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国家宅里，遥香与小诗正带着孩子们在院子里闹腾，林子坐在书桌前，拆开了由纪的来信。
这小丫头，现在写信越来越勤快了。
开头还是老样子，汇报修炼进度，说说杀了什么鬼，字里行间都透着长进了的踏实劲儿。
林子看着，嘴角刚有点笑意，眼神就顿住了。
“…多亏炼狱先生来得快！”
“炼狱先生说我那招使得不对，改了一下果然顺手多了！”
“昨天跟炼狱先生一起出任务，他教我怎么躲开那些烦人的血鬼术陷阱…”
“炼狱先生他…”
好嘛，这页信纸，“炼狱先生”这四个字都快冒出来了。
林子用手指点着那几个字，眉头慢慢皱了起来。
这语气…不太对劲啊。以前由纪提起炼狱，也就是尊敬佩服，现在这字里行间，怎么透着一股子…藏不住的开心和依赖？
她把信纸放下，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院子里，小诗正看着阳太和藏刃比划木刀，俩小子笨手笨脚的。
由纪这丫头，是她从鬼门关拉回来的，手把手教出来的，跟亲闺女没两样。现在闺女好像…有情况了？
心里确认了七八分，林子就开始琢磨了。这一琢磨，操心的事儿就跟雨后春笋似的，一件件往外冒。
·头一件就是鬼杀队这要命的活儿。今天还活蹦乱跳的人，明天可能就没了。她自己经历过太多离别，太知道这种环境下动真感情有多危险。由纪这丫头看着坚强，心思其实细着呢，万一…万一炼狱那小子出点什么事，她可怎么受得了？这感情，搞不好就成了她的软肋，战场上分心可是要命的！
·再就是年纪和性子。炼狱焰寿郎那小子，人是真好，跟个小太阳似的，热血，正直，靠得住。可他才十九，由纪才十六，都是半大孩子。炼狱那性子跟火一样，直来直去，嗓门大，训练起来恨不得把人往死里操练。由纪呢，看着独立，心里头其实挺敏感的，小时候受过苦。这俩人凑一块，炼狱能细心体察到由纪那些弯弯绕绕的小心思吗？别到时候好心办坏事，把丫头给惹伤心了。
·还有以后的事儿。炼狱家那是炎柱世家，焰寿郎摆明了是下一代的顶梁柱。这担子重啊！由纪要是真跟他好了，将来要面对的眼光和压力，可不是现在当个小队员那么简单。
越想越头疼，林子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
但你说全是烦心吧，也不尽然。看着信里由纪那活泼泼的劲儿，林子心里又有点说不出的…欣慰。
那个曾经在泥地里打滚、眼神空洞的小丫头，现在不仅刀练得好，居然也懂得喜欢人了，懂得为一个人高兴，为一个人说话了。
这说明她心里那块冰化了，她在真正地活过来，感受这世间除了仇恨之外的美好。这是好事。
而且，对象是炼狱焰寿郎…林子撇撇嘴，算了，至少这小子人品过硬，是个靠得住的。
有他在旁边护着，由纪至少不会被人欺负，也能多沾点他那傻乎乎的乐观劲儿。总比找个不知根底的强。
这么一想，林子心里那点堵，又稍微顺畅了些。
她自己年轻那会儿，光顾着练剑和家族那点破事了，啥也没赶上。
现在看着徒弟能碰上相互喜欢、还能并肩战斗的人，除了操心，多少也有点…替她高兴。
林子是明白人，知道这事儿不能插手。年轻人谈恋爱，长辈瞎掺和准坏事。她得用点更聪明的法子。
再回信的时候，林子的语气就悄悄变了。少了几分严师的架子，多了点像姐姐，甚至像妈妈那样的唠叨和关心。
“由纪，信收到了。看你字写得比以前稳当，说话也有条理了，心里好像也敞亮了，师父很高兴。”
