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个形如圆球，雕饰着凰纹的法器自玄空手中交到慕秋寒手里时，她忍不住多瞧了两眼。
早先在魔域，慕秋寒便听闻太清仙宗有这样一个法宝。后来进入仙门，无意间又听人说起过藏书阁中的这件法器。
于是她猜想，这梦浮生可能在玄空手里。
方才一套话，果然如此。
只是，以损耗寿元为代价，来换取修行的速度，在普通情况下，多是没有人肯的。
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之过隙，倘若活着只是为了修炼提升，未免有些太可悲了。
然而现下似乎并没有更好的法子。
慕秋寒没有料到玄空会这样轻易的就将梦浮生拿给她。
不待他反悔，她便毫不犹豫地划破了掌心，以精血为引，将灵力注入了那法器之中。
一道红光闪过，她的身体就这样凭空消失在了原地。
梦浮生一旦被人驱动，其中自有一方小天地在，旁人无法进入，除非同样以精血为引，消耗寿元。
见她这样毫不迟疑地又开始了修炼，玄空叹了一口气。
他将那圆球握进手里，心道，这孩子，还真是一点都不肯耽搁时间。
他将那法器重新揣入怀中，又祭出宝剑，载上了商凝夜。
二人再次朝着秘境的方向行去。
慕秋寒甫一进入那方天地之中，便觉得仿如进入了一片真空般的地带。
身侧是一片方方正正的空间，然而四周都是白茫茫的，再无其他任何景致。
大概这法器的制造者也十分清楚那些宁可折损寿元，也要使用梦浮生之人的目的。
多造景致只会影响修炼者的心境。
慕秋寒在这片苍茫的空间里面盘腿坐下来，运转起灵力。
这方空间给人的感觉与外界没什么不同，灵力也并不比其它地方更为充裕。
慕秋寒却不在意。
之前在那仙宗的修炼室里，她已经发现，体内的那股火系灵力比她原本的木系灵力修炼起来要快上好几倍。
如此算来，在这方空间之中待上一日，折损一年的寿元，便可等同寻常人修炼五六年时间。
这般速度，虽然距离渡劫飞升还遥遥无期，却能在短时间内让她拥有自保的能力。
慕秋寒在那虚无之地待了不知道多久。
这方空间之中没有昼夜之分，仿佛就是为了让人忘却时间的存在。
但是体内的火毒发作了一轮又一轮。
她用商凝夜之前给她的灵兽毛，将丹田内的毒性一次又一次的压下，直到纳戒中的兽毛被用得干干净净。
多次毒发的经验让她清楚的知道这火毒一旦发作起来是什么滋味。
她不敢再继续运转灵力，于是按照玄空之前告诉过她的方法，掐了一个法诀，停止了修行。
法器没有了精血的驱动，自然失去了动力。
慕秋寒自那方空间之中掉落出来，发觉自己正身处一个幽暗逼仄的地方。
若不是商凝夜还在她的身侧，她几乎又会在第一时间开启防备模式。
她仔细观察了一下四周的环境，发现周围潮湿且不透气。
伸手一摸，身侧仿佛都是石壁。
“这是？”
她一时间竟然无法准确的判断出现在的情形。
“此处是一处山洞。”
商凝夜见她从那方空间中出来，神色似乎轻松了几分。
“玄空……长老呢？”
身侧少了一个人，慕秋寒直觉不太对劲。
“长老昨夜便深入这洞穴内部，去寻那金边重楼了。”
昨夜？慕秋寒闻言愣了愣。
“现如今是什么时辰？”
商凝夜沉默了好一会，才答，“此处不见天日，而我灵力有限，无法清楚感知洞外的草木，只知午时已过，如今大约应是在未时和申时之间。”
慕秋寒蹙了蹙眉，“自我进入那法器之内，尚不足一日？”
商凝夜点了点头。
慕秋寒却拧起了眉。
难怪这法器叫梦浮生，虽说外界过去了不足一日，但是于她而言，却是真真切切渡过了几百个日夜的苦修。
黄粱一梦，兴许说的就是这种感觉。
不过商凝夜之前不是曾说，那些兽毛足够她用上一年吗？
如此看来，是那法器一日耗费的寿元不止一年，还是商凝夜先前的估计有误？
她还没来得及追问这个问题，山体的深处便传来了一阵沉闷的轰隆声，像是某一处的石穴坍塌掉了。
声音虽听着还远，但是慕秋寒却已经警觉了起来。
“你说你从前曾来过此处？这洞中有什么？”
商凝夜想了想，答道，“三百多年前我同师尊来过一次，那时，这洞中有一窝小烛阴。”
一窝烛阴？
虽说烛阴这种人面蛇身的生物成年之后通常不会群居，但是金边重楼具有活死人生白骨的功效，是修道之人进入大乘期时抵御雷劫损伤常用的药。
