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10 煮酒

“不会有那日。”南宫润指尖抚过她鬓边碎发,腕间玉镯与她的轻轻相碰,发出清越声响,“下月院试,我已请夫子单独授课。待我得了头名,便是最好的聘礼。”他忽然从袖中取出一卷画轴,展开竟是西子湖畔的白描画,临水而立的蓝衫女子眉眼盈盈,分明是照着她的模样所绘。

醉梦兰指尖抚过画中衣角,喉咙发紧。陶炉上的酒壶再次沸腾,蒸腾的热气模糊了视线,恍惚间竟分不清是酒香还是他身上的松墨气息。窗外惊雷乍响,她下意识抓住他的衣袖,却见南宫润将她轻轻圈在怀中,声音低沉而笃定:“别怕,我在。”

惊雷过后,雨势渐歇。醉梦兰挣脱南宫润的怀抱,耳尖绯红如霞,转身去取陶炉上的酒壶。蓝衫下的身形微微发颤,壶嘴倾泻的酒液在盏中晃出细碎涟漪,竟溢出些许打湿了案上的画轴。她慌乱用袖口去擦,却被南宫润按住手腕:“无妨,倒添了几分烟雨朦胧的意趣。”

话音未落,楼下忽然传来九妹醉梦泠脆生生的呼喊:“六姐姐!母亲说晚饭添了蟹粉豆腐,让早些下楼!”声音穿透雕花窗棂,惊飞了檐下避雨的白鸽。醉梦兰慌忙抽回手,不料带翻了搁在案角的笔墨,一滴浓墨正巧落在南宫润的月白里衣袖口。

“对、对不住!”她涨红着脸去掏袖中的帕子,却摸出个绣歪了边的香囊——正是前日被母亲发现的那只。南宫润望着香囊上歪歪扭扭的“永结同心”,喉间溢出轻笑,伸手接过帕子随意擦了擦袖口:“若真想赔罪,明日陪我去书斋可好?新到了几本孤本县志。”

暮色不知何时漫过窗棂,将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醉梦兰低头绞着帕角,想起大姐总说书香门第规矩森严,那些公子哥儿最是讲究仪表。可眼前这人,竟任由她弄脏衣衫,还带着纵容的笑意。正思忖间,南宫润忽然凑近,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莫不是怕我吃了你?”

“才、才不是!”她往后一退,撞得身后的博古架叮咚作响,青瓷小盏晃了晃,险险稳住。南宫润眼疾手快扶住架子,两人的距离又近了几分。醉梦兰望着他近在咫尺的眉眼,突然想起二姐说过的话:“情到深处,便是看一眼都觉心跳如擂鼓。”此刻她终于懂了,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楼下传来碗筷碰撞声,夹杂着八妹的笑闹:“六姐再不下来,蟹粉豆腐可就被我吃光啦!”醉梦兰如梦初醒,慌忙整理鬓发:“你也早些回去吧,晚了该让府上担心。”转身欲走,却被南宫润拽住衣角,墨色衣摆与她的蓝衫缠在一处,像是剪不断的情思。

“兰兰。”他轻声唤她,声音里裹着化不开的温柔,“明日巳时,我在书斋备好了桂花蜜。”醉梦兰咬着唇点头,转身时蓝衫扫过陶炉,带起最后一缕酒香。待她的身影消失在回廊转角,南宫润低头望着袖口的墨渍,嘴角勾起连自己都未察觉的笑意——这江南烟雨里的温柔,远比任何孤本典籍都珍贵。

夜露渐重,醉梦兰踩着回廊下积水的青石板往厨房去,蓝衫下摆沾了几滴雨水,洇出深色水痕。还未转过月洞门,便听见五姐醉梦红清亮的嗓音:“六妹的香囊绣得再丑,也是份心意,南宫公子瞧着稀罕得很呢!”话音未落,二姐醉梦甜跟着轻笑:“前儿我见他望着六妹的眼神,比蜜饯铺子的糖霜还甜。”

