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隗墨朝着远处深望,两人好似出奇默契的都没有去看对方,而是任由这样无声的沉默着,直到天边慢慢地泛出一点点橙色暖光,巫邱才动了动。
他呼吸重了下,拐杖先一步发出点在地上的声音,带着他走向大门,最后离开。
江燎像是一直在关注着门外的动静一样,几乎是巫邱迈出神殿大门的后一刻,他推开房门,和沈烬同一时间出来。
身上的酒气还未散去,弥漫在空气里醉得人有些睁不开眼,热浪顶在脸颊上,让江燎一时分不清是不是黄昏光照着的缘故,看着沈烬双颊异常显色。
“小安安不出来吗?”江燎以为纪安也是装的,放声时没注意音量,直接让屋里床上躺着的人睁眼抖了一抖。
胀痛感相较于没睡着之前还要厉害,脑袋像是有千斤重,直直的就要往软乎乎的枕头上坠,纪安将双臂撑在身后,全身力气汇聚在了颈间,一阵天旋地转之后,终于将脑袋支了起来。
屋外的人影三三两两,时不时晃着,在暖橙色的光照下显得异常沉肃,纪安深呼了口气,求救似的在心里呼叫九幽。
九幽有的是力气。
借着九幽的力量站起时,也发出了不少的细碎动静,门外的夙隗墨转头仔细听了听,轻推开了条门缝。
纪安横冲直撞的把自己甩到了门口,扒着那条门缝拽敞开了,强撑着懵怔的脑仁直视正前方的宅门。
“怎么样?发现什么不对了吗”
他嗓音有些哑,说话时音量返回到了他的耳朵里,震得嗡嗡响。
夙隗墨看着他,说:“巫邱知道不朽木在我身上”
“啊?”纪安皱了皱脸颊,眼睛还有些睁不开“不朽木……?”
“上次在安乐村,村长为了感谢送给咱们的”江燎解释,但又想不明白:“不过当时我看也就是个死木头,不知道有什么用,没想到他还随身带着”
夙隗墨懒懒的掀了掀眼皮,没什么想要为此做解释的意思。
沈烬静了好久,在听到江燎说的话之后,这才终于反应过来当时在安乐村江燎没伸手接不朽木是为什么了。
是他根本不认识这东西。
……
夙隗墨不接可能是因为知道这东西贵重,江燎不接,是纯触碰到知识盲区了。
“喂”安静之下,江燎注意到沈烬一言难尽的涌起眉心,没忍住问:“你这什么表情?”
沈烬抿着平直的嘴角,环抱在胸前的双臂依旧没有放下,他淡淡开口:“不朽木,神鬼录里有记载”
“你,神鬼录也不看吗?”
他带着有些怀疑和试探的语气,问出了自己都觉得荒唐的问题。
只不过不久,荒唐就变成了正常,江燎哑口无言地朝着上一秒还被他称作死木头的物件上看去是,沈烬就已经知道答案了。
纪安对此和夙隗墨一样的习以为常,不过他作为也没看过神鬼录的一员,此刻倒好奇起这个不朽木的来源来。
“所以这个不朽木,是做什么的?”他转头,迎上夙隗墨的目光。
“不朽木在神鬼录的记载里,是专门用来制服特定鬼妖的法器,真身是一只伞柄”
“伞柄?什么鬼要用伞制服啊……”纪安小声嗫嚅,突然想起第一次见收服鬼时用的是灯泡,就觉得伞也不足为奇了。
“产鬼”夙隗墨接话。
产鬼抱虚,克星不朽。
“但如果只有一个不朽木,还做不到能收服抱虚的地步”
“为什么?”纪安刚规整好的心情此刻又没了底,脱口而出问。
“你傻吗?它是伞柄,没有伞面啊!”江燎摊开双手,用一种看智障的眼神去看纪安。
纪安松垮着眼皮挡了一半的视线,尴尬得嘴角抽搐。
另外两个人锋利又警告的目光刺过来时,江燎扯了扯两边的嘴角,皮笑肉不笑的将手握成拳挡在了唇边,垂着眼不服气但又胆量有限的小声嘟囔:“明明就是……”
无人理睬他,只有沈烬状似安慰他似的看了他一眼,等到夙隗墨再度开口说着关于不朽木的事时,又悄然移开视线。
“不朽木分两部分,一阴一阳,一柔一刚。我们现在有的伞柄部分只是它的一半,没有和它并为一体的伞面,不朽木也只能是不朽木,不会化为伞柄,也就做不到能制服产鬼”
纪安一脸愁闷的“啊”了声。
“伞面……”
“巫邱既然知道这不朽木,那应该也是清楚不朽木的作用的,九幽又把我们带到了这个宁溪州镇,再加上饭桌上巫邱说话,下一只鬼,应该就是产鬼无疑了”
夙隗墨微微点头,表示赞同。
“好吧”江燎耸耸肩,望了望快要整个落下去的日头,说:“那我们可要尽快确定这镇子里有多少待产的妇人了”
人生地不熟,这怎么也算是个大工程,就在几个人为着接下来的调查做准备时,沈烬突然出声:
“……已经确定好了”
江燎倏然转过脑袋。
纪安满脸惊讶的先是撇了一眼夙隗墨,之后随着他的目光一同向沈烬看去,三脸好奇。
沈烬有些不好意思的睁着眼睛滴溜转,他左瞅一眼右瞟一眼,老实解释说:“家里有孕妇的话,男人不能沾酒水,刚刚在喜宴上,没喝酒的大概就是了”
江燎听罢,有些狐疑的眯着眼睛,拉着长音道:“你……懂这些?”
