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巫嘉还没回过神来,就听到姜玥瑶又问道,“今日朝会,皇兄可有表示对那份名单上的士兵予以补偿?”。
虽然按照惯例来说,朝廷会给战死的士兵发放一份抚恤金,但是这些士兵毕竟不是死在战场上,而是被冤枉错杀,自然不可相提并论。
“还未,也许要等到此事真正了了才会谈论此事,也许是忘了。”
闻言,姜玥瑶便唤道,“思洛,去让人把东西拿过来。”
思洛得了吩咐,便匆匆离去。
等再次回来时,身后跟着一群端着托盘的侍女。盘中之物都盖上了红布,让人瞧不见里面放的是什么。
观其大致轮廓,穆巫嘉心中倒是有了个猜想。
果然,待丫环们一次站好,红布掀开后,里面摆放的全是金银。
穆巫嘉一时哑了言。
“本宫不是要给将军行贿。”姜玥瑶解释道。
穆巫嘉内心道:我知道,只是为什么突然给我钱?
姜玥瑶指了指那些金银,“将军放心,这些钱财的来历干干净净。这是本宫代皇室犒劳边关将士们的,其中一部分是补偿给那些士兵们的亲属的。”
说到此处,她眉眼低垂,顿了顿才道,“本宫知道在他们的家人眼中,平安归来远比这些黄白之物重要的多,但事情既已发生,当下除了还给他们清白,本宫能做的似乎也就这么多了。”
说罢,她仰面看向穆巫嘉,似是在等着他的回答。
在穆巫嘉这个角度,能清楚地看到姜玥瑶秀眉微蹙,未施粉黛的脸上带着浓浓的疲惫。
他突然想起,几年前宴席上匆匆一见。
她一人坐在觥筹交错的喧闹中,安安静静地在那里喝着杯中酒,眼中也是带着这股化不开的愁绪。
他突然开口问道,“公主,昨夜没有睡好吗?”
姜玥瑶一愣,然后转过头去,淡淡回道,“习惯了。”
习惯了整宿整宿地睡不着。
虽然昨夜有一部分原因是担心两边的进展,但后来事情都了了,她也睡不着。安神香对她的作用越来越小了。
重逢以来,穆巫嘉曾无数次想过姜玥瑶到底想做什么?她又是怎么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如今看着她这副神情恹恹的模样,他却只觉得心疼大过那些所谓的真相。
最终,万千思绪都化作了无条件的信任。
他跪下来道,“臣代将士们谢公主恩赐。”
姜玥瑶示意穆巫嘉起来。
她撒了所有鱼食在湖中,站起身来,哀愁神色敛去,道,“将军此去边疆,本宫就不随皇兄一道送了。”然后很认真地说道,“本宫祝将军此去一帆风顺,平安凯旋。”
微风吹起青丝,竹帘轻点亭柱,敲开心房。
“臣定不负公主意。”
*
穆巫嘉走后没多久,宁柳也从国公府回来了。问询了下人,得知姜玥瑶回了寝殿。
刚推开房门,就瞧见暖榻上的姜玥瑶在盯着手里一颗宝蓝色的珠子,旁边桌上还摆放着好几个大大小小的锦盒。
姜玥瑶见宁柳进来,便招呼道,“宁柳,你快过来。”
宁柳关上门,走到她跟前,还没请完安,就被姜玥瑶拽着欣赏这枚珠子。
“你看这枚珠子怎么样?”
宁柳不太懂这类珠宝,思索了一下,才斟酌着开口道,“此珠色泽光润,颜色罕见,当是不可多见的珍品。”
姜玥瑶看着宁柳努力分析的样子,突然轻笑一声。
这一笑搞得宁柳慌乱起来,连忙解释道,“殿下,奴婢不懂这些,胡乱说的。”
“宁柳,是本宫让你说的,不会责怪你的。”姜玥瑶就知道宁柳真是一点都逗不得,然后又道,“况且你也没完全说错。只有一点,这枚珠子不是什么珍品,只是个上了色的玻璃珠子。”
这枚假珠子仿得倒像是那么回事,表面被磨得很光滑,摸上去倒是没什么太大的区别,在光亮处,也是泛着光泽。
可是刚才姜玥瑶却无意间发现,在光线差一点的地方,这颗“宝珠”就暗淡无光了。反复观察后,她确信这就是一颗普通的玻璃珠子无疑。
“什么?”宁柳面上还是没什么变化,语气里却带了不可置信。
桌上那些锦盒,瞧着就是别人送来了礼。送礼怎么还送个假的?
姜玥瑶看宁柳眼神复杂地打量桌上的东西,道,“除了这样,其他都是真的。”
于是,宁柳有些疑惑地问道,“这些是哪家小姐送来的?”
姜玥瑶闻言,捂嘴轻笑,然后才道,“不是小姐,是将军。”
宁柳一怔,穆将军送的?然后反应过来什么,问道,“穆将军刚才来府上了?”