“人这一辈子啊，除了杀鬼，还有很多好东西值得去经历，去珍惜。心里有什么感觉，大大方方的，别躲别藏，那也是勇敢。”
“不过你得记住，不管到什么时候，自己厉害才是真本事。手里有刀，心里有底，才能保护好自己想保护的人，才能在任何情况下都有得选。这不光是为了杀鬼，也是为了你自己能立得住。”
“好好过日子，别辜负了大好年纪，也别辜负了你手里那把刀。”
她一个字没提炼狱，但每句话都像是说给现在这个心里揣着小兔子的由纪听的。
她在告诉徒弟：喜欢人可以，但别忘了自己得变得更强大。
林子又铺开一张纸，这次是写给她缘一的。问了问大哥近况，说了说孩子们都挺好之后，她装作不经意地提了一句：
“哥，你们在总部都辛苦了。”
“对了，听说炼狱焰寿郎那小子最近没少指点由纪，费心了。他这人实在，心眼正，是个好老师，也是个好伙伴。由纪有他带着，我挺放心的。哥你要是有空，替我跟他道个谢。”
这话听起来就是普通的客气，感谢同僚照顾自己徒弟。但她大哥缘一那个脑子，说不定能咂摸出点别的味儿来——这像是把“由纪”和“炼狱”拴在了一起的某种…默认和托付？
她甚至想象了一下，要是哪天见到炼狱焰寿郎本人，她可能会看着他那双亮得吓人的金眼睛，挺认真地说一句：“炼狱，由纪那丫头，以后你多费心了。”
这话可轻可重。就凭炼狱那直肠子，估计会先“啊？”一下，然后立刻把胸脯拍得砰砰响，扯着大嗓门喊：“放心吧林子姐！由纪少女就交给我了！”
想到那个画面，林子一直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点极淡极淡，却真实的笑意。
瞧，在继国家这深宅大院里，这位不再挥刀、却扛起了整个家的女家主。
正用她自己的方式，为她那个像亲闺女一样的徒弟，悄悄撑起了一把保护伞。
她知道前面的路不好走，但至少，在那条黑漆漆的杀鬼路上，她家由纪，不是一个人了。
信写好了，墨迹未干。林子轻轻吹了吹，小心地折好，塞进信封里。做完这些，她没立刻叫鎹鸦，反而靠在椅背上，有点出神。
院子里，小诗正拿着软布，给玩得满头大汗的阳太擦脸，藏刃在一旁叽叽喳喳地说着刚才自己那一招有多厉害。
辉政和阳菜两个小的，已经靠在遥香腿边打起了瞌睡。
这画面安宁得让她心里那点因为由纪而起的波澜，也慢慢平复下来。
她想起由纪刚来的时候，瘦得像根豆芽菜，眼神怯怯的，夜里常做噩梦。
是她一点一点，把这孩子从阴影里拉出来，教她握刀，教她呼吸，看着她一点点变得挺拔、自信。
现在，这朵她亲手浇灌的小花，好像要迎来另一片阳光了。
“焰寿郎那小子…”林子低声念叨了一句，摇了摇头，嘴角却还是那点若有若无的弧度。
花崎由纪与炼狱焰寿郎心悦彼此，也算是她对师傅燃寿郎一个交代吧。
虽然操心的不少，但不知怎的，心里头更多的，是一种“闺女长大了”的复杂滋味，酸涩里掺着甜。
她站起身，走到廊下。傍晚的风带着点凉意，吹动了她的发丝。
“也许…是我担心太多了。”她对自己说。路总归要由他们自己去走。
她能做的，就是像现在这样，在后方稳稳地站着，在他们需要的时候，递过去一句提醒，一点支持，或者…仅仅是一个理解的眼神。
她回头看了看桌上那封写给缘一的信。
就这样吧。剩下的，交给时间，交给他们自己。
夜色渐渐漫上来，笼罩了继国家的宅院，也笼罩着远方鬼杀队总部里，那两个在各自道路上努力前行，命运之线却已悄然交织在一起的年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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