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了亲之后,赵家跟古家更是来往频繁。
赵锦隔一天便要给古家送碗豆腐,古小渔也时不时提块肉去赵家,得空时,还背着箩筐去山上给赵老爹挖些止咳消火的草药。
三伏天热,衣裳要换的勤快,没几天便攒了一大盆。
古小渔趁着关一那日,将家里的衣服都收了,拿着皂荚去河边洗衣。
古老爹出去看毛猪了,河哥儿一大早便出去玩了,古小渔本也是在家里歇凉,奈何看着脏衣就是闲不住。
酉时日落偏西,虽还有些余温,但是日头没那么辣了。
河边洗衣的村妇不少,古小渔挑了个阴凉地儿,打了河水搓衣裳。
“渔哥儿不在家绣嫁衣,还得空出来洗衣呢?”这王大婶看着古小渔过来嘴便闲不住。
“还有俩月呢,急什么。”古小渔拍打着衣裳不在意。
“呦,这上好的绢衣哪能这样洗,给打坏喽。”王婶子看着古小渔用力气心疼道。
古小渔展开衣裳,看着好好的,也就没管,继续拍打。
王婶子见古小渔油盐不进的样子,心里不爽快,便跟着旁边的叔么酸:“这没娘细细教导出来的,连洗衣都不会,不知道以后嫁出去要遭怎样的嫌弃。”
古小渔想着没俩月便是婚期,平日里都待在家乖乖的,不想惹事,奈何总有人上赶着讨骂。
旁边的叔么不愿招惹古小渔,让王婶子少说两句。
王婶子见没人应和更是来气,一个小哥儿能翻天不成:“这小事做不好,大事更别想了,若是伺候不好公婆,想来不日便要被赶出来。”
古小渔都听笑了,是他几日没拿刀了,让这些婆子以为他当真成病猫了么,将衣服一扔,古小渔就要站起来开骂。
谁知赵锦端着一个木盆过来,也不知听了多少,他在古小渔身边站着,对王婶道:“横竖不用婶子操心,伺候爹娘的事我来就好。”
那王婶子被突然出现的赵锦吓得一抖,打衣的棒槌都没拿稳,掉入了河里。
她转头看着高大的汉子,顿时闭了嘴,一个古小渔她还能争辩几句,要是赵锦举起他那大拳,王婶子这条老命便要交待了。
赵锦平日里并不多话,但是许是人生的高壮,一双黑黢黢的眼睛仿佛能看透人心,王婶子无端有些发怵。
也顾不得落河的棒槌了,王婶子端着还未洗完的衣服灰溜溜的便走了。
旁边的叔么虽没跟着王婶子嚼舌根,但也怕受牵连,端着盆挪了个地方。
于是,两人旁边便空出一大块儿来。
古小渔看着赵锦:“你来洗衣?”
赵锦点头:“娘带着爹看郎中去了。”
家里的豆腐也卖光了,他闲着无事,便将家里的衣裳收来洗。
主要是赵老爹的,郎中说,赵老爹肺不好,须得勤洒扫,多换衣,将家里打整的清净些。
因着这个,家里连毛驴都没有买,怕牲口排泄,家里有异味。
古小渔听着也十分赞同,天热,如若想对病情有益,可不得勤快些么。
两人一同在河边洗衣,古小渔虽是哥儿,但性子急,洗衣裳也是,拍打几回,便将衣服揉了,用清水漂了,拧干。
夏衫薄,古小渔力气也大,不用赵锦自己一个人也能将衣裳拧的透透的。
别看赵锦是个汉子,但是做事却比古小渔还要细致,古小渔三两下将衣裳洗完了,想帮赵锦洗两件被赵锦制止了。
只说若是古小渔不忙,在旁边陪他说说话就好。
“还说话,也没见你平日多说两句。”古小渔折了根柳枝叼着,靠着树干吊儿郎当的。
赵锦以为古小渔嫌他话少,每次回答便都尽量多说一两个字。
古小渔瞧他笨拙找话说的样子,轻轻笑了。
“算啦,你就是少说一两句我也不会跑,木头有木头的好,心实。”古小渔自己就话多,他觉得赵锦这样正好,赵锦都不嫌他烦,他又怎会嫌赵锦无趣。
赵锦听古小渔这样说,便松了口气。
“你既中意我,怎么早不来提亲?”古小渔想到一件事,便蹲下凑近问赵锦。
赵锦看着古小渔明亮的眸子,说不出话。
“你不会是听了别个儿,”古小渔还没说完,赵锦便急急打断他:“不是。”
赵锦不是容易被人一两句话就左右的人,即便也听到过村里的流言,但是只过耳不过心。
古小渔见他这样着急,弯着眼睛笑的欢快,他压低声音:“我是想说,他们说的可都是真的。”
“嗯?”赵锦没反应过来。
古小渔见他的呆样更是开心,起了逗弄的心思:“我凶,不讲理,力气大,待人无礼,还有......”