醉梦兰又羞又急,跺脚要躲,不料踩到青苔脚底一滑。千钧一发之际,身后突然伸来一双手稳稳扶住她。南宫润的墨色外袍裹着松烟墨香将她拢住,低声笑道:“这般冒失,若我不在可如何是好?”她慌乱抬头,正撞见他眼底盈盈笑意,烛火在他睫毛上投下细碎阴影,倒比画轴里的人物还要生动。

“谁、谁要你管!”醉梦兰挣开他的手,耳尖烧得滚烫。却见南宫润从袖中掏出个油纸包,桂花香气混着酒香扑面而来:“方才路过糕点铺,想着你爱吃,便买了些。”油纸层层展开,露出四块雕花精巧的海棠糕,胭脂红的糖霜上还缀着金丝,在月光下泛着柔光。

廊下铜铃突然叮铃作响,惊得醉梦兰急忙将糕点塞进袖中。转头望见三姐醉梦艾抱着青瓷碗站在月洞门处,绿衫上绣着的玉兰花沾着夜露,笑眼弯弯:“莫藏了,母亲特意让我送桂花酿来。”说着晃了晃碗,琥珀色的酒液在月光下波光粼粼,“不过要小心些,这次加了桃花酿,容易醉人。”

南宫润接过酒碗时,指尖不经意擦过醉梦艾的袖口。醉梦兰不知怎的心头一紧,攥着海棠糕的手心沁出汗来。却见南宫润将酒碗轻轻搁在石桌上,从袖中取出个竹制酒漏:“前些日子自制的,过滤后更添风味。”他垂眸专注筛酒的模样,发冠上的珍珠随着动作轻晃,倒比往日在书院讲学还要认真几分。

远处传来更夫打更声,梆子声混着西子湖的浪涛声悠悠飘来。醉梦兰望着南宫润染着月光的侧脸,想起白日里他说要考取功名的模样。陶炉里的炭火似乎还在眼前跳跃,此刻廊下的月光却将心事照得透亮——原来这门第的沟壑,竟抵不过他递来海棠糕时,指尖残留的温度。

三更梆子响过,三姐醉梦艾打着哈欠回房歇息,廊下只余醉梦兰与南宫润两人。夜风卷着湿润的水汽漫过雕花木栏,将石桌上酒碗里的桂花酿吹起层层涟漪。醉梦兰望着南宫润执起酒漏的手,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月光下泛着冷玉般的光泽,忽然想起白天在书院,同窗们议论他即将与某位官家小姐议亲的传言。

“在想什么?”南宫润的声音惊散了她的思绪,酒漏中滤下的酒液叮咚落入碗中,溅起细小的水花。他将温好的酒盏推过来,月白袖口扫过她垂落的发梢,“桃花酿后劲大,你小口些喝。”

醉梦兰低头抿了一口,酸甜的酒液滑入喉中,却烫得眼眶发热。她盯着酒碗中自己晃动的倒影,轻声道:“前日去绸缎庄,听老板娘说……说你父亲正在相看别家姑娘。”话音未落,手中酒盏已被轻轻抽走,南宫润倾身过来时,发间玉冠上的流苏垂落在她肩头。

“那些腌臜话也值得你放在心上?”他指尖拂过她泛红的眼角,动作轻得像是怕碰碎什么珍宝,“昨日我已将咱们的事告知父亲。”见醉梦兰猛地抬头,他轻笑出声,眼尾的笑意比西子湖的春水还要温柔,“他说要见见醉府那位能让我魂不守舍的姑娘。”

廊下的铜铃突然剧烈摇晃起来,远处传来闷雷滚动。醉梦兰望着南宫润笃定的眼神,心口像是被塞进了团温热的棉絮。她想起白日里母亲整理衣柜时,对着她藏起的定情香囊摇头叹息的模样,此刻却忍不住轻声问:“若是……若是你父亲不喜欢我怎么办?”

