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礼部紧锣密鼓地准备省试。因着前两年科举案影响甚大，代理尚书代尚仁不敢懈怠。
与往年不同的是，礼部今年采取誊抄制，所有考生的试卷都经他人之手，考官看不见其原卷，这般便能减少考生作弊。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赵曦觉得，只要他们不是很过分，她也可以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今年的试卷照旧先呈给赵谦和赵曦。
赵曦接过，只拿了第一卷。
赵曦打开，内里的字迹是干净利落的小楷，通篇找不出一处涂改的痕迹，卷面干净利落。
赵曦满意地点了点头。
此卷是诗赋。
赵谦打开，看后喜不自禁，“阿姐，你看，这篇文章写得到好。”
赵曦接过，文章晓畅，简明深刻，赵曦点头，“写得确实是好。”
二人长舒一口气，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了，这等文章才配得上第一名。
二人另审阅了几份试卷，发现各有千秋。文无第一，几张答卷都十分优秀，纵然赵谦与赵曦与考官意见不同，但还是要遵循主考官的选择。
候在一旁的代尚仁提心吊胆地埋着头。
科举两年未选，他不过是代理尚书，做得好是分内之事，做不好则保不住头上的乌纱帽。
“这些卷子……”赵谦顿了一下。
代尚仁拱手抬头，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卿完成的很好。”赵谦和赵曦笑着看向代尚仁。
代尚仁尚未到不惑之年，这两月愁得头发都白了，老泪纵横道：“臣，幸不辱命。”
二月放榜。
“第一名是何人那？”
“韩相的孙儿。”
“韩相是状元，长子也是状元，孙子怕不是也能当状元吧？”
“这才是会试，殿试还没开始呢，你瞎说什么？”
“韩家书香世家，一门出三个状元又不是什么难事，要不然咱们两个打个赌。”
“赌什么？”
“若是韩相的孙子中了状元，你为我洗一个月的衣服，若是韩相的孙子没有中状元，我为你洗一个月的衣服怎么样？”
“赌就赌，等着洗衣服吧你。”
一旁，赵曦和顾钰站在路旁。
“曦娘早已知道了结果，为什么还要来这里？”顾钰有些不解。
“只是想来看看……”说罢，赵曦向四周望了望。
“曦娘在找什么？”
“没有，只是随便看看。”
顾钰不疑有他，“对了曦娘，上次你救的那个人，他可考上了？”顾钰现下还不知道今科的名次。
“钰哥哥，我总觉得事情或许并不是这般简单。”赵曦放低声音。
“曦娘为什么这么说？”顾钰不解。
“此事，或许就与他有关。”
顾钰挑眉，“你说的是申祈安？”
赵曦点点头，“我曾看过他的字迹，一笔端庄秀丽的蝇头小楷，非多年苦练不能写成。”赵曦对申祈安一半的好感都源自他的字迹。“字迹如此，文章又怎会居于人下？可是钰哥哥，他却排在末位。”
顾钰失笑，“字迹又和读书有什么关系呢？这朝堂上，谁人的字写得不好。”
“曹旭锐。”
“可他是武将，文官中，谁人的字写得不好？”
“好是一回事，我觉得好是另外一回事。”
顾钰忍不住打趣：“你这就是偏袒。”
赵曦轻哼一声。
“第一名是谁啊？”顾钰在一边张望着。
“韩承凛，韩相之孙。”
“这样啊……一月之后便是殿试，曦娘你说，韩家会不会再出一个状元？”
“此事，或许只有天知晓。”赵曦的声音喜怒难辨。
*
临州，江府。
“郎君，这是今年省榜。”
江暮合接过，一目十行。
韩承凛、袁衡、曹盛、申祈安均榜上有名。
江暮合将名册合上。
江月恭敬地候在一旁。
“此事怕是……”
江月抬头，“郎君有什么吩咐？”
江暮合却没有说话，手指搭在桌案上，轻轻地敲着。
他少有这般理不清头绪的时刻。
“去，再将韩家查一遍，去查近半年，不，近两年，有何人拜访过韩府。”
江月心中震惊，面上却不显，恭敬道：“是。”
“还有，公主可知道申祈安与韩府的关系？”
“不知道……”江月脱口而出。
江暮合轻抬眼皮。
江月立刻答道：“小人这就将消息投给公主……只是公主不拆郎君寄去的信，小人……”
江暮合眯起眼睛。
“小人会想办法将这个消息告诉公主的！”江月连忙道。
江暮合摆摆手。
江月告退。
江暮合案上的《文苑英华》已抄完多日，一直摆在他的案上，却是无处安放。
*
三月，礼部奏名，奏请天子亲策于廷，这一科礼部奏名进士诸科及第出身二百二十三人。
三月初八，礼部引试，进士先拜阙下，后入金殿两庑考场，内设几席。赵谦亲御崇政殿，赵曦坐于其后。殿试以应答天子策问为主。
考毕，由内臣收卷，编排官编字号，后封存。
殿榜一出，韩承凛为今科状元，袁衡一甲第三，为探花，皆进士及第。其余同榜进士者有曹盛、申祈安等众人。
