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疏卿第二天是被手机的铃声轰醒的。
他咬牙切齿地把被子往头上一盖，大有一种要把自己闷死在床上的决然。
然而奈何不了噪音带着死了也要撬开他棺材板气势，孜孜不倦地接响了五分钟。
三十秒后，虞疏卿从床上弹起来。
他抓起手机：“说——”
“嘿什么叫‘说’？”燕竹枝本来看他这么久都不接电话就有点火气，听他这么一说话更是恨巴掌扇不到屏幕那边，“打了这么久不接电话你还跟我横起来了！？”
虞疏卿：“……”
“现在才九点不到……”他软绵绵地来了一句。
“那你想几点起啊？”
虞疏卿嘟嘟囔囔，稍稍美化了一下自己毫无规律的作息：“我平常不都九点多就起了，你稍微晚点打来呢。”
“少装，”燕竹枝清楚他是什么德行，张口就拆穿他，“你什么时候起来是取决于小妄什么时候叫你吧。”
“呃……她还不是差不多这个时间叫我。”
燕竹枝那边传来指甲锉磨擦的声音，多半又躺在那边别墅的游泳池边让美甲师给她做指甲。
闻言她冷笑一声：“你一天就等着妹妹伺候，跟半身不遂一样。”
虞疏卿打开窗户，将早晨湿润的空气和阳光都迎进来，听见她这犀利的用词整个人都吃了一惊：“哪有你这么咒儿子的。”
“一天天没事干，干脆找去个工作赚点钱算了。”燕竹枝拿空着的那只手叉了块手边的新鲜芒果吃进嘴里，“你小的时候我就说把你当个alpha养，你虞妈不同意，现在把你惯成这个样子。”
虞疏卿捂住听筒“嘁”了一声。
燕竹枝眼珠子一转：“反正你时间多的是，你解阿姨店里忙不过来，过去帮半把个月的，还有钱拿。”
虞疏卿光想着赶快结束对话：“嗯哼，我考虑一下——没事挂了。”
“等会儿，”燕竹枝叫住他，“把手机给小妄，我跟她聊会儿。”
虞疏卿：“……”
他没好气地掀开房门，一只手握着手机，倚着楼梯的玻璃护栏大喊：“小妄！”
厨房里传来调味瓶掉落的声响。
虞疏卿听到这动静愣了一下，反应过来鞋也没穿，光着脚匆忙下楼：“凌妄？”
厨房里传来水龙头打开后发出的水流声，虞疏卿才刚刚跑下楼梯，那声音就戛然而止。凌妄甩着手上的水出来，抬头笑道：“哥，有什么事。”
虞疏卿想抬头朝厨房里打望，但被凌妄挡住他什么都没看见，就问了一嘴：“什么东西掉了？”
“不小心把调料瓶碰倒了。”
虞疏卿这才放下心来：“洒出来也没事，再买一瓶就成了。”
她点点头，看向他手中的手机，问：“是妈打过来了吗？”
“嗯。”虞疏卿把手机递过去，看着她后退一步，靠在吧台边接电话。
他跑去零食柜里拿了根牛奶咖啡味的棒棒糖，回来百无聊赖地拉过一根凳子坐下，听着她和燕竹枝叙旧。
室内的空调应该是刚刚被凌妄打开，屋里闷热得让他身上起了一层薄薄的汗，虞疏卿就干脆把睡衣最上面的两颗扣子解开散热。
凌妄简单跟燕竹枝说了一下家里的情况，一低头就看见虞疏卿把下巴磕在支起的手腕上，敞开的衣领下连肩的白净锁骨若隐若现，眼神迷离地看向窗外。
凌妄脑子里想好要说的话一下忘了个干净：“……”
“小妄？”
凌妄蜷了蜷手指，一点痛意把她叫回神，眼神从虞疏卿身上移开：“……嗯，知道了。”
她余光扫见omega一只手夹着棒棒糖，一只手捂嘴打了个哈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动作太大的缘故，他衣服顺着沉下去的那半边肩滑落了一点，又裸露出一片光洁白皙的肌肤。
凌妄：“……”
虞疏卿重新把棒棒糖塞进嘴里叼着，一个不经意的抬眼突然发现凌妄正在偷偷瞥自己。
他毫不避讳地迎上凌妄的目光，一翻手腕，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脸颊，勾起一个狡黠的笑：“小、妄？”
凌妄一怔，但她倒是没有收回视线的打算，用握着手机的那只手帮他拽了拽领口。
虞疏卿歪了歪头：“？”
“嗯，好，”她把手机放回耳边，“晚上早点睡，妈。”
那头的燕竹枝跟她唠高兴了，一口一个“宝贝再见”，欢欢喜喜地挂了电话。
虞疏卿翻了个白眼。
凌妄把手机还给他，却被虞疏卿抓住了手腕，他抬了抬下巴：“另一只手我看看。”
“……”凌妄一直藏在背后的右手颤了一下，“没什么的，哥。”
虞疏卿一把拽过她的手，一眼就看见她手背上贯穿了三根手指的伤痕，血一点点地渗出来，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你刚刚在切菜？”他抬头小心翼翼地问，眼睛里藏着浓厚的歉意，“——我那一嗓子吼的？”
“不是。”话音刚落，凌妄就摇摇头，否定道。
“骗我。”虞疏卿捧着她受伤的手，心疼了好半晌才跑去拿了医药箱，“坐下，快点。”
凌妄被他捏着肩膀推着坐到椅子上，看着他在药箱里翻翻找找：“凌妄，你这个用创口贴还是用纱布啊。”
“……先消毒。”
“哦对。”虞疏卿拿着棉签蘸着碘伏，咽了咽口水，“你要是疼的话跟我说一声。”
凌妄笑了笑。
冰凉的棉签触碰到那道伤痕时，虞疏卿都不自觉打了个冷颤，尽力放轻动作去抹。
反倒是凌妄一脸云淡风轻，好像伤到的不是她一样，还有闲心安慰他：“哥，不深的，没有这么恐怖。”