是以金边重楼附近驻守的生物，通常也都是接近大乘期的高阶灵兽。
玄空一个合体期的修士，独自对付起那修为与他不相上下的烛阴，恐怕颇为不易。
慕秋寒自认为还没有那个实力去招惹那只烛阴，却记得自己曾经答应过玄空，要帮他护住商凝夜。
她于是握住商凝夜的手臂，试图将她从这石洞之中拽起来。
“走！若是他们真的打过来了，这洞口处的结界恐怕撑不了太久。”
商凝夜却犹豫着不动。
“玄空长老之前将这保命的玉简拿给了我，我们若是距他太远，万一真的出事，他岂不是就再没有机会离开了？”
慕秋寒冷哼了一声，“你怕不是忘了，烛阴的那只阴眼能破除一切阵法。若是那只妖兽真的打到了跟前，你那玉简和这里的石头没有什么区别。届时，莫说是玄空了，咱们三人恐怕都没有机会离开。”
见那商凝夜一副被怔住的模样，慕秋寒奇道，“别说你不曾想到这一层。”
商凝夜摇了摇头，“阵法一术，我确实所知甚少。那么依你所见，该如何是好？”
慕秋寒被她这十分耿直的问题给噎了一下。
她有些无奈地瞪着商凝夜，心道，我怎么知道如何是好？我又打不过那只烛阴。
商凝夜刚一开口便意识到自己正在和一名修为尚不如自己的小弟子讨主意。
这属实有些荒谬。
但她却不知为何，下意识就这么问了。
那个名叫慕秋寒的弟子身上似乎具有一种她所没有的力量，而她此刻，便是想要从她身上汲取一些。
见慕秋寒没吭声，商凝夜叹了口气。
“走吧，咱们出去。我答应过你师父，会护送你平安回到宗门。”
慕秋寒闻言愣了愣，难道不是她曾答应过玄空，要保护好商凝夜吗？
怎么到了她的口中，就都反过来了？
她堂堂魔君，还需要人保护吗？
她一时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竟然脱口而出。
“就凭你那元婴后期的木属性灵力？”
话音刚落，商凝夜的脸色似乎变了变。
但她没说什么，只是伸手，从内部破开了玄空所设下的结界，然后沉默的从那道狭窄的石缝之中挤出身去。
慕秋寒直觉自己说错了话，却不知该如何补救，只能默默的跟在她的身后。
商凝夜不知在想些什么，一路上走得有些磕磕跘跘。
慕秋寒瞧见前方的窄路上横着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子，正欲抬脚绕过去，却见那商凝夜视若无睹一般一脚踩上去，然后身形一歪。
几次三番过后，慕秋寒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
她驱动起体内的灵力，在掌心里燃起一团不大的火焰。
闪烁的火光顿时将这幽暗的山洞照亮了许多。
那个女人果然不再歪歪扭扭的走路了。
慕秋寒瞧着前方那个纤瘦却挺拔的身影，眼神暗了暗。
两人行了约莫一柱香的时间，总算从那阴暗的洞穴之中出来。
商凝夜伸手握住悬挂在洞口处的一株藤蔓，绿色的灵力从她的指尖涌出，进入那植物之内。
那藤蔓便如同活了一般，疯狂的生长起来。
柔软的藤条卷住两人的腰身，将二人送上了悬崖。
一大片蓝雪花在阳光的照耀下闪耀着星星点点的荧光，慕秋寒没有去看。
她盯着商凝夜那张惯常透露着些苍白的脸问，“你眼睛怎么了？”
商凝夜似乎没料到她会问起这个。
她愣了愣，有些磕磕巴巴的说道，“没什么，天生就不太能看得见黑暗里的事物。”
慕秋寒瞧着她那不甚自然的模样，怀疑的眯了眯眼。
她试探着问了句，“敢问仙子可曾听说过雪中蒿？”
果然，见那商凝夜脸色一白。
慕秋寒看得心中一跳。
玉阳真人和她那群徒弟筹划了几十年，不可能没有半点成效。
如此看来，她们兴许已经得手了。
只不过不知道为何，商凝夜尚未被他们控制。
思及此处，慕秋寒心中不知为何生出了一番恼意。
对那些卑鄙无耻的仙宗人的憎恨也在此时腾腾燃烧起来。
想她一身渡劫飞升的功力，现如今却落得个身死道消，连体内的元婴都是靠着损耗寿元才勉强凝聚起来。
虽说她因为某种机缘侥幸捡了一条性命，但是魔域众多的兄弟却没有这般幸运。
这仇却不能不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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