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的街道依然行人不少,路边街灯璀璨。谢黎戴个口罩把帽子压到最低跟着尹清平出门,两人在酒店楼下找了家还在营业的小面馆,要了一碗豚骨拉面。
面馆老板是个微胖的中年大叔,笑眯眯地端上面来,得知他们是外国人还加送了一碟沙拉。
“真满足啊。”谢黎凑近面汤皱起鼻子嗅嗅,香味扑面而来,不自觉地吞口口水。
尹清平帮她另拿了一只小碗,舀出一些面汤,再用吸油纸吸一遍汤面上的浮油,才放入几缕面条,推到谢黎面前。
谢黎举着筷子早已迫不及待,一口面条入嘴,瞬间心情大好,一天的疲惫都消散了不少。
“吃饭真是世界上一等幸福的事情。”谢黎冲尹清平感叹。
事实上她也没有吃多少,吃了几根就把筷子放下了,拖着下巴专心看尹清平吃面。
尹清平微微皱眉,“多吃几根没关系吧。”
“如果杂志效果不好,会被网友们骂死。”谢黎笑着说。
尹清平叹口气不再多言。
墙上贴着一些风景的明信片,还有一些有留言的便利贴,照片上的东京都遍野的樱花,就像所有漫画场景里那些浪漫的春天。
“大叔看过日本的樱花吗?”谢黎问。
尹清平抬起头也看向墙上的明信片,摇摇头。
“我听说一起走过一场樱花雨的爱人,终会在樱花下重逢。”谢黎看着明信片叹惜,“可惜现在不是樱花的季节啊。”
早起做完妆发造型,摄影团队驾车开往拍摄场地,在富士山下的一个小镇。
谢黎倚着车窗昏昏欲睡,道路不太平坦,她脑袋一下一下磕在玻璃上。有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扶住她的脑袋,垫在玻璃和她脑袋之间。谢黎迷迷糊糊地听见尹清平在她耳边轻声说睡吧,便放心地坠入沉睡。
这次拍摄是国内某顶级时尚杂志下一季度的首封,公司和团队都十分看重这次拍摄,谢黎也是提前为此做足了准备。早期的爱豆生活让她培养了极好的镜头感,再加上优异的先天条件和极强的表情管理,出片率非常高,摄影师都忍不住连连称赞。
拍摄进行的很顺利,转场休息的过程中谢黎披了一件薄外套和尹清平在街道上走走。这个小镇人口不多,几米宽的小道,路两旁都是极具日本特色的老式建筑,偶尔有一位拄着拐的老年人弓着腰慢慢地穿过街道,这条路的尽头是云霞间覆盖着白雪的富士山。
“好想吃冰沙。”路过一家冷饮小店,谢黎站在人家门口往里面瞅。
尹清平就过去窗口前要一杯冰沙。谢黎眯着眼笑,掏出手机举在眼前喊一声:“大叔!”尹清平拿着冰沙杯回头,被镜头抓拍下一瞬间的茫然。
“真爽!”谢黎吞一大口冰沙,冰冰凉凉的,荔枝口味,上面还洒了一层山楂碎。
“你尝尝。”谢黎舀一勺举到尹清平嘴边,他张嘴含进半个勺子,冰凉的甜意在唇齿间蔓延,好像夏天也没有那么燥热了。
谢黎到处都要拍拍照,没有人的街道要拍,远处的山川云雾要拍,头顶上有鸟飞过的天空要拍,就连路边石头缝里开出的小黄花都要多角度全方位打光拍摄。以至于在某处的巷口,尹清平跟过转角再回头,小丫头乐呵呵蹦跳的身影怎么都找不见了。
尹清平突然就慌了。
原来人在惊慌失措的瞬间里真的会丢掉理智,他焦急地跑进巷子里扬声呼唤,都忘了可以打个电话。
小巷子并不太长,路上的青石板也还算平整,他却跌跌撞撞好像走过了半个世纪。在心跳停止的最大极限里,他扶着墙壁冲出小巷,景色豁然开朗,少女在树荫下对他浅笑。
