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秋。

帝都的秋天像被打翻的调色盘,色彩浓郁得化不开。凉爽干燥的秋风卷起第一片梧桐叶时,高黎和南徽的秋季约会地图,也徐徐展开。

一个天高云淡的周末,高黎开着车,载着满满一后备箱的东西,带着南徽来到郊外一片人迹罕至的、可以俯瞰层林尽染的山坡上。她铺开厚厚的格纹野餐垫,从保温箱里拿出热红酒、水果、寿司、三明治、蔬菜沙拉、小蛋糕、坚果等零食,甚至还有一个迷你蓝牙音箱……

“资本家真是罪恶啊,”南徽看着这装备齐全的阵势,忍不住笑着调侃,“出来野个餐都这么卷。”

高黎正优雅地往玻璃杯里倒着热气腾腾、香气浓郁的热红酒,闻言挑眉:“我这叫生活情趣,懂不懂?”她将酒杯递给南徽,指尖在微凉的空气中相触,传递着暖意。

就在南徽接过酒杯,享受这片刻宁静与浪漫时,一个熟悉又活泼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好哇!我说我姐神神秘秘地准备这么多好吃的干嘛,原来是偷偷跑来跟学姐你过二人世界了!”

高乐乐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穿着帅气的机车夹克,脸上挂着“被我抓到了吧”的得意笑容,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在了野餐垫上。

高黎扶额:“你怎么也在这?”

“心灵感应呗!”高乐乐笑嘻嘻地自己动手拿了块三明治,“再说了,这么美的秋天,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对吧,学姐?”她冲着南徽眨眨眼。

南徽看着高黎一脸无奈又拿妹妹没办法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来。

两人并不觉得被打扰,反而很开心在这遇到乐乐。也因为乐乐的存在,增添了更多的欢声笑语。

一周后。

一个微凉的夜晚,她们走进国家话剧院的小剧场,观看一出改编自萨特《禁闭》的先锋话剧。

剧场幽暗密闭,舞台上三个演员演绎着“他人即地狱”的永恒困境。

演出结束后,两人沿着深夜的街道散步,热烈地讨论着。

“你觉得我们之间,也存在这种‘凝视’的困境吗?”南徽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问。

高黎沉思片刻,摇摇头:“萨特说的是无法摆脱的、带有审判性的凝视。但我们之间……”她停下脚步,看着南徽,路灯的光在她眼中跳跃,“我更愿意称之为‘相互映照’。你的存在,不是我的地狱,而是让我更清晰地看到自己,无论是光明还是晦暗的部分。”

这个回答,让南徽心头一动。她最喜欢的就是,高黎不仅能与她共享风花雪月,更能与她进行这种深度对话。

思想的碰撞更加迷人。

某个周六的下午。

南徽拉着高黎去逛了熙熙攘攘的旧货市场。南徽对各种老物件、旧书籍充满了好奇,而高黎则跟在她身后,看她为一个老旧的黄铜放大镜跟摊主煞有介事地讨价还价,那模样可爱极了!

她们还在市场门口分享了热乎乎的糖炒栗子和烤红薯,吃得嘴角黑黑的,相视大笑。

又一个周五的晚上。

两人钻进前门附近一家老字号茶楼的相声剧场。方桌条凳,盖碗茶冒着热气,满场京腔缭绕。当逗哏的演员甩出一个意想不到的“包袱”,全场爆笑时,高黎正端起茶杯,被逗得手一抖,差点呛到。南徽前一秒还笑着给她拍背,下一秒自己就被一个“现挂”逗得前仰后合。

第二天。

手工陶艺工作室。高黎系上围裙,坐在拉坯机前,她修长的手指仿佛天生为塑造而生,很快找到了感觉,泥胚在她掌心渐渐成型,变成一个好看的雏形。

而南徽则不太顺利,泥土不听使唤,不是塌了就是歪了,手上、脸上都沾了泥点。

她看着高黎专注又平和的侧脸,和那双在泥土间依然保持节奏、灵活的双手,调皮地皱皱鼻子,笑了起来。忽然觉得,失败的作品也变得可爱起来。

最后,她们在对方的作品底部,刻下了彼此名字的缩写。

秋意渐浓。

她们一起在公园的银杏大道上奔跑,任由金黄的叶子落满肩头;她们一起去看BLACKPINK、TWICE演唱会,全程氛围Hight到爆炸;她们穿梭在一个又一个米其林餐厅;也经常在某个午后,躲进胡同里一家安静的咖啡馆,各自看书,偶尔抬头交换一个眼神,时光静好。

