面对杨念文的质询。
左凡思考了一下措辞,然后笑着说道,“也许那人并不是为了钱财和权力呢?不然我想也不会叫杨大人过来。至于为什么偏偏选中了我,那就要问给字条的人了。”
杨念文看他不似作假的神情,暂且打消了对他的怀疑。
内心却还在思索着这个宅子到底有什么玄机,目光不经意扫过院外的池塘,觉得有些怪异。
漆黑的夜色里,池塘中飘散着几片凋零的荷叶,一副萧索之意。
脑子突然灵光一闪,他知道哪里有问题了。但是这样的话,他目光一凝。
要不就是这座宅子藏的东西不是那些女子,或者那些女子已经悉数遇害。
杨念文喊人过来,让他们赶紧去池塘里找找。
左凡看着他这番吩咐,恍然大悟:对啊,那里他们还没有找过。
于是他问道,“杨大人,你是怎么想到池塘有问题的?”
杨念文瞧着那些在淤泥里摸索的手下,顿了顿才说道,“这座宅子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没有人在这里,但观其布置装饰,居住在这里的人对此地很爱护。唯独那个池塘,却给人一副没有人打扫过的破败感,与其他地方给人的温馨感截然不同。”
左凡扫视了一眼周围,似是赞同地点了点头,道,“左右这个宅子也只有这里没找到东西了。”
“大人,淤泥里有东西。”一个衙役指了指脚下的一片地方。
杨念文连忙道,“拿出来。”
泥里的东西似乎埋得很深,那个衙役叫了好几个人过来,才让那东西显露一角。
是个箱子。
因为箱子有些大,里面装的东西也不轻,所以一行人上岸,想办法费了点力,才将箱子拖拽上来。
众人对着箱子沉默。
杨念文担心一打开箱子全是残骸,左凡观察着他的反应,也没开口。
杨念文缓了缓,哑着声吩咐道,“把箱子打开。”
箱子被撬开,然而想象中血渍呼啦的场景并没有出现,而是金光闪闪的。
左凡看到箱子里的东西,暗暗松了一口气。
终于找到了!
下一瞬,又装作被震惊到的样子,有些夸张地喊道,“天啊,怎么这么多的金子。”
杨念文瞥了他一眼,然后回过头看着这一整箱的金子,也松了一口气。
原来是金子,怪不得刚才拉上来的时候那么费力。虽然这么多的金子看着也很可疑,但他倒是有些庆幸,还好箱子里装的不是人。
但是以防万一,这淤泥里的东西他必须都要挖出来。
左凡则是抬头看了眼房檐,瞥到那抹黑色的衣角,放下心来,从怀里掏出纸笔,笑哈哈道,“这么多东西,还藏得这么隐蔽。”他用肩膀碰了碰杨念文,“杨大人,搞不好我们撞上了一个大贪官啊。”
杨念文看着他顺手掏出来的纸笔,有些怀疑地问道,“你出门都随身带着纸笔?”
左凡清点着东西,“嗯”了一声,没听到杨念文的回应,便抬头,然后又对上了那熟悉的怀疑眼神。
他装作没看出杨念文眼神里的意思,解释道,“习惯了。从前就喜欢揣着本子,随便记点什么,现在还保留着这个习惯。”这个他确实没有撒谎。
于是,他又道,“杨大人,要不要看看我之前记的内容。”说着就要将手里的本子递给杨念文。
杨念文瞥了他一眼,然后接过本子,翻了翻,除了刚才所记的财物数量外,前面记得都是一些随笔,连欠了哪个酒肆几两银子都记在上面。
左凡在一旁说道,“杨大人若是还不信,可以去问问户部的其他同僚,他们都知道这事。”
“不必了,左大人还是好好记录吧。”杨念文将东西还给左凡。
*
尚书府内。
两个仵作对在场已经挖出来的尸体做了简单的检查后,向王宴禀报道,“大人,初步勘定,此处四十余具尸首应当都是女子,最大的不超过十五岁,最小的只有三岁幼童。”说完,眼神嫌恶地看了眼地上的李峰云。
都是未及笄的女子,甚至连几岁的孩子都不放过。而且众人也不是瞎子,这些尸体身体上的部位都不完整,尸身还有鞭痕和刀痕,可以想象这些女子在死之前究竟遭到了怎样非人的折磨。
穆巫嘉踹了一脚李峰云,质问道,“李峰云,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李峰云却像是疯了般,嘴里哆嗦着,“这是她们的荣誉...能见证仙人的诞生...我要长生...长生...”说着,他踉跄着爬起来,好像完全没有看到穆巫嘉眼里的怒意,佝偻着背,上前拽住了穆巫嘉的袖子,语气里带着期盼,“你说能让我长生的...你向我保证过的...”