“不会。”南宫润将她微凉的手裹进掌心,腕间的玉镯与她相撞发出清响,“你只需记得,”他凑近她耳畔,温热的气息混着酒香拂过,“这世间千山万水,我只想与你共赏。”话音未落,豆大的雨点已砸在青石板上,南宫润忙脱下外袍罩在她头上,两人相视而笑,在渐密的雨幕中,仿佛整个江南都成了这温柔私语的见证。

雨幕如帘,将醉府的回廊织成朦胧的水墨。南宫润的外袍带着他身上的松墨香,沉甸甸地压在醉梦兰肩头。她望着他被雨水打湿的前襟,深灰色衣料紧贴着胸膛,勾勒出隐约的轮廓,耳根不由得又烧起来。

“这般盯着我瞧,可是在心疼?”南宫润忽然轻笑,抬手替她将外袍的领口拢紧。他的指尖擦过她发烫的脸颊,醉梦兰慌忙后退,却撞翻了石桌上的酒碗。琥珀色的酒液泼在青砖上,混着雨水蜿蜒成细流,倒像是她此刻纷乱的心绪。

远处传来醉梦熙练武的吆喝声,伴着刀剑相击的铮鸣。醉梦兰望着南宫润被雨水晕开的眉眼,想起方才他说要带自己见家长的话,心里又甜又慌。“你父亲……真的不会嫌弃我是鼠族?”她绞着衣角,蓝衫上的银丝流云纹在雨夜里忽明忽暗,“大姐上次见聂公子的父亲,回来偷偷哭了半宿……”

南宫润伸手按住她不安分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衣料传来。“我父亲并非迂腐之人。”他的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他年轻时游历四方,见过狐族与人类共开书院,也见过蛇族医者悬壶济世。”见醉梦兰仍有些迟疑,他忽然从袖中掏出个锦囊,里面滑出枚刻着“润”字的玉牌,“明日你随我去府上,若他敢说半个不字,我便带着这玉牌与你浪迹天涯。”

醉梦兰噗嗤笑出声,眼尾的泪痣随着笑意轻颤。她刚要开口,忽听得楼下传来九妹醉梦泠的喊声:“六姐姐!母亲让我送伞来——”声音戛然而止,粉衣少女举着油纸伞站在雨里,圆睁着眼睛看着廊下相依的两人,“哎呀!我什么都没看见!”说完转身就跑,裙摆上绣着的锦鲤随着她的动作活灵活现。

南宫润望着少女远去的背影,眼底满是笑意:“你们姐妹倒是一个比一个可爱。”他松开醉梦兰的手,弯腰捡起地上的酒碗,“这桃花酿可惜了,明日我让人送两坛新的来。”

雨渐渐小了,檐角的铜铃仍在叮咚作响。醉梦兰望着南宫润认真擦拭酒碗的模样,忽然觉得,或许那些门第的阻碍,也并非不可逾越。夜风卷着潮湿的花香拂过,她轻轻靠在他肩头,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声,在这江南雨夜,许下了无数个未说出口的心愿。

雨彻底停了,月光穿过云层,在青石板上洒下斑驳碎银。醉梦兰忽然想起袖中藏着的海棠糕,糕点早被捂得温热,油纸边缘渗出细密的糖渍。她偷偷瞥向南宫润,见他正仰头饮尽残酒,喉结在月光下轻轻滚动,耳垂上还沾着未干的雨珠。

“给你。”她将油纸包塞进他手里,蓝衫下的手指微微发颤,“再不吃要化了。”南宫润展开油纸,海棠糕的胭脂红衬得他的月白衣袖愈发素净。他掰下一角放入口中,忽然挑眉:“甜倒是甜,可惜少了一味。”

醉梦兰还未反应过来,唇上已落下蜻蜓点水般的一吻。她瞪大眼后退,后腰撞上石栏,惊得廊下栖着的夜枭扑棱棱飞走。南宫润低笑出声,伸手扶住她摇晃的身子,指尖残留的糕点碎屑蹭过她发烫的脸颊:“这下甜了。”

