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半。
都市璀璨的霓虹灯映亮天穹,商场巨大的LED广告屏闪烁出雪白的华光,如梦似幻的彩灯随着晚夜香风一起哗哗摇摆;城西区整条小吃街人流如织,喇叭声、吆喝声、揽客声,以及孩子哭闹声此起彼伏,夜市热闹非凡,空气中充满了烤肠、臭豆腐、烤冷面、苕皮、啤酒、炸串、地毯火锅、麻辣烫、肠粉、卤猪蹄、麻辣小龙虾的味道,让人闻到便觉得餍足。
“先生点歌不?”
“女士点歌不?”
“你好,来首歌不?哎,来一首嘛!不贵三十一首!要不我给您便宜点?”
“哎,走走走,我不要不要,什么玩意儿。”
“好的,先生点歌不?”
“女士点歌不?”
“不贵!这样,我给您便宜点!三十一首!哪里贵了,很便宜了已经!”
……
小伙背着吉他,脖子上挂着一个绿色二维码,一手拿话筒一手拿歌单不厌其烦地挨桌挨桌问。放眼望去,不计其数的男女老少围坐在露天的塑料桌周围谈笑风生,油亮亮的桌子上凌乱摆放着竹签、啤酒瓶、没吃完的烤茄子、蛋炒饭等,听不清他们具体在聊什么,只能猜到有人在八卦谁家倒霉老公被戴了绿帽子,谁家小儿子考上了名牌大学,谁家拜金媳妇儿不上班不带娃还乱花钱,成天就知道买一堆儿衣服首饰化妆品包包,谁家又爆发了史诗级婆媳大战,以及谁谁谁的老公婚姻里默默蛰伏九年,结果竟然是个纯得不能再纯的gay!
轰——!!!
只听瞬间惊天动地巨响,众人闻声纷纷停下手里的动作,满脸八卦地起身望去,视线中只见一道瘦削身影被猛地甩飞了出去,砰!硬生生砸塌了整整三张塑料桌子,桌上的啤酒瓶、竹签、铁盘子、塑料碗哗啦啦摔落了一地,十几个身穿校服的少年拿着棍棒黑压压逼近,仿佛清水滴进了油锅,场面立马炸开了!
“啊啊啊啊啊!!打人啦!”“不好啦!!救命啊!!”“打人啦!”“快报警啊!”人群中有人颤声尖叫了起来,围观群众下意识赶紧掏手机,报警的报警,发朋友圈的发朋友圈,看热闹的看热闹,尖叫逃命的尖叫逃命,喇叭哔哔哔响彻天幕,吉他小伙懵逼了一扭头“咚”!撞上了路灯,场面已然乱成了一锅粥!
“给老子打!往死里打!”
“打不死他了!”
“居然他妈给老子学会逞英雄了!也不看看你自己是什么货色!你他妈在老子眼里连条狗都不如!”
“什么玩意儿!艹!”
“我呸!”
……
“唔……”季屿飞出去的瞬间,劲风猛地灌进双耳,腰背狠狠砸在了地上,手肘擦出了触目惊心的血痕,喉间也随之漫上一股血锈味儿,还没来得及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那帮黑压压的少年已经逼近了,头顶的日光灯亮得刺眼,他眯起眼睛,想抬手挡去光亮,与此同时,那一张张充满戾气的面孔却在此时此刻如魑魅魍魉般分毫不差地撞入了他眼帘,瞳孔霎时紧缩如针,紧接着,腹部传来一阵猛烈的闷痛,无数棍棒伴随着骂声已然一下下重重落在他身上,打得他几乎能感觉到自己的骨头正在一寸寸崩断。
“你他妈在老子眼里连条狗都不如!”
“打死他!打!用力打!给老子打!”
“不要打了!不要打了!”
“求求你们不要打了!”
“今天老子非得给他长点教训!没吃饭吗都!用力打!”
“别打了!警察来了!警察来了!你们快看!”
呜哩呜哩呜哩——
天穹下红蓝警灯交替闪烁,场面沸反盈天。
季屿死死抱着头,努力蜷起身子,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乱七八糟的声音仿佛隔着深水般逐渐朦胧不清,连身上的疼痛也消失了,周围安静极了,只听见远处传来三三两两的交谈声,鼻息间萦绕着浓重的恶臭味儿,嗡嗡嗡的苍蝇蚊子围着他飞来飞去,他哆嗦了一下,粗重地喘息着,少顷艰难地睁开眼睛,从垃圾堆里慢慢爬了出来。
日光下,他整个人脸色苍白摇摇欲坠。
他怎么忘了,他三天前就来诡城了。
空地上溅起烟尘,汽车引擎轰鸣,橡胶摩擦地面发出尖利刺耳的声音,一辆破破烂烂的改装吉普车一个扫地飘逸,唰地停在了他面前——
下一秒,驾驶室的门打开,从上面走下来一个扎着高马尾,黑色短皮衣短皮裤身材高挑火辣的女人。女人“砰”!地甩上车门,大步向他走来,锋利的鲜红的唇角勾起,正要开口说话,喉咙里的音节还没来得及发出,眼前的男人已经两眼一翻,扑通栽倒在了女人面前,一动不动了。
女人当即无情“艹”了一声,回头对吉普车后座的人说:“老大!他晕倒了!”