虞疏卿消完毒，拿出一卷绷带，除了受伤的手指，连带着手掌也一起包裹得严严实实。
“……这样也可以。”窗外阳光明媚，凌妄看着他耐心地给自己处理好伤口，问，“下午要不要出去玩？”
“去哪里？”虞疏卿把碘伏瓶搁回去，闻言问。
“去小区逛一下也可以啊，妈让你不要整天宅在家里。”凌妄笑起来，认认真真地把燕竹枝的话转告给他，“她还说，不能让妹妹惯着你一辈子的。”
虞疏卿“啧”了一声，“咣”地一下合上药箱，吊着眼睛看她：“那你惯不惯着我。”
“惯啊，”凌妄从椅子上下来，凑近他一些，“哥就是再长大一点我也会惯着的。”
虞疏卿冷笑一声，抱着药箱侧身瞥向身后的凌妄：“不会是个omega就惯着吧。”
连伞都能送出去，把自己淋成那个样子。
他在凌妄看不见的地方撇嘴。
“不是。”
他的手突然被轻轻握住了，虞疏卿还没来得及反应，那种久违的触感就立刻消失了。
凌妄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哥是不一样的。”
他转头，突然发现这个小时候才到他肩膀的妹妹，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长成一个比他高好多的alpha了。
“……”
虞疏卿抬肘给了她一下。
“嗯……”
“下次一个人的时候不准把伞借出去，”虞疏卿头也没回地走去放药箱，“中午我要吃糖醋里脊。”
凌妄在背后笑了一声：“好。”
“……”
中午吃完饭，虞疏卿放下筷子，抚摸了一会儿刚刚跳到他腿上趴着的维纳斯，就抱着它往沙发上一躺，打开电视找动漫看。
凌妄擦着手走过来：“哥，要不要出去走一走？”
“不要，”虞疏卿翻了个身，“我要睡午觉，你自己去。”
凌妄无奈：“去房间睡吧。”
“我知道。”
凌妄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虞疏卿听到门打开的声音，提高声音道：“注意手哦。”
“好。”
虞疏卿虽然嘴上说着要睡午觉，但电视一开，手机一亮就什么都忘了，他打完一把游戏一划屏幕发现已经两点多了。
虞疏卿：“？”
凌妄干什么去了还不回来？
他本来想发个消息问一下，但想了想还是退出了聊天软件。
算了，孩子想多玩会就玩会儿吧。
他继续没骨头一样软在沙发上，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玩手机，视频刷着刷着跳出来一条消息提示，点进去一看居然是林之礼。
【梨汁】：在吗？
【Psithurism】：说。
【梨汁】：伞我啥时候还给你啊。
【Psithurism】：自己留着吧。
【梨汁】：那你跟我说多少钱吧。
【Psithurism】：凌妄买的，我怎么知道。
【Psithurism】：一把伞能贵到哪里去，叫你拿着就拿着。
他发完就切进和凌妄的聊天界面，在收藏的上百个表情包里随便挑了一个甩过去。
表情包还没甩出几秒，那边很快有了回复。
【Apricity】：哥。
【Apricity】：醒了？
没睡。
虞疏卿动动手指回复。
【Psithurism】：你怎么还不回来。
【Apricity】：［图片］
照片里是凌妄骨节分明的手，只不过白色的绷带遮住了大半，绷带上放着一枚小巧的风车草，浓郁的绿色勾着她绷带的边缘，仿佛这片小草是从底下的伤口长出来的一样。
虞疏卿看了一眼，打出一句“怎么给我拍这个”又突然觉得不太对劲，连忙把这句话删掉，重新点进照片，两指放大。
——是四叶草。
凌妄的手下是一片绿茵，虞疏卿却从这张照片里清晰地看到了连成片的三叶草。
【Psithurism】：找了多久？
聊天框顶上的“对方正在输入中……”显示了一会儿又忽然消失。
【Apricity】：没找多久，可能是因为我今天运气很好。
她发过来一个颜文字，是一双微笑的眼睛。
虞疏卿盘腿坐在沙发上，撑着脸看着放在小腿上的手机，他垂下眼睑，掩盖掉眼睛里那一点柔软的情绪。
【Psithurism】：凌妄。
【Psithurism】：花两个多小时就为了一片叶子，你是笨蛋吗？
【Apricity】：他们说，四叶草出现的概率是十万分之一。
【Apricity】：我只要你开心就好，所以花两个小时是值得的。
虞疏卿向来是个嘴硬心软的人，此时读完她发来的话愣是一句狠话都说不出来。
【Apricity】：哥哥。
【Apricity】：现在来找我许愿吧。
还是写了。。寒假的最后一篇。。
我天我马上就要滚回学校上课了。。
我们小妄素左撇子:D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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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伤痕处暗长的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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