远处传来醉府厨房的动静,锅铲碰撞声混着五姐醉梦红的歌声飘来。醉梦兰慌乱推开他,却被南宫润握住手腕,墨色衣袖滑落,露出腕间与她相配的白玉镯。“明日巳时,我在书斋备了新茶。”他的声音带着蛊惑的温柔,“还有……”话未说完,巷口突然传来马蹄声。

两人循声望去,只见七妹醉梦紫倚在纳兰京的枣红马上,紫色裙裾垂落如瀑。她朝廊上挥了挥手中的油纸伞,金铃配饰叮当作响:“六姐!记得藏好你的心上人,别被母亲抓去绣花!”话音未落,马匹已踏着月光疾驰而去,扬起的尘土在月色里翻飞。

南宫润望着远去的背影,嘴角勾起笑意:“你这妹妹倒是洒脱。”他松开醉梦兰的手,却顺势将她的指尖勾进掌心,“明日若得闲,带你去看城西新开的花灯铺子?听说有会转圈的老鼠灯,倒是与你相配。”

醉梦兰轻哼一声,抽回手时故意在他衣袖上抹了把汗渍:“谁要与老鼠相配?”可眼角眉梢的笑意藏都藏不住。夜风掠过湖面,送来阵阵荷香,她望着南宫润被月光镀上银边的侧脸,忽然盼着这漫漫长夜永远不要结束,好让她能一直沉溺在这带着酒香与糕点甜的温柔里。

夜风掠过湖面,将半开的竹帘掀起一角,月光顺着醉梦兰蓝衫上的银丝纹路流淌,在青玉案上投下细碎光影。南宫润忽然松开她的手,俯身拾起落在地上的酒漏——方才慌乱间,那竹制器物滚到了桌脚。他指尖抚过酒漏细密的滤网,忽然轻笑出声:“这物件倒像极了我们。”

醉梦兰歪头望着他,耳后的白玉兰簪子随着动作轻晃:“酒漏与我们有何相干?”

“你看。”南宫润将酒漏举起,月光穿过竹间缝隙,在漏网的孔洞上跳跃,“世人眼中的门第之别,如同这细密的网眼,总想着将人分个三六九等。”他放下酒漏,掌心覆上她搁在案边的手,“可酒香总能穿透网眼,就像我对你的心意,任谁也拦不住。”

醉梦兰的心跳陡然加快,想要抽回手,却被他握得更紧。远处传来醉府厨房收摊的声响,夹杂着四姐醉梦青哼的小调,曲调婉转,却被八妹醉梦熙的笑声硬生生截断:“四姐莫要唱那酸曲子了,快帮我磨磨刀!”

“就会使唤人!”醉梦青佯怒的声音传来,却带着藏不住的笑意。醉梦兰听着姐妹们的斗嘴,眼眶突然有些发热。她想起白天母亲坐在廊下纳鞋底,见她偷偷藏起南宫润送的手帕,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将新裁的蓝绸布料推到她面前:“明日做件新衣裳吧。”

“在想什么?”南宫润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他松开她的手,却顺势揽住她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肩头。他身上的松墨香混着残余的酒香,将她轻轻裹住,“可是怕见我父亲?”

醉梦兰摇摇头,蓝衫蹭过他的衣料,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她望着远处西子湖面上摇曳的渔火,轻声道:“我只是在想……若是有一日,我们也能像大姐和聂公子那样,光明正大地在湖上泛舟,该有多好。”

话音未落,南宫润已低头在她发顶落下一吻:“会有那么一天的。”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等我院试夺魁,便请最有名的灯匠,在湖上扎一座会发光的老鼠灯舫,让全宛城的人都知道,我南宫润心悦的,是醉家那位蓝衫翩跹的姑娘。”

醉梦兰噗嗤笑出声,抬起头时,正巧对上他温柔的目光。檐角的铜铃又轻轻响了起来,这次的声音清脆悦耳,像是在为这夜的私语伴奏。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梆子声,已是四更天了,可她却盼着这漫漫长夜永远不要结束,好让她能多贪恋几分这份独属于她与他的温柔。

四更梆子声渐远,醉梦兰忽然想起陶炉上还煨着半壶酒。起身时蓝衫带起一阵风,案上未写完的诗笺扑簌簌翻动,露出她方才偷写的半句“月映西子水,情藏玉盏深”。南宫润眼疾手快按住纸张,指腹不经意擦过墨迹未干的字迹,抬头时眼底盛满笑意:“原来六姑娘背着我偷偷作诗?”