此话一出,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穆巫嘉的身上。
穆巫嘉却是一脸淡定地甩开了李峰云,道,“李峰云快死了,他疯了。”
“死?”李峰云像是听到什么恐怖的字眼,挣扎着爬起来,在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情况下,冲了出去,跑到后院的另一间屋子里。
守着那间屋子的侍卫也没搞清楚状况,再加上来之前王宴特别嘱咐过他们,在李府搜到确切的东西之前,不能真的对李府的人做些什么,结果就在纠结的这一瞬,让李峰云跑了进去。
这个屋子里没什么东西,只有一个巨大的丹炉。李峰云痴迷于长生不老之术,所有的丹药都出自这里。
李峰云站在梯子上,感受着丹炉传来的热浪。火焰中有人在蛊惑着他。
跳啊,跳啊,浴火重生,跳吧。
他哆嗦着脑袋,眼神却是越来越坚定,一只脚伸了出去,下一秒就要坠入火焰之中。
千钧一发之际,穆巫嘉率先赶到,直接扑向李峰云,抓住了他的手。火炉温度很高,他已经能感受到皮肤在灼烧。李峰云还想着挣脱,穆巫嘉直接一个大力将李峰云拉了回来。
后赶过来的一行人,远远瞧着这一幕,也是惊出了一身汗。但凡穆巫嘉再往前一点,今日葬身丹炉的恐怕就是两个人了。
穆巫嘉按着满是不甘的李峰云,恶狠狠地道,“我说过,你这种渣宰,不能就这么轻易死了去。”然后看着走过来的王宴道,“王大人,就是这样吩咐手下的人守着的?”
王宴知道穆巫嘉是在讽刺他,被穆巫嘉一而再,再而三地怼着说话,他的脸色也有点不太好看,道,“穆将军,侍卫办事不利,我自会秉公处理,只是不知将军什么时候才能找到那些东西?”
穆巫嘉却是道,“王大人,这么着急做什么?该在的东西,又不会长腿跑了。”
王宴提醒道,“将军可别忘了军令状。”
穆巫嘉道了一声“没忘”,就拖着李峰云就往外走。
一旁听着二人谈话的聂渊,却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太奇怪了。
原先他以为穆巫嘉是误打误撞挖出了那些尸骨,因为觉得此事太过震惊,所以才必须要叫来仵作验尸。
但仔细回想起来,为什么穆巫嘉从一开始几乎是没找什么地方,就直接奔着后院去了,而且后院的那个坑挖得那么深。
就像是挖的人笃定了土里面一定有东西。
而且,穆巫嘉为什么一直在死咬着女尸的事情不放,看起来是不能忍受这等残害百姓之事,但如今看来……
穆巫嘉此时恰巧与聂渊擦身而过,聂渊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反应过来。
更像是在拖延时间!
他下意识出声,喊住了穆巫嘉。
“穆将军。”
穆巫嘉回过头来,没说话。
聂渊同穆巫嘉打过几次交道,知道这位将军虽然看上去狠辣,但实际接触下来,倒也没有传闻中的那么恐怖。
只不过这次,他从这位将军的眼里看到了实实在在的杀气,虽然只有一瞬,但从来对旁人反应敏感的他,几乎也是在瞬间就察觉到了异样。
穆巫嘉问道,“聂大人,怎么了?”
聂渊咽了口口水,强装镇定,“没什么,就是,就是想说穆将军您的手烫伤了,要不要拿点膏药来?”
穆巫嘉看着他手指的方向,才发现手背处刚才被火星子溅到,留下了一块红痕,他不在意地说道,“没事。”
聂渊怯懦地看着一行人走远,自己找了个借口离开,急匆匆地来到一处偏僻地。
他吹着口哨叫了几声,然后有一只信鸽飞了出来,他将事先准备好的“事情有异,速去村”的字条绑在了信鸽的腿上。
看着信鸽飞走,现在聂渊也只能祈祷丘绪能收到信赶紧去孟家村了。
为了防止有什么变化,丘绪自然也是派了几个人在尚书府门口蹲守的。
聂渊放出鸽子的角落里。两个侍卫等得有些久了,忍不住打着哈欠。
一人泪眼朦胧间,好像看见天上有东西,但下一瞬又什么都没有了,便问另一个人有没有看到什么。
另一人也脑袋晕晕,往天上看了一眼,表示什么都没有。
那个人便心想是他太累了看错了。
其实他没有看错。
只不过聂渊放出的鸽子还没飞多远,就被姜玥瑶派的人打落下来。
冬天的夜似乎比其他季节显得更加漫长。
挖了一夜的坑终于见底了,清点尸体和箱数的声音渐渐重叠在一起,埋藏于泥土和淤泥中的真相终将重见天日。
天,就快要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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