心中却是觉得有些奇怪,怎么就趁着驸马不在的时候来访了。
姜玥瑶不知道宁柳心中所想,盘着珠子道,“嗯,本宫之前嘱咐过思洛,若是碰上穆将军便请入府中。正好,思洛碰上了恰巧路过此地的穆巫嘉。”
说完后半句的时候,姜玥瑶瞥到了桌上的一堆礼品,然后又想到穆巫嘉走时,说这些是给她的谢礼。
巧合?
她难得沉默了一瞬,然后补充道,“应该是,碰巧路过了。”
宁柳一懵,还没再问些什么,就听到姜玥瑶问她在国公府发生的事。
“安国公夫妇嘱咐了几句。”说是嘱咐,实则警告。不过说来说去,意思都差不多。大抵是让他不要痴心妄想,要是敢鸠占鹊巢,就绝对不会放过他。
姜玥瑶知道宁柳说的轻松,应付起来不是那么容易的。
“他们没打你吧?”
宁柳摇了摇头,“奴婢毕竟是明面上的驸马,若是打了我,被人瞧见了,可就百口莫辩了。”然后又道,“但这次回去,他们还问了一件事,问奴婢是不是曾经求过皇帝,让穆将军也能来观礼。”
姜玥瑶问,“你怎么回的?”
“奴婢说之前文业少爷曾提过数次,若是他成婚了,穆将军必须在场。”
反正穆文业现在下落不明,所有的事都先让他背着。
“他们什么反应?信了吗?”
宁柳回忆了一下安国公夫妇的神情,想了半天,才找出一个形容词来,“他们的反应很奇怪。不过应该是信了的。”
姜玥瑶有些不解地问道,“奇怪?”
“嗯,先开始他们应该是恼怒奴婢没有同他们事先商量,就擅自做主了。但国公夫人冷静下来后,又说了句——”
念你是为了业儿,这次就不罚你了。
宁柳继续说道,“奴婢是随口诌的理由,但是他们二人却一副并不意外的样子,就好像穆文业之前真的向他们提过此事一样。”
姜玥瑶知道穆安夫妇不可能待见穆巫嘉,穆文业作为他们的儿子可能也好不到哪里去。可是姜玥瑶没得选。同穆巫嘉有点关系,又适龄的男子只剩下穆文业了。
而且穆文业就是个典型的纨绔子弟,拿捏起来也方便。
可是,穆文业如果是在穆巫嘉下了大牢后,说出此话,还带有点羞辱的意味。但按照穆安夫妇的反应来看,这句话应该是许久前就说过。
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看来这安国公府也藏了不少秘密啊。
但眼下这不是要紧事,姜玥瑶把手里的珠子放到锦盒里,唤思洛进来道,“去查查这颗珠子,是宫里什么时候赏的,出自哪里?赏给穆将军后,有没有丢失的情况?”
以穆巫嘉的品行来看,她不认为他会故意掉包放个假的在里面。
如果不是在将军府被调了包,那么根据其他几件都是御赐之物来看,这枚假珠子也是从宫里出来的。如果是出自皇兄的私库,顶多算是皇兄一时不查,收藏了个假货。
但如果出自国库——
姜玥瑶神色凝重。
那么除了这颗珠子,里面还藏着多少个鱼目混珠的假货?
看来得尽快让左凡上任接管户部事务。
*
李峰云残害无辜女子性命,已是板上钉钉。
但还是有部分世家想联合起来给皇帝施压,上奏希望皇上念及李峰云这些年的功绩,留他一命。那些失去女儿的达官显贵自是不同意,恨不得其满门抄斩才好。
双方协商争利后,最终在朝堂上统一了口径。
李峰云罪无可赦,但其家眷无辜,并未参与这些事,望皇上饶他们一命。
至于女子失踪一案,本是由京兆府负责,但既然是刑部挖出了尸骸,府衙这边找到了丢失的军饷。
两个部门便决定各派一部分人手出来,协同处理两案。
两个案子都不小,作为主事之一,杨念文忙得脚不粘地。
聂渊若是能早点招供,有些事也能简单些。于是为了尽快拿到他的口供,杨念文当天就派人去找到聂渊的妻子,然后拿到了后半句,同时让人通知穆巫嘉前来。
穆巫嘉单独来见聂渊已是第二日了。若是杨念文在此,他一定会讶异。
不过一日,聂渊整个人像是没了精气神似得,软绵绵地靠在漆黑阴冷的墙壁上,耷拉着脑袋,像是死了一般。
听到咯吱声,聂渊抬起了有些僵硬的脖子,仰头看向来人,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似的,“你……来了。”
穆巫嘉低头看了眼他只是有些脏乱的囚衣,身上并没有被用过刑的痕迹。
“这么短的时间,你就成了这样?”
聂渊闻言,愣了一下,然后咯咯一笑,声音像是恢复了些,虽然依旧很沙哑。
“可能坐了牢的人都这样。”他有些艰难地扶着墙壁,站起来,道,“穆将军当时也差不多如此吧?”
穆巫嘉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道,“你找我不是为了说这个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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