“谁、谁作诗了!”醉梦兰慌忙去抢,却被他扬手举高。月光勾勒出他侧脸的轮廓,墨色衣袍在夜风中鼓起,倒像个肆意江湖的侠客。她又羞又急,脚尖点地去够,蓝衫下的绣鞋堪堪擦过他的衣摆,发间玉簪却“当啷”一声掉在青石板上。

南宫润立刻丢下诗笺去捡,却见醉梦兰已蹲下身。两人同时伸手,指尖在玉簪上相触。醉梦兰抬头的瞬间,撞进他近在咫尺的眉眼,温热的呼吸交织在一起。她的耳垂瞬间烧红,刚要后退,南宫润已握住玉簪,另一只手轻轻托住她后脑:“别动。”

他的动作极轻,将玉簪重新别回她发间,指腹擦过她耳后细腻的肌肤。醉梦兰感觉心跳快得要冲出胸口,连廊下铜铃的声响都听不见了。就在这时,隔壁传来醉梦红的喊声:“六妹!母亲问你可要留些蟹粉豆腐当宵夜——”

两人如触电般分开,醉梦兰险些撞倒陶炉。南宫润眼疾手快扶住她,却碰翻了酒壶。琥珀色的酒液在青玉案上蜿蜒成溪,浸透了那张诗笺。醉梦兰望着“情藏玉盏深”五个字被酒晕开,又羞又恼:“都怪你!”

“是我的错。”南宫润却笑得温柔,抽出袖中雪白的帕子擦拭案几,墨迹染在帕角,倒像朵盛开的墨梅,“明日我送你十张薛涛笺,任六姑娘写个够。”他忽然凑近,压低声音道:“只是这诗里,怎不见我的名字?”

醉梦兰的脸瞬间红透,转身要走,却被他拉住手腕。蓝衫与墨袍交缠在一起,在月光下织成一幅暧昧的剪影。远处传来更夫打五更的梆子声,天边已泛起鱼肚白。她望着南宫润眼底的星光,忽然觉得,即便前路有门第阻碍又如何?只要能与他这般斗嘴玩笑,便是最珍贵的时光。

五更天的风裹着晨露的凉意漫进回廊,陶炉里的炭火不知何时熄了,只余几星暗红的余烬。醉梦兰望着青玉案上晕开的酒渍,忽然想起母亲常说“女儿家的心事要藏在针脚里”,可她的心事却像这泼洒的酒液,全落在了南宫润眼底。

“明日巳时,书斋见?”南宫润将染了墨迹的帕子叠好放进袖中,墨色衣袍沾着酒气与她身上的桂花香缠在一处。他伸手替她理了理被夜风吹乱的鬓发,指腹掠过她泛红的脸颊时,廊下忽然传来木门吱呀轻响。

两人同时转头,只见醉梦泠抱着个食盒站在月洞门处,粉红色的襦裙上还沾着面粉。九妹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看醉梦兰发间歪斜的玉簪,又瞅瞅南宫润皱巴巴的衣襟,突然“哦”了一声:“原来六姐姐在教南宫公子写字!”说着晃了晃食盒,“母亲新蒸的蟹粉包,给你们留了热乎的!”

