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敞开的狭窄木门,涌进院落的风,吹动了在场所有人的衣角。
谷欢清看向钱绰,将自己的心缓缓下沉,幽幽道:“原来齐大人是您的座上客,这样让我调查也不会比您更了解吧。”
“苏姑娘此言差矣。我对他的了解和街头闲谈的人并无区别。我收留他,不过是出于机缘。”
钱绰和他的手下们前后站在小院的门口,想越过他们出去几乎是不可能的,这让谷欢清很不安。
谷欢清维持着镇定的神色,睫毛轻轻抖动了两下,“什么机缘?”
“姑娘很担心他?”钱绰反问道。
谷欢清闻言怔愣了一瞬,随后笑了笑,“怎么可能,钱老板你思维真的跳脱。”停顿一下,接着她道:“我是觉得爽快。”
钱绰饶有兴趣地看着谷欢清,听她补充原因。
“实不相瞒,这人之前绑架过我一遭。我本就身体不好,那之后病倒了好几天。”她添油加醋地说道。
钱绰惊叹地笑道:“齐大人竟还干做过这事,他绑架你做什么?”
“让我帮他个忙,但我拒绝了,谁会真心帮一个绑架过自己的人做事。”谷欢清半真半假。
很多事又是生意,又是她的心结,官银这件事牵连扬城的民生民情,不解决的话一定会有爆发的一天。
她轻轻瞥了一眼齐思微,对方一支不落的听着两人的对话,眼底是很平静发灰的黑色,不知是不是因为困在院子里太久,脸色比第一次她们相遇时还苍白。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当事人面前扯谎,谷欢清心里有些发慌。
钱绰这时说道:“这么说你对我的委托一定感兴趣了。”
“的确很感兴趣。”谷欢清承认钱绰带自己来间齐思微是一个相当明智的选择。现在她一定要顺着他的意图去调查,才能找到救齐思微出去的方法。
她扫视着钱绰的方向,“我们换个地方聊?”
钱绰神情自得地答应,清退开众人,与谷欢清并肩走出了小院。
两人背离小院走出一段路后,谷欢清开口道:“你想我调查的肯定不是他的生平轨迹吧,对于更针对性的问题,我至少得知道,你怎么把他请来的吧。”
“他在我的赌坊里闹事,被我的手下抓起来了。我想知道他在搞什么鬼,但不管我问他什么,他都一言不发。派人打听也都是些市井谣言,没什么用处。”
在赌坊闹事,谷欢清觉得他出身名门,一直以来礼仪举止都颇为文雅,不至于做出闹事之事,但又觉得他性子一向阴晴不定,难以捉摸还真有可能做出离谱的事。
但不管怎么说,至少她知道齐思微的最终目的一定是查清官银的去向。
谷欢清道:“明白。惯常我的报价一计十文,一策百文。你这件事颇为复杂,不止这个价。”
“好说,查清随姑娘开价。”钱绰心里有底,好像谷欢清开出什么天价他都能承受。
*
谷欢清又回到赌场,没想到在门口又看到了那老乞丐,不由得笑着问道:“怎么还轮转流动啊。”
那老乞丐依旧颠着那破盆,“这要饭也是门学问,一天里大部分人给过一遍就不想给了,要是守着一个地方,到下午晚上就不进账喽。”
“有道理,这要饭的经验还真不少。”谷欢清点点头,突然想到:“这么说,你每天也都会来这里了?”
“是啊。”老乞丐乱糟糟的眉毛胡须横七竖八,“你问这个干什么。”
“想打听一下你记不记得有个书生模样的人在这里闹事。”
老乞丐又颠了颠他的破盆,谷欢清无奈往里放了十枚铜钱,真是钱没见影,自己往里搭进去不少。
“记不得了,这一天闹事的没有百庄,也有十庄,不稀奇的事谁关心。”老乞丐手覆盖着盆藏在了身后,坦言道。
“老赌鬼,这么会空手套白狼怎么还赢不到钱。”谷欢清看着老乞丐得逞的笑,摆摆手懒得说别的,转身进了赌场。
又随便抓了一个赌场伙计,问了同样的问题。
那伙计却说,“别说因为那客人气质特殊,我还真有印象。”
“快跟我说说是怎么回事。”谷欢清追问道。
伙计抓了抓头发,回忆道:“当时他连输了几把,怀疑有人出老千,便闹了起来,给桌子上的筹码摔了一地。
“那日同他玩的人,你还记得吗?”谷欢清继续问道。她对这个伙计的回答持怀疑态度。正日那老乞丐说的,闹事的人那么多,就算齐思微的气场在这里突出些,能记得这么准确。
伙计摇摇头,“这个真不记得了。”
谷欢清微微笑了一下,表示感谢。接着便去问了其他人,甚至为此加入了几个赌局,“兄弟,这桌子之前有人闹事,气运不好啊。”
“我怎么不知道还有这事?”