阳光照下来,落在她身上,像童话中闯入人间的精灵。
谢黎蹲在下坡路边的台子上,她站的位置离地已经一米多高,尹清平走过去张开双臂,谢黎就一下子扑进他怀里,被温暖的怀抱牢牢接住。
在落地之前,谢黎搂紧他的脖子在他耳边轻声说:“大叔,抬头。”
这是一株很大的樱花树,枝丫繁盛茂密,伸开的枝丫遮盖住旁边的矮树,撑起一把绿色的大伞。在交错的树叶间,有扑簌簌的樱花瓣落下来,风一吹,刮起浅淡的阵阵暗香。
“哇塞,是樱花雨呢!”谢黎看着尹清平的眼睛咧开嘴笑得见牙不见眼。
回去的路上,大概是谢黎的喜悦太过耀眼,尹清平忍不住问:“这合理吗?在这个季节。”
谢黎耸耸肩,刚好路过当地的神社,“谁知道呢,可能有神灵吧。”然后笑着抬头看向尹清平,“下一世也要相遇哦,大叔。”
所有拍摄在下午之前完成,日落的时候谢黎刚好登机,在登机口可以透过玻璃看到天边火烧般的晚霞。
如果幸运,谢黎想,在落地之后的机场外她可以买到一根刚出炉的烤肠。
这种幻想在走到出口之前被彻底粉碎,谢黎在心里感慨,人啊果然不能总是不切实际。
谢黎被尹清平护在身后,助理们和机场保镖围在四周,终于是艰难地挺进车里,谢黎倚在座位上无声叹气。
没有吃到烤肠,心情不是很好。
然后在听到沈怡说要去公司开会后,心情荡到谷底。
“为什么?”谢黎不理解。
“老板直接发来的消息,说有几个接下来的商务想和你讨论一下。”沈怡拿着pad翻聊天记录,“爽姐也有发消息来,说好像是下一步公司和某平台的合作。姐你刚好也才杀青一部戏,这个月不如多跑几个活动换换心情,到时候一进组又是三四个月出不来。”
谢黎撇撇嘴,“一定要这么晚去公司吗?”
“老板和几位股东等了你一下午呢。”沈怡说。
“……好吧。”谢黎任命地放下手机,今晚估计早睡不了了,还是趁这个时间补补觉。
星华娱乐算是业内顶尖的娱乐公司,最早以电影起家,后来趁着韩娱选秀的东风打造内地最大造星工厂,凭借打造的一代代优质偶像短短几年使公司成功跻身内娱第一梯队,如今俨然已成为涉猎多行业各领域的大型企业,引领行业风向。
公司有钱了,面子自然要做大做足。一线城市黄金地段,一整栋临江写字楼,楼身大屏用红色加粗大字滚动播放星华娱乐和公司slogan,将公司老板壕无人性的处事风格彰显的淋漓尽致。
每次踏进公司大楼谢黎都要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尹清平去停车,沈怡跟着谢黎上去。
老板办公室在顶层十七楼,谢黎照例先去十五层她自己的工作室把行李放下,除了沈怡一会要跟她上去,其他人都各自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处理手头上的事情。
沈怡给她接了一杯咖啡端过来,“我跟爽姐说了我们到了。”
谢黎点点头,她之前放在窗户前的一盆多肉可能是晒得太过有点皱皱巴巴的,谢黎看着它皱皱眉。
“这里阳光太足了。”沈怡摸摸小盆栽的一片叶子,“毕竟之前是舞蹈室来着。”
谢黎的工作室是几个舞蹈室改的,之前她刚来的时候,公司只有十五楼这一层,给她们找了处光线最好的地方做舞蹈室用来练唱跳。后来公司包下了整栋楼,也有了一层练舞的地方,她干脆把曾经的舞蹈室改成了自己工作室的办公区。
“确实。”谢黎点点头,把它挪到饮水机旁边。
谢黎等电梯上行,打开门正好看到电梯里的程喻欢,吓了一跳,“欢欢?你怎么在这?”
