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国王十字车站下车时,我提着箱子和伙伴们道别。我提前拜托弗立维教授对箱子做了些改造,现在它提起来的感觉就像只装了几本书的手提袋。
黛拉的父母一如既往地热心,但我婉拒了他们顺道送我回孤儿院的建议——因为实际上他们并不“顺路”。黛拉一家住在伦敦以南的温切斯特。她父亲是当地政府的一个官员,而她母亲是一个植物学家。每个假期,黛拉都热衷于从学校合法合规地带走一些草药去给她母亲研究。
我所在的孤儿院名叫“希望孤儿院”,位于伦敦西北部一处不起眼的街区,那里永远有着灰扑扑的天和泥泞的道路。
孤儿院与其说是在伦敦,不如说离科克沃斯更近一点。院里的孩子们做兼职总是会去科克沃斯镇上卖自制的饼干。霍尔夫人给孩子们找的免费学校和裁缝铺也在那里。
只要跨过那条黑黢黢的、充满垃圾的河,再走上半英里,你就能看见道路两旁有两排破旧的砖瓦房,千篇一律且毫无生气。也恰是由于这单调的街景,不熟悉的人很可能迷路,科克沃斯的巷子太多了,光是瞧名字就能让人不寒而栗。
我想我该习惯骑士公交车。上个暑假,我的第一次乘坐体验可不怎么好。这回我吸取了经验教训,全程紧紧地抓着座位扶手,才不至于被各种急转弯搞反胃。
驾驶座上悬挂着的人头播报了到站地点,我摇摇晃晃地下了车,那个瘦削高挑的售票员还像模像样地对我行了个脱帽礼。
我恍如隔世地端详着铁门上“希望孤儿院”的招牌。
太阳已经开始落下,红色的余晖照在孤儿院灰扑扑的大门上,“希望”这个单词尤其闪着金光。我还没来得及按响门铃,就有人急匆匆地从面前的建筑里迎了出来:“玛丽!”
“嗨,安妮。”
她高兴地给了我一个拥抱,接过了我的行李:“我在窗户看见了你,一开始还不敢相信……但我又想起夫人说今天你会回来!我先送你去房间——维拉需要吃点什么吗?”
维拉抻长了脖子,在笼子里欢快地叫了几声,似乎听懂了安妮的话。我说:“哦!一点点麦片就好。”
在我们走进狭长的走廊时,我问:“孩子们都还好吗?今年有没有新成员?”
“五个女孩和两个男孩,”安妮简短地说,“最大的已经有九岁了——可怜的露西,全家除了她都死于一场火灾。”
我们走到了住宿区,孩子们的房间集中在这一层。此刻走廊十分安静,这个点大家应当在活动室里分组上课。说是上课,其实就是大家围在一起听护工讲故事,拼写些简单的字母,玩些玩具之类的。
踌躇片刻,我小心地问:“那么,有人离开吗?霍尔夫人之前只在信里提到过泰勒和杰克。我知道他们到了上学的年纪了。”
安妮一边为我推开属于我的那扇卧室门,一边语气轻快地说:“就知道你会问这个——杰西卡找到了新的家庭,卢卡斯也被领养了。就在几个月前。他们还寄来信说想你呢。好啦,快来试试这被子暖不暖和。”
“那么,波佩他们呢?”我轻轻地追问。
刻意的笑容从安妮的嘴角消失了。她沉默下来,用那双金棕色的漂亮眼睛沉默地注视着天花板破裂的墙皮。
“情况还是像以前一样。一年了,波佩仍然没有学会字母表。杰克——小的那个——总是无缘无故地尖叫和哭泣。亚历克斯的眼睛倒是好了一点,但医生说他的嘴需要动手术,没钱……”
我深深地叹了口气,就猜到是这样。
“任何一对夫妇都能看出他们与常人不同,玛丽,”她轻声说,“我们无能为力。”
我握住她的手,安慰地说:“我很抱歉,安妮。我想等我以后赚了钱,一切都会变好的……先不说这些,至少让我知道,他们喜欢我的糖果吗?”
“毫无疑问,”安妮又提起了精神头,“就连大孩子们也对那些美味的巧克力念念不忘!”
她点燃了床头柜上的油灯,光亮立刻照亮了这间昏暗狭小的房间。“晚饭在一个小时之后。我现在去厨房看看有没有能帮得上忙的地方。你可以先去办公室找霍尔夫人,她很想你。”
我点点头,目送她关上嘎吱作响的门。
环顾四周,一切还是熟悉的样子。一张铁架床,上面铺着陈旧但干净的床单;一张木质的桌子,桌角已经被老鼠啃食得千疮百孔,只能勉强立住;一个空荡荡的铁皮衣柜,里面挂着几件二手衣服,都是附近的好心人捐的。墙上贴着我五六岁时的涂鸦,纸张的边缘都已微微发黄。
尽管看上去压抑,这却是我最熟悉的地方。我在这儿生活了十一年,即使上了一个寄宿制魔法学校,每年的暑假,我也会回到这里。
“成为一个孤儿”听上去不是什么很好的人生体验,但由于我生来就是孤儿,倒也没觉得这有什么大不了。
况且,希望孤儿院对孩子们还算不错。
院长霍尔夫人年逾五十,管教很严格,却从不强迫孩子们做事,更不会虐待我们。在我的记忆里,她更年轻一点的时候,她还会搂着小孩子们围坐在温暖的炉火旁,给我们讲童话故事呢。说起“妈妈”这个单词,我总会想起她。
至于安妮,她也是一出生就成了孤儿,只比我大四岁。我小时候最亲近她。她已经成年,却没有去上学或工作,而是一直留在院里帮忙照看其他孩子。
孤儿院里收容的孩子们,一部分是由于各种原因而失去了监护人,另一部分则是被人遗弃。有相当一部分孩子,例如波佩和亚历克斯,身上有着异于常人的残疾。活泼健康的孩子总是待不了几天就会被领走。
而我呢?鉴于在我身边发生过的不胜枚举的灵异事件,霍尔夫人将我藏了起来——她们一度以为我有精神疾病之类的,甚至不止一次带我就医,直到邓布利多校长亲自来接我入学。
不过,那些都早就过去啦。
见到我,霍尔夫人仍然如往常一样面色严肃,只是向上扬起的嘴角出卖了她的心情。她先是端详了我好久,然后说:“你长高了,玛丽。你的衣服还都合身吗?”
