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姑娘，您这边还有什么话，要老奴替您带给老夫人吗？”文嬷嬷目露不解。
姜锦姒拢了拢身上披着的素锦色大氅，轻声说道：“多谢文嬷嬷挂怀，锦姒只是还有一事不明，想要请嬷嬷解惑罢了。”
听到姜锦姒的客套话，文嬷嬷嘴角有些抽搐，生怕姜锦姒要来问她，究竟是何人在老夫人那边吹耳边风。
几乎在话落的瞬间，文嬷嬷立刻接话道：“大姑娘，若是您需要老奴带话自无不可，您若是想从老奴这里得到什么消息，老奴现已将能言之事尽数告之，还请您莫要为难老奴。”
闻言，姜锦姒轻笑出声，薄唇轻启：“嬷嬷恐怕是误会了，锦姒只是想问一问，明日的护国寺之行，府上还有哪位妹妹要去，锦姒好提前为妹妹们备下些茶水点心罢了。嬷嬷，这难道也是什么为难之事吗？”
姜锦姒话落的那刻，也让文嬷嬷心下松了一口气，此事不仅对她来说的确无伤大雅，这也是稍加打听便能知晓的事情。
文嬷嬷心中更加疑惑了，这种小事大姑娘派个小丫鬟稍微打听一二便知，为何还要作出这副谦逊的姿态，来向她打听，这做派着实和她印象中镇北侯府的大小姐完全不同。
虽心中思绪万千，文嬷嬷依旧满脸恭敬地说道：“还请大姑娘见谅，此番是老奴以小人之心，误会了大姑娘了，老奴在这里给您赔个不是。”
“嬷嬷见外了，只是明日锦姒……”姜锦姒欲言又止道。
闻言，文嬷嬷瞬间明白了姜锦姒的话意，开口恭维道：“还是大姑娘考虑得周全，只是这茶水倒也不用提前备下，府中的公子们明日皆不在府中，此番是老夫人为您还愿，府上去护国寺的主子爷只有您与老夫人。”
文嬷嬷口中只提起府中的公子，盖因府中嫡出的孩子除却镇北侯所出的姜锦姒，其他都是公子，就连镇北侯膝下有三子，却也只得这一爱女。
早些年，侯夫人还在世时，大姑娘可谓是府上的掌上明珠，即便是她想要天上的月亮也摘得，如今这一家子却仿佛得了失心疯，不提也罢。
“那可真是太遗憾了，锦姒听闻护国寺的姻缘签很是灵验，妹妹们正值及笄之年，偏生我姨母和二妹妹生母英年早逝，如今也无亲人为她们筹谋，我还想着借此机会带她们同去呢。
眼下，我父亲尚在戍守边关，二叔整日为朝堂之事烦忧，若是……”姜锦姒欲言又止，作出一副苦恼的表情。
“若是什么？”文嬷嬷忍不住顺着姜锦姒的话说道。
相较于先老夫人所出的镇北候深受皇恩，老夫人所出的二老爷则是仕途极其不顺，受镇北侯府的庇荫，年过四旬，尚且只是礼部的小主簿，为此老夫人的头发都要愁白了。
见文嬷嬷已经被她的话吊足了胃口，姜锦姒也并未立刻解她的疑惑，而是说道：“方才是锦姒多嘴了，实在不该在嬷嬷面前多言，凭白让嬷嬷为难，还请嬷嬷勿要见怪。”
听到姜锦姒口中的“为难”二字，文嬷嬷立刻就想到了她最初说的那些话。
多年来 ，文嬷嬷已经养成遇事淡定从容的习惯，却在姜锦姒如此直白点出她先前的推脱之言时，脸上难得显露出几分尴尬之色。
没给文嬷嬷留出太多梳理情绪的时间，几乎在话落的那刻，姜锦姒便继续说道：“嬷嬷只管将此事尽数告之祖母，祖母定会明白要该怎么做。”
说完这番云里雾里的话后，姜锦姒转过身的那刻，薄唇微微勾起，狡黠的笑容浮现在那张秀雅的脸上。
望着姜锦姒起身离去的背影，文嬷嬷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也紧跟着背过身离开锦阁。
凝视着文嬷嬷离开锦阁的背影，姜锦姒适才取下斜对着入门处棂窗的支竿。
没过多久，姜锦姒便带着清茗往闺房旁雅室的方向走去。
直到坐在雅室内的书案旁，姜锦姒取出一对玉质镇纸压在轻软的白色绢帛之上，半月型的松烟墨与青花端砚碰撞出沙沙的声响，顺势带出了缕缕清冽的香味。
待墨研磨好后，姜锦姒取下那支用了多年的狼毫笔，笔尖触及绢帛，娟秀的楷体也跃至绢帛之上。
待到字迹洇干后，姜锦姒郑重地将绢帛放置到黄花梨木制成的拜匣内，做完这一切之后，她才将门外守着的清茗唤了进来。
“清茗，你今日便将拜帖送至宁王府，切记要亲自交给嘉宁郡主。”姜锦姒将拜匣递给青栀。
听到嘉宁郡主这个名字，清茗震惊地瞪大眼睛，忍不住问道：“大小姐，您让我将这拜帖交到嘉宁郡主手中？”
在清茗的眼中，嘉宁郡主的名声在洛水城着实不太好，就连府上的老夫人和大公子都反对大小姐与郡主交好。
加上，前不久大小姐刚因表小姐的缘故，与嘉宁郡主闹得很是不愉快，就连大小姐前不久病得那般严重，嘉宁郡主作为曾经的好友 ，都不曾派人过问一声。
眼下为何她去递拜帖，难道大小姐是想要缓和两人之间关系吗？只是，先前嘉宁郡主那般薄情，她即便今日去了福王府送拜帖，那嘉宁郡主就会见她吗？