程喻欢也一样意外,不过见到姐姐还是很开心,摘下墨镜搂着谢黎的胳膊撒娇,“好久不见姐姐了。姐姐怎么也来公司了?”
程喻欢的助理是个很外向的小姑娘,叽叽喳喳地和谢黎二人打招呼,一边抱怨剧组就放两天假还要被突然喊过来开会。
这倒是挺意外,谢黎挑挑眉。
程喻欢凑到她耳边,虽然小声却足够电梯里的四个人听得清楚,“是因为那个合作吧。”
电梯到达,谢黎拍拍程喻欢的手拉着她走出电梯。
“什么合作?”沈怡不明白,看看同样困惑的程喻欢的助理,又转头看向谢黎。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谢黎看看她。
沈怡撇撇嘴,也不再追问。
去办公室的路上谢黎想着昨天颁奖礼前在车上祝爽的那句“总要遇到的。”看来是现在了。
颂扬传媒是业界比较老牌的唱片公司,培养顶流艺人无数,和星华娱乐同为行业翘楚向来少不了各种明争暗斗,挖墙脚抢资源使绊子。但近期随着整体大形势的下滑,国内演艺行业遭遇瓶颈,公司高层早有传言说颂扬传媒私下多次试探星华娱乐想进行合作,在当前形势下共同寻求破局,合作共赢。
这件事只有内部少数几个人知道,上次爽姐的意思也是提前暗示。
来来往往不少员工加班工作,程喻欢重新把墨镜戴上,双手揣进兜里不甚在意,“还有什么可合作的呢,我们不是都转到影视部了嘛。”
“这么晚过来吃饭了吗?”谢黎问她。
“吃了我最喜欢的灌汤包,还要了碗米粉。”程喻欢说起这个两眼放光,笑嘻嘻地向谢黎汇报。
谢黎笑着揉揉她的脑袋,小丫头估计得了视后影后也还是这副模样。
不知道那个人,几年未见是否变了样子。
虽然这么想着,推门进屋的时候谢黎还在回忆记忆里那个人曾经很年轻的样子,稚嫩且朝气蓬勃。当和记忆里不尽相同的那张脸突然出现在眼前,谢黎听到自己心跳停止了一瞬。
“楚莜……姐。”程喻欢先反应过来,打个招呼。成功地唤醒谢黎的理智,她也微笑着点头示意,“楚莜姐。”
星华的老板是个和蔼的中年大叔,招呼谢黎和程喻欢坐下,“这么晚还叫你们过来真是不好意思,最近工作还开心吗?”
程喻欢笑眯眯地回他,“片场就放我两天假,还要大老远飞回公司开会,确实很开心呢。”
“哎呀。”魏聪摸摸啤酒肚笑起来像个弥勒佛,“真是充实且有意义的假期啊。”
几句玩笑话,场面又热络起来,对面老板也笑着打趣,“可不能跟老魏一样天天坐办公室,除了个啤酒肚啥都没有。”
“还好吧。”魏聪低头看看自己的肚子,现场笑声一片。
魏聪也笑呵呵地跟着大家乐,然后看向姜楚莜,“小姜最近在忙什么?我看你又出新专了,成绩相当好啊。”
姜楚莜低头笑笑,谦虚道:“没有没有。”
“害,要我说还得是专业公司,做音乐人家就是厉害。”魏聪看向对方团队竖起大拇指,“我们啊就是弄得太杂,啥都碰碰吧还啥都弄不好。”魏聪笑容不变,又看向姜楚莜,“要不小姜走了呢,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良禽择木而栖。”
气氛有一瞬间的冷凝,谢黎下意识地穿过众人望向对面,精准对上同样看过来的目光。她比之前成熟不少,也更加谦逊内敛,成名的光环没有打磨掉她多少倔强的少年气。
姜楚莜依旧温柔且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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