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招弟手里的叉子一顿,一句‘关你们什么事’还没说出口,罗盈春已经温和说道,“不是,老师们的水果都是下午才送来的。”
曼招弟闭上嘴了。
那女生似乎很惋惜,“还以为能蹭个香蕉吃吃。”说着又看向曼招弟,见她没有穿校服,疑惑,“你是转学生吗?”
曼招弟没应话,应该说是不想应,明明不认识,也从未有过交集,真不晓得哪儿来的自来熟。
罗盈春见着她皱眉苦脸的模样,连忙说,“是,她是你们的学妹。”
两名女生‘哦’了一声,又跟罗盈春聊了几句,便走了。
曼招弟又听到那声‘小盈阿姨’。
年纪轻轻晋升阿姨。
“她们喊你阿姨。”曼招弟好奇心作祟,“你多大了,还是说只要在饭堂干活的,都喊阿姨?”
罗盈春正想着曼招弟为啥交不到朋友了,没料到这人居然会纠结这个事,失笑,“阿姨就阿姨,不就一个称谓嘛,本来我就二十七岁了,都快大你们一整轮了,她们喊也正常。”
二十七?
曼招弟惨遭滑铁卢,原以为罗盈春顶多只有二十四五岁,没想到居然猜错了。
罗盈春阿姨,蒜你狠。
“你应该十七了吧?”罗盈春说,“那我整整大你十年呢。”
曼招弟掀起眼皮,虽然听到一个比自己矮的人拿喊小孩的语气说话,让她非常郁闷,但还是态度严谨地纠错,“十一年,我十六,而且我生日还未到,准确来说,两个月后才是真正的十六。”
这回罗盈春阿姨名正言顺地晋升为阿姨。
真是可喜可贺。
午饭后,她独自一人回到教室。
带着罗盈春硬塞给她那盒的芒果。
曼招弟看着小饭盒上憨厚可爱的黑白熊猫图案,心想罗盈春阿姨真是热心肠,不当居委会大妈着实是浪费人才。
教室里,有几个同学趴在桌子上午休,曼招弟回到自己的座位,刚收好饭盒翻开书准备看,才想起赵珍刚才发来了几条消息,但因为饭堂太吵,她没有听,便点开了手机。
赵珍说,从下个月开始,生活费会减少一半,要是钱不够花,让她问曼荣祥拿。
还尖刻地抱怨早该问他拿了,说自己这些年抚养她花了不少钱,而曼荣祥却没有支付过一分钱赡养费,完全没尽到父亲的义务和责任。甚至还说了,作为母亲,她已经够仁至义尽了,其实连另一半的生活费根本不必承担。
“老是让我掏钱,给了你钱,你也不会说声谢,就像全世界都欠你似的。现在我好不容易能怀上你林叔的孩子,以后很难顾上你了,你自己看着办......总之我也是没办法,你林叔本就不高兴我给你钱花,我夹在中间,两头难,你多体谅一下吧......”
“你自己也争气些,可别忘了你爸从以前起,就什么事都听那死老太婆的,当初这一家子姓曼的,说你不是儿子,不能传宗接代,说你是个赔钱货迟早要嫁人,没钱养不了还打算把你丢了,现在那老太婆得了报应终于去了,你也别客气,你爸钱多得很。”
“这些年我辛辛苦苦到厂子打工把你养大,供你读书,要不是你,我能过得这么难吗?现在你爸拿着那死老太婆的钱,过得肥姿肉润,还想和以前那样一分钱不出?想得可真美!我能让他如愿吗......”
曼招弟猛地扯下耳机。
窗外蝉鸣代替怨骂钻进耳膜,曼招弟看着眼前渐渐发糊的教科书,胸口忽然堵得厉害,堵得她差点把中午吃的饭菜都要吐出来了。
这两个人,离婚这么多年,还是把对彼此的怨气、愤怒和恨意全往她身上倒,好像她天生就活该承受这些冤屈气,好像她只是个垃圾桶,只是个累赘。
啊,不是好像,这两个人认为她本该如此。
本该受这些冤屈气,本就是一个垃圾桶,本就只是个累赘。
对她左推右卸,没有半丝情分,互相扯皮互相推搡,生怕被累赘继续耽误下半生的幸福。
人养狗都能养出感情来,但她,她呢?
她连条狗都不如!
赵珍的话一直在脑海里徘徊,她恨不得一通电话打过去,跟她妈来一场歇斯底里的对持互骂,质问这个女人到底养自己什么了!这些年,小学和初中的学费因义务教育和外公贫困户的资格,全由政府扶贫支付,根本不需要赵珍花一分钱,就连自己升上高一的学费和校服、书本、文具诸如此类的额外费用,全是靠着优异的成绩,拿到市中的奖学金。
跟赵珍没有半丁点关系。
赵珍这些年来给过什么钱?哦,每个月给外公一千块,这就是一大一小每月衣食住行的所有费用。
而这一千块,还经常被好赌的外公起码拿走一半去赌钱。
还给过什么?对了,还有外公去世后,每个月迟迟不到账的六百元,每一笔花费清楚严明,至今为止总共还不足五千块!
这就是赵珍所谓的辛辛苦苦外出打工,不到两年时间,打工打到自己厂长的床上,成为人人皆知人人喊打的小三贱妇,让她从小被人指点,被人非议,结果到头来居然反过来责骂她是个累赘,责骂她花钱多,甚至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卸在她身上。
这怪谁啊?怪就怪她活该!
谁让她不是个男的?按照赵珍的话,她要是个男的,母女两人又怎沦落到被赶出曼家的门,这一切都是她的错,被谁让她缺了那根东西!都怪她,全都怪她,她活该!她就是活该!
撕心裂肺的愤怒、怨恨不断冲击大脑,想发|泄,想呐喊,想不管不顾做些什么来宣泄这股在身体胡乱窜动的郁窒痛苦,但是不行,她不能喊,不能哭,甚至不能发出任何声音......
突然,曼招弟双手不受控地剧烈颤抖,她低头,像受到了什么强烈的刺激,神经病似的,开始猛地用指甲去挠手臂。
一直挠,一直挠,仿佛感受不到痛,死死咬着牙,右手发狠地抓挠自己的左臂,一下又一下,动作逐渐变急、变快、变狠,像要把皮肤撕扯下来一般,无比用力,无比使劲!
很痛,非常痛,痛得钻心,但她现在就想让自己痛,最好痛到能让脑子麻木,什么都不去想,痛到能把刚才听到的话全部忘记......
很快,手臂上留下了或深或浅的红痕,有些长痕上,甚至渗出了刺眼的红血珠。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有这个怪毛病,所以指甲留的都很短,尤其是右手的指甲,几乎要剪到肉里去。
但还是避免不了会痛,会挠出血。
看到血缓缓流出,一长串骇人的红映入眼眸时,她终于平静下来,停下了挠抓的动作。
她故意不擦,木然地看着血慢慢涌出,然后越流越多,如水流般从数个伤口分支而下。
渐渐染红了手臂。
终于看满意后,才忍着手臂上尖锐发麻的痛楚,驾轻就熟地在书包里掏出一包止血敷贴,帮自己贴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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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是谁,连狗都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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