不过，相较于这些，她更不能理解的是，大小姐为何不借此与嘉宁郡主断个干净，此后大公子不会为这件事责备大小姐，大小姐也就不会为大公子的态度烦忧了。
几乎在清茗迟疑的瞬间，姜锦姒便看出了清茗心中的疑惑，对此姜锦姒并不想多加解释，而是给她吃了颗定心丸，说道：“清茗，你姑且放心，郡主不是那种小心眼的人，她也不会故意为难你。
只是 ，此事关系重大，旁人行事我不放心，这才派你亲自走一遭，你仅需将此拜帖交给郡主即可，至于其他的，等郡主看完拜帖自会明白。”
想起楚霁月那行事的风格，姜锦姒又叮嘱道：“届时无论嘉宁郡主说什么话，你只需应下即可。”
清茗虽然心中不解姜锦姒为何还要与嘉宁郡主往来，却深知作为奴婢不应违背主子命令。
又忆起镇北候府上主子们对这位郡主的态度，清茗思忖须臾后，开口问道：“大小姐，奴婢要避开府中的人吗？”
不知是想起了什么事情，姜锦姒眸底的暗色一闪而过，嘴唇轻勾，说道：“不必如此，你按照往日那般行事即可。
等会儿若是府上有人使银钱向你打听，我让你出府去做什么事情，若有人使银子，你拿着便好，权当赏你的，不过这银子给的到位，有到位的说法，银子不到位，则有不到位的说法，此番你可懂？”
她那个祖母可是精明得很，先前借文嬷嬷之口，也不过只能先在她心中留个怀疑的种子。
如若想要让她那祖母相信护国寺明日有大人物出没，这人还对二叔前程大有裨益，还需要她再来推波助澜一番，而这一虚一实便是她设下的饵料。
不过，这一切也不过是破局的第一步，既然那人已经布了棋局，她怎么能放任布局之人独善其身呢！
拉府上所有人下水，将这摊死水彻底搅混搅乱，才好浑水摸鱼。
真的好期待这场戏登场啊！
听到姜锦姒的这番话，清茗瞬间瞪大了眼睛，此番行径着实令人困惑，以至于她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出话来。
她总觉得自家小姐在筹谋些什么事情，只是对于大小姐如今究竟是打得什么主意，清茗想问却又不敢问。
姜锦姒薄唇微勾，收敛起眼眸里的精光，语气松快地说道：“听闻你母亲素来身子弱，这送上门的银子，难道你还想拒之门外吗？”
听到姜锦姒的这番话，她原本心中的疑惑立刻豁然开朗。
她作为府上的大丫鬟，每月能领取的月钱有半贯之多，家里本应不缺银钱，奈何她爹好赌，娘又疾病缠身，如此以来她反倒比青栀这些丫鬟都要拮据得多。
想必大小姐定是知晓了此事，却又不好独独给她涨月钱，凭白坏了府上的规矩，所以才这般委婉地给她谋取些好处费。
她何德何能竟能让大小姐为她如此着想，清茗的眼里瞬间泛起了红意，她跪下身来，嗫嚅了良久道：“多谢大小姐体恤奴婢，日后清茗生是大小姐的人，死是大小姐的鬼。”
听到清茗的这番话，姜锦姒眉眼含笑，温声说道：“地上寒凉，清茗快别跪着了，免得伤了身体，况且你不为自己的身体着想，也得多为你娘考虑一二。若是你得了风寒，谁来照顾你娘。”
听到姜锦姒的这番话，清茗心中更是感动，下定决心要为大小姐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望着清茗眼眸的真挚和忠诚，姜锦姒闭上了眼眸，掩盖住眼睛里的情绪，待到再睁眼时，她眸中已是一片清明之色。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等文嬷嬷赶至松鹤院后，甫一碰到侯老夫人，便将在锦阁之内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告诉了她。
听完文嬷嬷的话，端坐在高堂之上的侯老夫人眉头紧锁，问道：“姒丫头，当真这么说？”
“大姑娘还说奴婢只管将此事尽数告诉您，老夫人届时定会明白她的话意。”文嬷嬷恭敬地回道。
“阿玉，这事你怎么看？”侯老夫人将手中茶盏放下，目光之中带着几分凝重。
“奴婢也看不懂大姑娘究竟是何意，不过有一点，大小姐倒是没有说错，表小姐和二小姐明年就要及笄了，也许大姑娘只是可怜府上两位姑娘没了生母，想带着两位姑娘求佛拜神呢！”文嬷嬷说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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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 1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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