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何楚云消失在视线之外,他喉结上下滚动,努力咽下涌上来的哀气。
没关系,她瞧不起他也没关系,只要她不舍弃他就好。
只要她还愿意要他,让他做什么都愿意。
对,他得快点回去,他还要继续攒银子赎身呢。
锦奴直起身,踏着沉重且艰难的步子回了熟悉的地方。
==
何楚云快步往回走着。
路过长华街,此处依旧熙来攘往,何楚云心里也跟着乱成一团。
满脑子都是那个广荣对锦奴的调戏声。
她恶心得想吐。
沉着脸走回何府,敲开小偏门,里面是夏满在等她。
“小姐,您回来了。”
何楚云未予理会,径自回到了珠玉阁。
夏满察觉到今日小姐与乐奴的约见似乎并不顺利,虽心存疑惑,但还是准备将今日所见所闻悉数告知那位。
何楚云坐上了自己屋子里的软榻坐定,方觉安心。
适才她脑子乱极了,一直在游思妄想。
她深呼吸了几次,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才好些。
想想今日所为,她觉得自己难堪极了。她竟然像窝囊废一样躲了起来。
何楚云无法接受这样的自己。
她是高傲的,她本可以是肆意妄为的。
怎会如此。
何楚云心中不悦。可她又开始恼怒自己。
她怎么会为一个男子产生不悦的情绪,如此上心,真是没出息。
俞文锦是个乐奴,这是她一直都知道的事。他抛头露面地奏曲,陪人玩乐,都是他应当做的。
可那个广荣的名号在敏州城可比何度雨要响亮得多。他荒淫无度、男女不忌。
想到这儿,何楚云只觉得胃里翻腾,恶心难受。
但更让她苦心的却不是这个。
因为她发现,她选择躲起来不是怕被广荣发现她与乐奴的私情连累邓家,而是她发自内心地觉得被人瞧见与一个乐奴站在一起丢脸。
邓家面子如何她不在乎,她在乎自己的面子,在乎何府的面子,在乎死去祖父的面子。
锦奴只是一个会些乐器的奴隶,而她可是堂堂国公之后,是侯府嫡长女。
她只是单纯的觉得丢脸。若真是换一个谁家公子,她说不准还会大大方方地与广荣招呼一番。
想到这些日子以来,自己竟与一个能和别人俯首帖耳的乐奴你贪我爱,她就恶心得浑身颤抖。恨自己为何如此糊涂。
这些天来,她一直自欺欺人,将锦奴当做俞文锦来对待。
她自以为两人情深意长,自以为找回了儿时的快活,自以为可以从这行尸走肉般的生活中得到片刻喘息。
可广荣的出现打翻了她的妄想。
大梦方醒,一切都是假的。
儿时,她与俞文锦站在一起时,总能引来旁人的羡慕目光。然而那乐奴不同,若被人瞧见与他站在一处,她会耻得恨不得挖掉旁人的双目。
她明白,即便再相像,那个贱奴也不是昔日风清霁月的俞文锦。没有任何人可以代替俞文锦。
她明白,即便她不愿面对,她也再不能做回那个无忧无虑的国公府嫡长孙女了。
她只是个不得不与商户联姻的落魄小姐。
何楚云令喜灵将窗子打开,再添几盆碳火在榻尾。
她倚靠在榻上,长发如瀑,轻轻搭在身侧。她将身上的厚毯拉到颈部只露出一张精致的脸庞。
窗子打开,带着凌冽的寒气和淡淡的白色雾气,如同妖物般袭人而来。
她的发丝跟着晃了晃。
何楚云喜欢冬天。喜欢冷冽的空气,喜欢寒气吸到鼻子里后脑子瞬间清醒的感觉。
这让她欲罢不能。
她默默地开始重新考虑她与锦奴的关系。
她应该是自持的,是从不失态的。不应该为了一个低贱的替代物而损了自己的身份。
可她真的舍不得就这样放走锦奴。锦奴没了,她拿什么怀念俞文锦。
何楚云轻叹一声,让喜灵将俞文锦送的玉佩取来。
玉佩被她收了起来,这些天一直没有戴在身上。
喜灵将她的梳妆匣子打开,从最底层取出了玉佩。
何楚云接过玉佩轻轻抚摸。这玉佩似乎已经很久没有人气了,凉意沁人。
今日临别前,锦奴说正月十五不忙,可以一见。
她同意了。
何楚云摩挲着玉佩发神。
十五,团圆节啊……也好,她还有半个月可以考虑。
她从不是这般优柔寡断之人,怎地一遇见了和俞文锦有关的事就如此犹豫不决。
她此刻甚至希望锦奴没有出现过。
何楚云对站在身侧的喜灵问道:“喜灵,你想念京城吗?”
她问得没来由,喜灵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笑道:“不念。”
何楚云转过头看向她,追问道:“为何?”
喜灵思索了两下,回:“唔,在京城还是在敏州,喜灵每日要做的事情都是伺候小姐,无甚差别。而且喜灵觉得在敏州过得挺好的呀,京城饭菜口味太淡,喜灵不喜欢。”
何楚云轻笑一声,叹她的天真。
贪恋富华的人,只有她自己。
可这有何错,她就是喜欢做人上人又有何错。
心头却依然堵得慌,冷风也吹不散这股沉闷的气息。
何楚云又问:“雪来如何了?”
喜灵对雪来的近况还算了解,之前何楚云曾让她多加关照。
“恢复得差不多了。”
何楚云点点头,本想将雪来叫过来出出气。
但她堵得浑身无力,教训人都提不起精神。
“罢了,将窗子开大些吧。”
她转过头,轻声道了一句。
我可怜的锦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9章 朱砂痣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