“呃,裤脚确实有些短了。”我不好意思地回答,“不过我冬天都穿校服袍,夏天可以开始穿短裙了,所以不打紧。”
但她还是说:“我们收到了不少捐赠衣物,到时你去镇上的裁缝店做几身合适的。”
紧接着她问了我的成绩,又说了些关于其他孩子的话:“泰勒学起来比你还用功呢,我想她一定是在向你看齐。杰克学起手艺来也很快。新来的露西、帕尔都和他们玩得不错……”
“布莱克怎么样了?孩子们都想念它呢。”霍尔夫人突然问。
我踌躇地说:“噢……它留在了学校的禁林里——就是一大片森林——那里环境很好,它生活得很自在。”
霍尔夫人点点头,没有再问别的,而是用平淡的语气叫我去吃饭,嘱咐我假期好好休息。
我转身走到门口,顿了顿,还是飞跑回去,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夫人,这学期我经历了很多事情……我很想你们。”我努力控制自己掉眼泪的冲动。
她轻轻地拍着我的后背,像对小孩子那样,温柔地说:“我们也想你,玛丽。现在,好好享受你的假期吧——可别再熬太晚。”
回到房间,我简单地收拾了一下东西。维拉的笼子在窗台上,它叫了两声,似乎在问我能否出去放放风。于是我无奈地把笼子打开,看着它雀跃又灵巧地钻出狭小的铁窗,自由地展翅飞向天际。
院子里有几个小孩子在玩追跑游戏,从打开的窗子,我能听见他们的笑闹声。我出神地望着天空,想起十一岁那年,霍尔夫人对我说的话:“我早就知道你不属于这里,玛丽。你是一个太聪明的女孩儿了。你的未来很广阔。不用担心钱的问题……我们会想办法的,只要你去霍格沃茨读书就行了。你属于那个魔法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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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孤儿院里日复一日地写作业,暑假的时间总是流逝得飞快。夏天,**滚烫的太阳和清凉的微风都令人精力充沛,我按照自己计划的顺序,写完了大概三分之二的作业。其余的时间,我会去帮忙照顾年龄更小的孩子。
和我一起长大的泰勒和杰克见我回来都很高兴,我们时常一起在附近的巷子散步,偶尔还会一起吃个冰激凌。杰克比我们都大一点,他有些跛脚,但心灵手巧。他跟着镇上的裁缝学了不少手艺。
泰勒正在学习初中一年级的知识。我们在拉丁文上有的可聊,但在生物或物理这类的学科,我只能含糊其辞——只有霍尔夫人知道我的那所遥远的寄宿学校实际上教授的是魔法,其他大多数人都以为我被某所很厉害的私立中学破格录取了。
然而,恰恰是因为这样的日子太悠闲,也许还因为期末考试令人紧张到忘记一切,我忘记了向霍尔夫人交代暑假最重要的一件事。
直到某天,吃过早饭,一阵雷鸣般的引擎声隔着铁栅栏吸引了院里所有孩子的注意。
我跟着安妮走出去,然后目瞪口呆地看着门外的人。
那人身形高大、面容英俊,戴着墨镜,半长不短的黑色头发丝绸般披散在肩。酒红色的衬衫放荡不羁地解开了三四颗纽扣,露出一大片纹了刺青的胸膛。他还穿着仿佛乐队主唱的黑色皮裤,靴子上面甚至有几排铆钉。
发出巨大引擎声的正是他□□的巨型摩托,漆着耀眼的火红色。看得出这车的每一处都被人精心养护,擦得锃亮。
小天狼星·布莱克。
打扮成摇滚明星的小天狼星·布莱克。
打扮成摇滚明星的小天狼星·布莱克骑着拉风的巨型摩托,在暑假的第二个周末,突兀地出现在了这条灰色沉闷的街道边。
夏天的热浪拂过脸颊,在这瞬间,我感觉整个世界完全错乱了,甚至忍不住开始怀疑我是不是在做梦。
在一众孩子们好奇又钦佩的注视下,小天狼星动作优雅地翻身下车,走到孤儿院门口。他摘下墨镜对我眨了眨眼。
“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我来接你了,玛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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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孤儿院、夏天和摇滚明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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