“晦气晦气,我换个地方。”
闲聊询问,或者套话试探看是否对齐思微有印象,结果同老乞丐一样,大部分的人都说过有人闹事,具体经过可谓是五花八门。
“有什么欠债要拿手还的。”;“逃跑回家取钱的。”;“拿娶老婆的钱结果都赔光,嚎啕大哭的。”就是好像都和齐思微没什么关系。
谷欢清知道这方法没用,人记忆出现偏差是很正常的。
她正决定出发去街上从钱绰出发,问些别的事寻找新的方向。
这时突然看到刚刚那个伙计,离开了赌场。
谷欢清也不犹豫,直接跟了出去,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在市井间穿梭。她是警校出身,成绩优秀,这对她来说不是难事。
但突然她远远注意到街头有一个熟悉的身影,一身粉色的骑装十分惹人注目。
谷欢清从怀中掏出一个木口哨轻声吹了一下,屋顶真的窜出了一个黑色的身影,他手指向了一个方向,她点点头,黑影就消失了。
有双是个出色的侍卫,冷静忠诚,武力高强的同时心思细腻。齐思微还真是有个好手下。
*
孙长乐也注意到谷欢清,热切地挥挥手往她这边走来。
“你怎么穿成这样。”
“你怎么在这。”两人几乎同时道。
谷欢清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麻布衣服,笑着道:“这个说来话长了。”
“算了也不重要。”孙长乐站过来,“我来这替别人买东西,之后再负责押运回去。”
“孙家的业务种类还真是多样。”谷欢清有些惊讶于孙家镖局的业务的广泛创新,有些像现代的网购技术。
“害,这不是生意下滑,我想尽法子多接些单子,而且现在只要与荆县有关的订单,我都尽量去跑。”孙长乐说话间神采飞扬,对现在所做的事充满干劲。
谷欢清点点头,不管是扩大营业范围,还是在荆县调查官银去向,孙长乐真的在尽全力降低自家被劫镖一事地进一步影响。
“我可能在荆县停留一段时间,有需要你随时来找我。”
“那好啊。”孙长乐笑着,“你跑这来,扬城的生意都不做了?”
谷欢清闻言叹了口气,“我也想过些安生日子。”
很多话,真是说多会成口业,这安生日子谷欢清好久也是没能过上。
“扬城里好多人想找你却求告无门,不知从哪里打听到我们相熟,都问到我这了。”孙长乐想着也觉得有些好笑,回忆起这事颇为无奈。
“还有这事,倒是叨扰你了。”谷欢清一面觉得有趣,又有些歉意。
“这有什么叨扰不叨扰的。有些人都让我思考你平时都在接什么案子的。记得有一个是什么,让你找一个埋在柳树下的女儿红的,说埋了十年了,结果柳树越种越多,越长越大,他找不见,说想来或许柳树已经生病死了。”
谷欢清选了几个十年前最近的日子,问了问系统,系统答道【亭亭如盖矣】[1]。
想来这树这酒,都是纪念故人所用。而且柳树该是生长得很好。
她答道:“柳树的生长速度很快,扬城的环境也适合柳树生长,十年过去,那柳树肯定很粗壮,枝繁叶茂,而且大概率在柳树林较为中心的地带。”谷欢清答道。
孙长乐表情流露出几分惊讶,“还真不怪他们赞不绝口。等回去我遇到他定告诉他,他年纪不小,看起来很珍惜这酒。”
谷欢清点点头,没说出心中的猜测,“多谢你。”
“这有什么,顺路的事。”
谷欢清突然反应过来,“如果还有人能接受时间长一些的委托,可以让她们把委托内容写在纸上,有机会来你荆县时把纸张顺路带过来,拿到佣金我们五五分成如何?”
“那好啊,就这么说定了,等我回去找赵满溪在你的店门口贴个告事去。”孙长乐对这个提议很满意,不管能赚多少,蚊子肉也是肉。
*
两人正聊得火热,就见有双飞身下来,对谷欢清耳语了两句,她听着神色凝重了几分。
“嚯,少侠伸手不错啊。”孙长乐赞道,对着有双抱拳。
有双礼貌回应,但随即转回身等着谷欢清的指令。
谷欢清对着孙长乐道:“我要先失陪一下,去那边调查一些事。”她指着不远地方向。
孙长乐顺着方向看过去,立马低头小声道:“好巧,我也要去哪。"
谷欢清闻言又惊又喜,有双只是说那伙计进了那地方,但有一些穿着随意,但一看就是在盯梢的人把守,他没敢贸然进去,便先回来禀告了。
便立刻也小声问道:“你可知那是何处?”
“你不知道就要一同进去?”孙长乐随口感叹,但也答道:“那里有一处地下商行,顾客可以在那里竞价买一些东西,今天我的雇主委托我在那买一副字画。”
“这件事和被劫走的官银有关。”谷欢清将事情告诉孙长乐,“齐知州来调查这件事,反而遇到危险被困住了。”
孙长乐的眼睛越睁越大,谷欢清拉住她的手,“要不要我们一同进去。”
[1] “庭有枇杷树,余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引用《项脊轩志》的名句。背后寓意的故事一样,是一个老人在妻子去死那年埋下一坛酒,但在十年后想找却找不到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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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亭亭如盖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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