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笺叹了口气,眼皮沉沉正要阖上,终于发现发光的不是那手链,而是她手心的一个阵法。那阵法渐渐扩大、渐渐清晰,中央悬着一朵梅花,正缓缓旋转,舒展花瓣。
陆云笺一怔,随即想起——
那不是裴世给她画的阵法么?
这个念头出现的一瞬间,四周翻涌的海水都仿佛刹那间静止了,洪流像是猛兽一般横冲直撞,却怎么也撞不开那层忽然笼罩在她周身的金色结界。
耳边嗡鸣,一人破水而来,一剑破开牢笼,握住了她的手。
那手掌温热,与她十指相扣,丝丝暖意钻入指间,为她驱散了周遭寒意,此时此刻,是她唯一能感受到的温度。
令人窒息的痛感终于渐渐止息,却又是一阵头晕目眩,一切都不那么真实。
陆云笺忽然怕极了这是一场梦。
所幸那人又一剑劈上半空,海妖尖啸着逃开,幻境如同潮水退去一般,渐渐消散。
裴世带着陆云笺出了幻境,尚未落地,又是一剑劈上,这回劈了个正着,那海妖显了形,虽是个模糊的影子,但也足够了。这一剑上去,劈得它好不容易暂时聚拢的魂魄又四下散开。
若说海妖上回搬来鬼界之景是下了血本,那这回便是孤注一掷。
它将自身记忆搬出来作为幻境,其中一切皆是它所见所感,是它所能造出来的最强法力场。它倾尽法力造出这么个东西,将其余四人都隔在外边,无法进入。
幻境中看似过了许久,现实中却不过须臾,待到他人破了幻境,海妖也早就吞了陆云笺的魂魄,魂魄修复完整,法力定然大增,只是不曾想裴世留在陆云笺手中的阵法,遥以感应,竟成了他强行进入幻境的媒介。
季衡、季瑶、贺江年早已布好了绝杀阵,待到裴世站定阵法一角,那阵法忽地绽出夺目光芒,无数鬼魅魂灵惨声长啸,霎时魂飞魄散!
绝杀阵蔓延得快,那海妖逃得也极快,陆云笺强打精神睁开眼,看见那海妖忽地往上一蹿,朝着远处一座青翠山峦飞掠而去。与此同时,绝杀阵法蔓延到那座山山脚处,却像被一把重锤砸碎的玻璃,迅速崩溃瓦解,碎了一地。
众人皆是大惊。
绝杀阵,为何又一次破了?
陆云笺嗓音嘶哑,气若游丝地问:“那是什么地方?”
众人都摇头不语,唯有裴世低头扫了她一眼,似乎是有些犹豫地开口:“……那是云间世尊主闭关修炼的一座灵山。”
众人都微微惊疑,转头望他。云间世尊主闭关之地乃是无几人知晓的机密,裴世为何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陆云笺却没有心思去想此节,她只知道父亲或许正在那座灵山之上修炼,更甚者,或许海妖就是奔着他去的。
她忽地像一条惊跳的鱼一般弹起,脸色煞白,去摸符纸。符纸上都设了防水的法咒,并未沾湿,她摸出一枚绘着梅花的符纸,在上面飞速写下三个字——
传送阵。
待到裴世反应过来她要做什么时,陆云笺已经写完了最后一笔,阵法生效很快,方才还抓在手里的人,刹那间便不见了踪影。
裴世:“……”
他可算是知道,“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是什么滋味了。
陆云笺翩然落地,挨过初时那阵眩晕感后,睁开眼,看清了四周景象。
此处是方才那座苍翠峰峦的峰顶,四周茂林幽竹,灵气丰沛,掩在竹林深处的屋舍之中端坐着一人,双目紧阖,的确是她的父亲。
下一刻,陆稷面前忽地现出一片影子,那影子模糊扭曲,陆云笺却一眼便看出了那是什么东西。海妖行动奇快,丝毫不逊于传送阵,竟已经来到此处。
陆云笺顾不得思考,又摸出一张白梅符,一咬牙,写:献祭法阵。
写完往地上一掷,就要踏入法阵中央。正要迈出脚,忽有人抓住了她的手,那只手用力得指节发白,拽得陆云笺的手险些脱臼。
她转头看去,只听裴世沉声道:“陆云笺,你别犯蠢,他不……”
陆云笺却先一步瞥到了后面匆匆赶来的季衡等人。裴世给的白梅符虽然可以使出许多法术,但力量有限,方才她开出的献祭法阵力量不足,若不尽快完善、加以维持,不多时便会失效。
她没有回应裴世的话,而是冲后面那三人微微一笑,喊道:“劳烦诸位为我维持献祭法阵,再行诛杀,这回,再不能让那东西跑了。”
她说完像是担心自己会恐惧后悔似的,就要甩开裴世的手往法阵中跳,奈何裴世抓得极紧,根本挣不脱。
裴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后面几个字:“他不值得你救。”
陆云笺与他同时开口,只说了四个字:“那是我爸。”短短四字,斩钉截铁,掷地有声。
父亲与兄长,无论是在哪个时空,都是她仅有的亲人。于她的亲人与好友,她所欠良多,这次总算可以不再拖后腿了。
裴世竟是微微一怔,像是被一道惊雷砸中。此时的陆云笺,竟让他感到说不出的陌生……焦急,担忧,坚定,真切却又模糊,教他看不明白。
这一怔之下,他的手微微一松,陆云笺钻了空子,将手抽出,转身掩去眸中晶莹,毫不犹豫地跳入献祭法阵中央。
悬在陆稷面前的海妖果然受到此处献祭法阵的感召,身形一闪,降至阵中。由于是献祭,海妖吞噬陆云笺魂魄的速度快了些许,熟悉的剧烈痛感袭来时,陆云笺选择闭眼躺平,任痛感席卷、意识模糊。
不知过了多久,那海妖长啸一声,声音凄厉,想是其余几人在献祭法阵上叠加了一层攻击效用的阵法,已经生效了。
那海妖明明痛苦万分,却还极力吞噬着陆云笺的魂魄,显然是想吞完这最后一只魂魄,恢复所有法力。不过就算它想逃也是逃不了的,这便是献祭法阵最大的作用——
献祭一旦开始,献祭者与被献祭者皆无法中断施法,毫无后悔余地。
陆云笺没有睁眼,她全神贯注地忍着撕裂般的痛感,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她的父亲,应该不会有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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