沈烬有些不自然的挪开眼,垂眸凝视着地面,底气稍显不足的小声怼了江燎一句:“书读多了什么都知道!”
江燎撇嘴,无言以对。
不过好在省了他们不少功夫。
镇子里身强体壮的人多的去了,他们刚到时就已经见识过不少,但能确定的是,那些人并不是专门的练家子,凭他们的功力,做到不被发现简直就是小菜一碟。
于是,天色渐暗时,黑乎乎一片的夜色里,新人住宅的侧墙顶上,探出了两只脑袋。
不过多余浪费时间的情况下,沈烬和江燎两人出来认脸,纪安和夙隗墨持着九幽,嗅探可疑的方向。
扒着墙边的四只手指里,沈烬抽出一根来,在有限的范围内指来指去,他指谁,江燎就看谁,魂诀锏就记谁,这一来二去的,没个几分钟,宴席上的宾客就过了个遍。
两人无声的对视了一眼,悄摸摸的顺着墙边稳稳的溜到了地面,轻手轻脚的离开。
宴席桌上,空有邱老一人的圆桌显得孤寂非常,夜色下满桌的菜色也黯淡无光,他无休止的静坐着,看不清是睁着眼睛还是闭着,只是忽然,那嘴角好像扯了扯,染上几分模糊不明的笑意。
静寂之下,暗流涌动。
夙隗墨掩着纪安,以便能叫他把关注点集中在九幽身上,只是他们绕着这宁溪州镇已经快一整圈,九幽也不见有动静。
纪安有些沮丧的压低声音,问身旁依旧正色谨慎的夙隗墨:“会不会是因为时间太早了?”
“又或者是那只鬼想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再出来?”
他停驻在一处没人的地方,靠着灰黑色的巨石锤了锤自己因为长时间托着九幽而反酸的手臂,在夙隗墨主动接过九幽后,终于能活动活动自己的手腕。
“也有可能”
夙隗墨低沉的声音几乎要融进夜色里,纪安仗着天黑,微微地偏了偏头,压抑着自己眼底的光斜睨着去看夙隗墨。
他瘪了瘪嘴,有些遗憾地想着,就算在这样一个虚幻的世界里,他也没有机会和夙隗墨谈一场像梦一样的恋爱,着实是有些憋屈。
那两人现在怎么样了纪安也无从知晓,反正九幽这会儿一点指示也没有,他想着干脆在这里歇一歇脚。
抬眼凝望了下依旧挺直矗立的夙隗墨,纪安没忍住问:“你不累吗?”
面前的人终于动了动。
接着,纪安猝不及防地听见了声:“怕你没看够”
“……”
“我没看”纪安欲盖弥彰的加了句。
呵——
反应过来后,他被自己蠢笑了。
木着眸子将视线转到一边去,忽略夙隗墨那看不大清的,半笑不笑的眼神,纪安自顾自的望天望地,当什么也没发生。
他就奇了怪了,夙隗墨说一些引人遐想的话就一点问题没有,怎么到他这儿就不行了。
无言腹诽了几句,周围除了两个人的呼吸声就再无其他,九幽在月色的映照下泛着冷光,一片肃穆沉寂的氛围里,不多时便突兀的响起了道怪声。
像风。
紧接着的那一瞬间,躺在夙隗墨掌心的九幽指针突然狂躁的晃动起来,速度快的都要重叠出虚影,纪安迅速的站起,与夙隗墨对视一眼,当即揽上夙隗墨的肩,挂在他身上快步追上去。
慢来一步的沈烬和江燎刚停下,视野内就有两人飘了过去,一刹那的反应过后,气还没喘平,两人就又跟上。
躁动不安的状态在九幽身上持续了不久,顺着方向,他们踏进了一条颇为偏僻的小巷,崎岖不平的土路让纪安落脚时差点扭到,再一抬眼时,九幽指针已然固定。
是一扇虚掩着的,破烂不堪的陈旧木门,各个门角上还有些坏掉的痕迹,以及看着就扎手的木毛边。
纪安重新调整了下自己的呼吸,尽量的平缓沉稳后,才小心翼翼的跟在夙隗墨的身后,一寸一寸的像门边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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