他凑近赵锦:“还会打相公哦。”
不等赵锦反应过来,古小渔便笑着抱着木盆走了。
赵锦愣了会儿,脑里回想着古小渔故作凶狠吓唬他的样子,像只张牙舞爪的小狐狸,这样想着,赵锦勾唇笑了。
蝉鸣声声,树影婆娑,微风吹皱了溪水,也扰乱了汉子的心神。
转眼到了末伏,末伏夏尽,凉风渐至。
立秋已过,暑气渐消,天儿不那么热了,只靠着薄衣蒲扇降火的村民也终于松了口气。
若是这天儿再这么热下去,这人就是热也热病了。
一场雨过后,大家也都愿意出来走走,傍晚更是拿着凳子簸箕,坐在院外边择菜边说话。
都说七月枣,八月梨,九月的柿子红皮。
古家院前的那棵大枣树结了许多果子,古小河早馋的不行,天天撺掇着古小渔上树打枣。
古小渔见天儿忙着绣花卖猪,哪有空打枣。
原以为就绣朵花,他多花些功夫就好了,谁知这精细活儿属实难做,古小渔做了一月也只绣了半朵,还是歪歪扭扭的,丑的不成样子。
绣的烦了,古小渔宁愿去帮着古老爹宰猪。
谁知古老爹听他这样说,虎着脸连账都不让他算了,天天拿棍子追着让古小渔在屋里做绣活。
过后又到亡妻牌位前忏悔,是他没教好哥儿,如今越发像个小子了,连绣花儿都不会,亏得古小渔他娘生前被邻里邻居都夸赞不已的好手艺。
古老爹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哪里带的出个心细手巧的哥儿,他向来是哥儿喜欢什么便让做什么。
古小斛从小性子便要温和些,他娘在时便将手艺教了他许多,古小斛自己也喜欢,所以不用古老爹操心。
古小渔就不同了,性子跳脱不说,他娘去世时古小渔还小,古老爹将他当小子养,等到长大了,古小渔喜欢算账,古老爹就让他跟着卖猪肉。
如今要嫁人做夫郎了,古老爹才察觉事情的严重性来,就连朵花都不会绣,说出去怕是要遭笑话。
古小渔倒是不在意,反正赵锦说了,无论怎么都不嫌弃,只要是他就好。
古老爹拿哥儿没办法,骂也没用,打也不舍,只望姑爷以后多担待了。
七月半这天,古家正好关一,准备焚纸祭祀。
除此之外,这七月乃是吉祥月,是民间初秋庆贺丰收,酬谢大地的日子。
将后院的新鲜瓜果蔬菜摘了,和新米一起,放在供奉案上。
只有半月,古小渔便要出嫁了,一则这婚事要告知故去的娘一声,二则这即便嫁的不远,出嫁之后不比在家里,自然是要好好祭祀一下祖先。
愿古家先辈保佑古小渔今后姻缘和美,夫妻恩爱。
古小渔虽不多信这些,但是想着不日便要离家,也诚心敬了一回祖宗。
祭祀过后,古小渔帮着老爹将前后的庭院都洒扫了,家里因着古小渔的婚事也添置了不少东西。
成亲那日要贴的红字早已买好,桌椅也都添了新的。
古老爹想着在古家院子也宴请宾朋,一般村里都由男方家请,但是古家不差这点钱,古老爹想哥儿风光,自然也要在自家院里热闹一回。
不过这宴便是回门宴了,请的也只是近邻亲友,不必大费周章。
古老爹想着成亲之后两人长长久久才好,便打算办九桌,也是对哥儿姑爷的期许。
古小斛对弟弟的亲事也是极为看重,家里娘亲早逝,怕古小渔无措,便提前了半月就来家里帮着操持。
这回他没带小裕儿来,让公婆看着。
古老爹怕斛哥儿回来久了,婆家心里有异,古小斛却摆手说无妨,他公婆都知道古家的情况,知道古小斛心疼弟弟,对于他回娘家是极力赞成的。
宋家也有个二八的丫头,没两年也要出嫁了,许是家里又年纪相仿的姐儿,宋家夫妇极为通情达理。
哥三个许久没这样待在一块儿了,仿佛回到了古小斛还没出嫁之前,三人成天搁一块儿做事,总有聊不完的话。
古老爹见哥儿们和睦心里也是欢喜,多少嫁出去的哥儿姐儿和娘家生分了,他家的三个倒是重情义。
几十年之后,他也有脸去见亡妻了。
夜里,古小斛和古小渔睡一块儿,古小渔只是脸上看着轻松,但到底是十七的哥儿,他对未知的事情也有些慌乱。
古小斛察觉到弟弟的心烦,像小时候那样拉着他的手,拍着他的背,轻声哄:“哥哥爹爹都在呢,以后受了什么委屈千万不要憋着,只管回来告诉我们。”
“还有我呢。”古小河在旁边都要睡着了,听着大哥这样说,迷迷糊糊的也提高声音道。
两个哥哥被他吓一跳,对视一眼,又都笑起来。
“我能受什么委屈。”古小渔挨着哥哥,轻声说。
“世事无常,不如意事常有,但是渔儿,哥哥知道你向来是有主意的,别的哥儿受了委屈,忍一忍也便咬牙受了,但你绝不是这样。”
古小斛了解弟弟,他性子刚烈,遇事宁折不屈,这样有利也有弊,古小斛怕弟弟最后会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不过这也是古小斛最坏的打算,他瞧着赵家也不是那样磨搓夫郎的人家,或许能长久的相处下去也可能。
古小斛又絮絮叨叨的跟古小渔说了许多,古小渔难得安安静静的听着不多话,他知道哥哥实在为他担忧。
直到天边泛白,古家两个哥儿才挨着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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