吉普车后座车窗缓缓降下,坐在后座身穿黑色T恤的男人抬起手从鼻梁上取下墨镜,只见他半张脸掩映在昏暗的车厢里,光影勾勒出他深刻的眉骨、鼻梁、下颌线;能看出,他的眼底闪烁出不近人情地冷酷,只见眉宇紧紧压着眼眶,将一只修长骨节分明的手伸出车窗,做了个往回勾的手势,声线平稳地吐出几个字:
“把他拖上来,带回去。”
“是,老大。”女人也不嫌弃他浑身臭烘烘的,一把将季屿从地上捞起来,麻溜地将季屿拖回了吉普车后座,咔咔替他扣上安全带,甩上车门。
回到驾驶室,女人利落点火挂挡踩油门,只见吉普车漂亮地原地倒退一个弧度,轰鸣一声,猛禽般冲了出去,汇入了诡城主干道拥挤的车流当中,不见踪迹。
***
诡城长街巷。
进去后能看见两边分布着各式各样的破旧老楼,泛黄的瓷砖上粘着青苔水渍,外漏的水管锈迹斑斑,污脏不堪。透过楼上防护栏,可以看见居民晾晒的花花绿绿职业装,性感的内衣内裤,以及成片的床单被褥,还有种在花盆里的葱姜蒜苗。楼底开着些便民小超市、药店、饭店、理发店、按摩店、KTV,墙角堆砌着吃过的泡面桶,啤酒瓶,零食袋,小孩玩具车等,经常能看到成堆儿的老年人围坐在店门口打牌喝茶聊天,时不时还能听见楼上传来的小孩的哭闹以及小夫妻的一会儿恩爱得打情骂俏,一会儿又吵得不可开交的声音。
透过三楼窗台的防护栏,可以从未拉严实的窗帘中看到,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小男孩害怕地吞了吞口水,手心紧紧攥着,攥出了冷汗,小小的身躯就这样被覆盖在了男人投来的影子里。
“我们做个交易好不好。”
“你把命给我,我呢,让你走出时间,获得自由。”
男人的脸笼罩在阴影里,极度的兴奋和极度的恐惧让男人的声音听起来无比扭曲病态。男人手里的短刀反射出森寒的白光,他拖着幽灵般的步子,一步步走向小男孩,因为逆光,显得压迫感十足。
“不要……不要……”
“你别过来……”
“别过来……求求你了……”
小男孩惊恐地后退,面部因为害怕而痉挛不止,剧烈颤抖的眼球不住地望向那虚掩的门缝,妄图有人破门而入来救他,但任凭他再怎么往门缝那里看,最终都无济于事,没有人来。
窗帘被风撩起一角,带来了些许光亮,映照出男人汗湿的额头以及狞笑的嘴角。男人离他越来越近,他几乎能看见男人在发抖,小男孩心脏砰砰直跳,退到了墙角,已经不能再退了,紧接着,男人拿刀的手扬了起来,小男孩瞳孔映出了刀刃的锋芒,他本能地张嘴,男人却为了不让他尖叫出声,铁钳般有力地手死死掐住了他的脖子,与此同时,只听唰啦一声,泛黄脱落的墙皮被溅了一抹殷红的鲜血,小男孩贴着墙角倒下了。
***
季屿在郊外一幢别墅里醒来,他刚揉着脑门从床上坐起,房门就被打开了,站在门口的正是他晕倒前见到的那个女人,女人大步走了进来,不由分说往他面前丢了个东西。
季屿拿起来看了看,是个老年机,脸上随之露出一丝茫然的神色:
“这是?”
“凡是进入诡城,身上的智能机便不能用了,跟废铁无异,只能用老年机。这个老年机不能联网,除了打电话、发短信、拍照、录音、拍视频、玩俄罗斯方块之外,还有一个十分重要的作用,那便是接收‘线索’,或者‘任务’。”
季屿将手中的智能机开机,按了几下,功能果然跟女人说的一样,不过,他是来干活的,又不是来玩手机的,老年机就老年机吧,对他来讲也没什么影响。
女人嘴里嚼着口香糖,一双冷漠的丹凤眼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记住,你以后你就是我们‘疯狂丐帮’组织的一员了。”
“疯狂丐帮……”季屿嘴里默默将这个江湖气十足的名字重复了一遍,他曾在灵异论坛的那篇帖子里了解到,进入这里需要加入什么组织,想必这就是那个组织了。
“凡是来到诡城的新人都需要加入组织,诡城有三大知名组织,分别是‘千秋霸业’、‘地狱同盟’、‘疯狂丐帮’,你如今是‘疯狂丐帮’的人,以后就得为组织效命。对了,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庞月,你要是没事了,就赶紧下楼,跟组织里其他人认识一下,打个招呼。”
庞月交代完便离开了,季屿起床来到卫生间,拧开水龙头,捧起凉水洗脸,抬头时,他从镜子里看到了自己憔悴的面孔;他是那种居于锋利与柔和中间地带的长相,因为长期营养不良,脸颊凹陷严重,眼角总是向下吊着,看起来精气神欠佳,但透过眉眼,又能从中看出,他模样生得非常俊秀,是那种会被姑娘小伙追着送花的俊秀。
只是可惜,顺着他的脖颈一路向下直至T恤领口,能看见许多青紫痕迹,那是新伤旧伤交织在一起的样子。
他醒来后,发现身体明显被人擦拭过,衣服也被人换了,想到这里,他忽然有些不自在。组织里的人还在楼下等着他,他赶紧抽了几张纸,粗暴地擦了脸上的水珠,随手丢进垃圾桶,大步走到了门口。
咔嗒——
彼时刚打开门,子弹上膛,一支黑洞洞的手枪不由分说悬空抵上了他的脑门,千钧一发之间,冰凉的触感几乎让他的呼吸戛然而止:
“站着别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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