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逸旸送她回宿舍,刚刚的纠缠耽误不少时间,现在出了教学楼天已经黑了——冬天的夜晚就是来的早一些。
也更冷一些。
冷风灌进衣袖,谢黎忍不住打个寒颤,被浇湿的衣服完全冰凉地贴在身上,实在难受。
楚逸旸自己只穿了件卫衣,却不动声色地走前面半步,把谢黎大半个身子护在身后,替她挡住前方吹来的冷风。
然而比天气更冷的是两人之间的气氛,谢黎摸摸鼻子试图打破尴尬。
谢黎:“这天气是越来越冷了哈。”
楚逸旸:“嗯。”
谢黎:“真是好巧啊,你怎么会突然出现呢?”
楚逸旸:“同学告诉我的。”
谢黎:“真是友爱的同学们呢……”
楚逸旸:“你有病吗?”
谢黎:“……”
生活为什么要如此为难我这个小可爱?
“不是小妖精吗?连几个女的都打不过,白修炼上千年了?”楚逸旸轻哼一声。
见楚大爷终于大发善心垂怜一下自己这个小女子,谢黎赶忙摇着尾巴凑上去。
“害,老身近千年的岁数,哪能跟这些小丫头们计较,传出去让人家笑话。”
楚逸旸一个白眼,把她披着的羽绒服捂得更紧一些,“裹好,别漏风。”
谢黎其实有些不解,“你很生气吗?”
前面的身影似乎一顿,然后赌气似的加快了脚步。谢黎眨眨眼不知道自己又哪句话惹了楚大爷不高兴,乖巧闭嘴紧紧跟上。
就在谢黎以为就要这样一路无言走到公寓楼了,楚逸旸突然回答了她。
“很生气。”楚逸旸说,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的传进谢黎耳朵里。他说,“所以请你一定保护好自己,别再因为任何原因受伤害。”
空中有什么东西落下来,掉在脸上冰冰凉凉的,不一会儿就成了洋洋洒洒的一片,落在屋顶上,落在树梢上,落在谢黎的鼻尖上。
“下初雪了啊。”谢黎仰起头。
关于初雪的传言有太多浪漫的美好,比如怦然心动,比如久别重逢,比如白头偕老,比如至死不渝。
谢黎把所有能想到的传说在心里默念,觉得这所有美好不及你我之间。
要分开了,谢黎把外套还给他,突然问:“或许,你见过一场粉红色的雪吗?”
楚逸旸一怔,接过衣服揉揉她脑袋,“回去赶紧洗个热水澡,多冲一会洗完就上床。你放心她们不会再来找你麻烦,今晚上的考试我去帮你给班主任请假,晚上好好休息。”
谢黎笑意盈盈地回答一句:“好嘞!”便挥挥手跑进宿舍楼里了。
楚逸旸抱着外套站在原地,看着少女的身影一点点消失在楼道的黑暗中。好半晌才从猛然回过神来,搓一搓冻僵的手指叹了口气,然后踏着漫天飞雪独自走回教学楼。
朱淮扬对于谢黎缺考理综这件事感到十分震惊,一进门就直奔谢黎床边扯着嗓门大叫,“我的小黎黎啊!你说你年纪轻轻怎么突然就躺下了呢?”
“大姐,我刚睡着……”谢黎一脸黑线。
刘畅走过来在她床边坐下,“给你捎了热奶,怎么突然不舒服?”