三月，赵谦下旨，设琼林宴。
金明池东岸，沿墙遍植垂柳，垂柳低垂，芳草满岸，女眷便安排在此地。岸边备着鱼竿、墩子等具，供人垂钓。
赵曦既期待又害怕琼林宴。喜的是王令仪从洛阳回来了，日后就留在汴梁，再也不走了。悲的是她已与曹家的郎君交换了庚帖。
“请长公主殿下安。”王令仪端庄地行了一礼，抬头后却愣了一下，而后躬身，“臣女失礼了。”
二人今日穿得都是紫色的裙子，不同的是，赵曦穿得是暮山紫，王令仪穿得是绛紫。
“曦娘。”王令仪面带歉意。
赵曦拉起王令仪的手，“令仪姐姐不必多礼。”
二人已有数月未见，自是有说不完的话，可无法绕开的话题只有一个，
“令仪姐姐，你的婚事？”
王令仪浅浅一笑，面色平静，“聘书未下，本想着稳定了再告诉曦娘的。”
“令仪姐姐莫不是等三书都备下了再告诉我吗？”
王令仪没有答话。
赵曦轻叹一声，“令仪姐姐真的愿意吗？”
王令仪这才有些诧异，“怎会不愿？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为何会不愿？”
赵曦没有说话，眼神幽怨，看起来比王令仪还不满意她的婚事。
王令仪笑笑，“曦娘是公主都尚不能自己做主，更何况我，对了，曦娘，你可好？”
王令仪是闺阁小姐，不理朝堂之事。没有人告诉她，她自然不知道王执在朝堂之上是如何难为赵曦的。
赵曦点点头，“尚可。”
“你的婚事，太后有何打算？”王令仪少有失态，若是有，也必然与重要的人有关。她若不关心赵曦，不会问这等失礼的问题。
赵曦摇摇头。
世道本就艰辛，女子多仰仗男子，纵是尊贵如赵曦也是一样。
“太后自然会为你选个好的。”王令仪安慰道。
赵曦还未答话，身后又传来一阵女声。
“你二人可叫我好找。”二人转过头，看见韩依含笑走来。
“见过长公主殿下。”
“依娘。”
韩依虚行了一礼，被赵曦拉了起来。韩依笑笑，又同王令仪见礼。
“我不过去同柳姐姐说句话，转眼就找不见你们二人了。”韩依笑道。
赵曦和王令仪笑笑。
“你们两人方才说什么呢？”
“不过是些闲聊的话，依娘方才去干什么了？”
“想拉着柳娘子来寻公主，柳娘子却不肯来，只去放纸鸢了。”
“今日风不大，倒是适合放纸鸢。”
韩依点点头，“又吩咐了丫鬟一声，让她去向前边和哥哥传句话。”
“还未恭喜依娘呢，依娘的哥哥可是状元呢。”
韩依抿嘴笑，似是有些不好意思。
三人许久未见，自是有很多话要说。
赵曦心中念着王令仪和顾钰，王令仪心中念着赵曦婚事，韩依心中念着男眷处。
三人各有所想。
“此处人怪多的，我们去前方看看怎么样？”韩依提议道。
他们三人都喜静，女眷都聚在此处，确实有些喧闹。
三人沿着回廊，前方便是仙桥，过了这座桥便到了男眷处。前方有一亭子，三人携手而入。
赵曦久在宫中，王令仪才从洛阳归来，只韩依一人，拣了些汴梁的趣事来讲，逗得二人笑声不断。
“嘭。”一阵声响惊扰了三人。
三人循声望去，却见一个玄衣男子仰面倒地，抬眼看了过来。
王令仪立刻拿起团扇挡住了脸。
赵曦眯起了眼睛。
韩依伸手捂住了嘴。
曹盛十分生气，这墙定是许久未修，才害得他摔了个狗啃屎。曹盛低骂出声，抬起眼，却对上三张脸。
曹盛一眼便看到了赵曦。
小娘子一身暮山紫衫裙，梳着端庄的螺髻，眉毛虽然皱着，却更添了一丝俏皮灵动，一张红唇鲜艳欲滴，看起来比樱桃煎还诱人。
“放肆！”
“来人！”
隐匿在暗处的暗卫立刻站了出来。
“将此人给我丢出去。”赵曦声音冷漠，带着十足的怒气。
暗卫朝着曹盛走去。
曹盛立刻站了起来，“慢着，我非歹人。”
曹盛方才便遣人打听过王令仪今日穿了什么，既然是紫色，想必就是这个小娘子了。王家娘子以才德著称，今日一见，曹盛只觉得她的脸才是一绝。
暗卫方要动手。
曹盛立刻喊道：“女郎莫要伤我！我可是你未来夫君！”
三月，礼部奏名，奏请天子亲策于廷，这一科礼部奏名进士诸科及第出身二百二十三人。三月初八，礼部引试，进士先拜阙下，后入金殿两庑考场，内设几席。赵谦亲御崇政殿，赵曦坐于其后。殿试以应答天子策问为主。考毕，由内臣收卷，编排官编字号，后封存——改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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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琼林宴（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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