十一月底。

音乐厅的灯光如黄昏般暗了下去,只留一束暖光笼罩着舞台中央的马友友和他那把1733蒙塔尼亚纳大提琴。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庄重而期待的寂静。

第一个音符流淌出来时,南徽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那声音不像从琴箱里发出,更像从大地深处、从时间源头涌出。马友友用琴弓演绎了一段带有浓郁马头琴风味的旋律,苍凉、辽阔,仿佛将无边的草原与呼啸的风都压缩在四根弦上。

在这古老的韵律中,南徽想起了自己在练功房里,试图寻找舞蹈源头时的笨拙与虔诚。

随后,音乐的画风陡然一变。

节奏变得急促、诡谲,和弦里充满了不协和与张力。马友友的表情也随之严肃,身体随着运弓而微微紧绷。大提琴的声音时而如暗夜中潜伏的脚步,时而如真相逼近时的心跳,织就了一部没有画面却充满悬念的刑侦史诗。

乐曲在一个悬而未决的音符上戛然而止,如同一个开放性结局,留给听众无尽的想象空间。她们互相对视一眼,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怔忡与回味。

短暂的静默后,马友友微微调整姿势,深吸一口气,奏响了巴赫的C大调无伴奏大提琴组曲。

当那熟悉、严谨而无比恢弘的旋律响起时,南徽感到自己的心脏被温柔地包裹住。

这不再是草原的风,也不是悬疑的迷雾,而是一条沉静、深邃、流淌了三百年的永恒河流。马友友的演奏,没有丝毫炫技的痕迹,他闭着眼,脸上是一种全然沉浸的、与音乐融为一体的神情。

高黎忽然彻底明白了马友友那句话的真意——“我只需要加入其中。”

她感受到一种奇异的平静与力量,仿佛所有的纷扰,在这条永恒的河流面前,都找到了归宿。

最后一个音符如同水滴回归河流,缓缓消散在空气中。全场寂静了数秒,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持续不断的掌声。

马友友睁开眼睛,脸上露出了孩童般灿烂的笑容。他一次次鞠躬,最后在热烈的安可声中,又为大家加演一首充满中式情怀的小曲。

琴声婉转,如江南细雨,如月下独酌,带着东方的含蓄与深情。

演奏会彻底结束时,马友友站起身,他没有像传统音乐家那样抚胸鞠躬,而是调皮地举起双手,在头顶比了一个大大的、饱满的爱心。

全场会心一笑,气氛温暖至极。

走出音乐厅,夜晚的空气清新凉冽。两人都没有立刻说话,都还沉浸在音乐带来的眩晕中。

“最后那个心,”高黎忽然笑了,模仿着马友友的样子比了一下,“真可爱。”

南徽也笑了,她挽住高黎的手臂:“人琴合一,不可思议!”

她再次感叹:“不愧是享誉世界的大师!”

“马大师曾经分享过他的感悟,”高黎转过身倒着走,她眼睛亮亮地,看着南徽继续说,“他说:我花了几十年的时间,试图把巴赫曲子演奏好,在某个时刻,我找到了一种理解方式。就像河流,在我们遇到它之前很久,就已经开始流淌。我想象,这音乐在我演奏第一个音符之前,就已经存在,我只需要加入其中,像河流一样……音乐总是在流动,像河流一样,它也在不断变化。我要做的只是,想象一条河流,感受它的能量,进入它的流动,然后跟随它……”

南徽被这段话击中。

无论是艺术,还是爱,最高的境界,是成为那宏大流动本身的一部分。

只要保持聆听与融入的姿态,便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奔流不息的方向。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

怀上前夫他哥的崽

西江的船

宁得岁岁吵

狩心游戏

竟不还

<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
×
关于她的一切
连载中一树橘子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