“也没什么大事,睡一觉就好了。”谢黎坐起来接过奶瓶子,“还是畅畅爱我。”
朱淮扬伸手探探她脑门,确定似乎的确没什么大问题,看着她眼神狡黠,“恭喜理综白卷第一人,你将勇夺我们加强班第一个排名百名开外的桂冠,可喜可贺。”
谢黎:“……”怎么忘了这茬。
“啊,让我死!”谢黎把头蒙进被子里做躺尸状。
朱淮扬默默起立一鞠躬,然后哼着轻快的曲调去卫生间洗漱了。
下过雪的天儿晴空万里,是难得的好天气。
各科老师在卖力地讲昨天周测的试卷,拿着笔一道题一道题地分析写了满满一黑板重点。讲台下同学们聚精会神手里的笔一刻都没有放下。而谢黎就撑着下巴看窗外万里无云碧波如洗的天空。
老师们阅卷堪称神速,只一上午年级排名的告示就贴在公告栏上了。谢黎路过公告栏去接水,穿过层层人群的时候尽可能的把领口立高一些,偏偏就有那些热情善良的小可爱在人群中叫住她,还隔着茫茫人海扯着嗓子喊:“谢黎你怎么排到一百多名了?”
我星星你个大星星。
谢黎很是尴尬地转过头摆摆手,“害,最近压力比较大,发挥失常了。”
然后在心里痛骂为什么排名上只有总成绩没有各科分数。
那人穿过众人挤过来,闻言皱起眉头,眼里是真切的关心,“是太累了吗?要不干脆就好好休息一下,对你们这些学霸来说调整好状态可比做多少题都管用。”
谢黎拍拍她的胳膊表示明白,“放心吧,没啥事儿。”
接完水往回走,一过转角就看到走廊上窗边的少年,面对着她的方向,很明显是在等她。
谢黎眼角挂上笑意,“哟,难得不见你学习。”
王修见到她表情和缓不少,嘴角微微弯起,“也不能一直学啊。”
他当然也看到了年级排名,很是担心。听谢黎解释完后便放下心来,眉眼间都是轻松。
真是什么都写在脸上。谢黎想。
“这周六就是生日了啊少年。”谢黎和他打趣,“小男孩要成为大人了呢。”
王修脸一红,不禁低下头,半晌又低声嗫嚅,“其实,是这周四,周四生日。”
谢黎听见了,转头看他,“是周四啊。”
王修点点头。
正好课前的预备铃响起。
谢黎冲王修眨眨眼,“好的,我记住啦!”然后拿起水杯挥挥手跑回班里。
周天是很不一样的,不只因为它作为一周的结尾,还因为昨天一天的周测把人折磨的筋疲力尽。总之,周天的晚自习会提前一节课放学,也是让大家回宿舍洗刷洗刷简单的休息一下。
朱淮扬做完最后一道题扔掉笔伸个懒腰,问谢黎,“还不走吗?”
谢黎专心看手里的某言情杂志头都没抬,“你们先走吧,我再等等。”
朱淮扬耸耸肩起身收拾课桌。
等到教室里人都走得差不多了,谢黎刚好看完这篇短篇小说,从杂志上抬起头来,揉揉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略显算账的脖颈,然后心满意足的把杂志放进桌洞里起身离开。
这一层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白炽灯冷冷地照着空无一人的走廊。谢黎穿过廊桥走到对面楼道,文体部安安静静。
找了个拐角处,谢黎抱臂靠在墙上,同时头顶的灯瞬间暗下去,将谢黎的身影完全隐藏在黑暗中。
陈盛从老师办公室里出来,看着空无一人的走廊骂骂咧咧,“真是倒霉,好不容易的休息时间被老班训这么久。”正是那天几个女生中的主谋。
她从谢黎身旁走过去,完全没注意到黑暗中的谢黎,还在烦躁刚刚老师的训斥。
陈盛回教室收拾好书包,关灯锁门,突然头顶上的灯发出细微的呲呀一声,闪了闪完全灭了下去。
“什么破灯,也没人来管管。”陈盛抬头看一眼,扣上教室门锁往外走。
刚走几步,她前面另一盏灯也慢慢暗了,挣扎着闪了闪最终完全熄灭。
这种大灯照射面十分广泛,走廊上一共也就五六盏大灯从东头到西头,如今灭掉两盏后,走廊中间就暗下去一半。
陈盛不确定地抬头看看灭掉的灯,“年久失修了?”再回头看看走廊西头,那里的一间教室还亮着灯,门口的廊灯依旧明亮。
陈盛在心里觉得自己有点可笑,撇撇嘴继续往前走,在经过第三盏灯的时候特意贴着墙壁走得缓慢,眼睛还一直往灯上瞥。
快要到灯前了。
与灯平齐了。
她成功地走过第三盏灯,且这盏廊灯完好无损。
“什么嘛。”陈盛轻哼一声,离开墙壁大踏步往外走,一边琢磨着一会儿去超市要吃点什么。
突然她头上的所有灯毫无预兆的瞬间熄灭,走廊这头立刻被黑暗淹没,陈盛吓了一跳,忍不住失声尖叫。
好半天她才从惊吓中缓过神来,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眼前一片漆黑,陈盛哆哆嗦嗦伸出手试探墙壁,却好像怎么也够不着。
她回头看一眼走廊的另一头,那间教室依然明亮,门口是走廊上唯一一盏亮着的灯。
“有人吗?”陈盛尖声叫喊,“还亮灯的那个教室,里面有人吗?”
无人应答,长长的走廊上只有西头亮着的灯光,似乎成了她此刻唯一的慰藉。
陈盛不再前进,反身往西头走去。两边都有楼梯,她完全可以从西边的楼梯下去。
陈盛把书包搂紧在怀里,尽量平稳自己的呼吸,可是平时跑几步就到头的走廊今天却好像没有尽头。她眼睁睁地看着前方的明亮,却好像怎么走都走不到。
突然脚下像是被什么粘住,陈盛哐当一下摔在地上,脸和地板直接亲密接触,书包上的拉链划过她脸颊,一阵刺痛。
可大理石的瓷砖光滑干净,地上分明没有一物。
陈盛懵了好半晌,才颤颤悠悠地坐起来,疼得龇牙咧嘴却又不敢高声喧嚷,好像会因为声音太大吓跑了她唯一的光。
唯一的光。
陈盛猛地反应过来,抬头望去,却突然如晴天霹雳,整个人瞬间失去血色,冷意从脚底直冲脑门。
灯呢?那里的灯呢!
原先亮灯的教室此刻已经黑了下去,门口最后一盏顶灯也熄灭了。
整条走廊陷入无边的黑暗之中。
陈盛几乎是立刻尖叫出来,还伴随着情不自禁的干呕,像是要把整个胃呕出来。她这时哪还顾得上身体的疼痛,触电一般从地上弹起来,连书包都顾不上捡,疯狗一般不顾一切的往前冲,还大叫着:“别追我,别追我!”
陈盛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在黑暗的楼梯上奔跑下来的,或者说她就是滚下来。
四层楼的高度,她却感觉跑了半个世纪,无数次因为看不清在楼梯上跌倒,却丝毫不敢停留。陈盛跌跌撞撞地往下跑,明明身后安静无比,却不敢回头看一眼。
终于到了一楼,刺眼的大灯一下子照到陈盛脸上,她一瞬间恍若隔世。
周围有三三两两结伴走的同学们,彼此有说有笑。有相识的见到她,上前来跟她打招呼,“陈盛,这么晚才回宿舍啊。”
陈盛看着那人的脸,好半天眼睛才聚焦,冰凉的手攀上那人的手腕,感受到丝丝暖意从手心里传来,陈盛才终于回魂,两腿一软就要跪在地上。
那人吓了一跳,忙接住她,“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陈盛摇摇头,无法解释刚才遇到的一切,想了想问她:“怎么走廊上的灯都坏了?”
“坏了?”那人抬头看看教学楼,确实楼内一片漆黑,“到断电的时间了吧。你可能没太晚走过,教学楼每天晚上都会熄灯断电的。”
“哦,是这样啊。”陈盛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感觉到自己身体在慢慢回温。
“你还好吗?”同学问。
“嗯,没什么事,可能是太困了。”陈盛摆摆手和同学作别,“我先回宿舍了。”回头再看一眼教学楼,仍觉心有余悸。
谢黎自黑暗中出来,抬手轻打个响指,走廊里的灯应声亮起。
“我得去买瓶热奶喝。”谢黎插着兜自言自语,心情颇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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