醉梦兰的脸“腾”地烧到耳根,慌忙接过食盒时,蓝衫袖口扫过南宫润的手背。她不敢看他的眼睛,盯着食盒上蒸腾的热气嘟囔:“还不快回去,当心被人瞧见……”话未说完,南宫润已俯身凑近,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放心,明日我定带着薛涛笺,讨教六姑娘的诗才。”

待南宫润的身影消失在晨雾中,醉梦泠凑到姐姐身边,鼻尖还沾着面粉:“六姐姐的诗写得比三姐还好,上次我瞧见你在窗下练字,写的‘兰’字……”“小孩子家别乱看!”醉梦兰羞得要捂她的嘴,却被九妹灵巧躲开。

晨光渐亮,西子湖的轮廓在薄雾中若隐若现。醉梦兰掀开食盒,蟹粉包的香气混着桂花香散开。她咬下一口,汤汁烫得舌尖发麻,却甜得心里发颤。远处传来醉梦熙练武的吆喝声,夹杂着五姐醉梦红笑骂“当心摔进湖里”,晨雾中的醉府渐渐热闹起来,而她望着南宫润离去的方向,忽然盼着巳时早些到来。

晨雾如轻纱漫过西子湖,醉梦兰将蟹粉包食盒搁在廊下石凳上,蓝衫掠过晨风,带起一阵若有若无的桂花香。醉梦泠踮着脚尖凑上来,粉衣上的锦鲤刺绣随着动作鲜活跃动:“六姐姐明日去书斋,可要我帮你梳妆?我新学了流云髻,配你那支玉兰簪正好!”

话音未落,八妹醉梦熙手持木剑旋风般冲来,白色劲装猎猎作响:“梳什么发髻!不如跟我练剑防身,省得被那书生占了便宜!”她作势挥剑,却在距离醉梦兰三寸处陡然收势,惊得檐角铜铃乱颤。

“就你会胡闹!”醉梦兰佯怒地拍开妹妹的剑,余光瞥见远处小径上有人影晃动。晨雾中,一袭墨色衣袍若隐若现,南宫润手持油纸伞缓步而来,发冠上的珍珠在雾霭里泛着微光。她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识整理鬓发,却被醉梦熙一把拽住:“等等!那人袖子上的酒渍还没洗干净呢!”

南宫润似乎听见了这话,脚步微顿,抬手看了眼袖间晕染的痕迹,唇角勾起一抹笑意。他加快步子走近,油纸伞上的露水簌簌滴落,在青石板上溅起细小水花:“六姑娘的蟹粉包可还留着?方才在家中练字,闻着香味便寻来了。”

醉梦熙挑眉挡在姐姐身前,木剑横在胸前:“南宫公子好鼻子,莫不是鼠族的本事让你学去了?”醉梦泠急忙拽她衣角,粉扑扑的脸蛋涨得通红:“八姐莫要乱说!”

醉梦兰却轻笑出声,蓝衫下的手指捏紧裙角,鼓起勇气对上南宫润温柔的目光:“既闻香而来,便分你一只。”她掀开食盒,袅袅热气升腾间,忽然瞥见南宫润袖中露出半截素白帕子——正是昨夜被酒渍和墨迹染花的那方,此刻却工整地别在腰间,倒像特意佩戴的饰物。

晨雾渐散,阳光穿透云层洒在廊下。醉梦兰将蟹粉包递过去时,指尖擦过他掌心的温度。醉梦熙“嘁”了一声转身练剑,醉梦泠却托着腮笑得眉眼弯弯,远处传来其他姐妹的说笑声,混着西子湖的浪涛声,将这清晨的私语酿成了最甜的蜜。

南宫润接过蟹粉包时,故意在醉梦兰指尖轻啄了一下,惹得她脸颊绯红,慌忙后退。醉梦熙见状,手中木剑耍得虎虎生风,嘴里还念叨着:“光天化日之下,成何体统!”醉梦泠则躲在姐姐身后,捂着嘴偷笑。

“八姑娘的剑术愈发精进了。”南宫润不慌不忙地擦了擦嘴角,从袖中掏出一卷薛涛笺,“听闻醉家九位姑娘各有所长,今日可否请八姑娘指点一二?”说着,他将薛涛笺展开,露出上面苍劲有力的字迹。

醉梦熙挑眉,收剑上前:“哼,少拿这些文绉绉的东西来糊弄我。有本事,咱们比划比划!”她眼神锐利,充满挑战意味。

醉梦兰生怕两人真的起冲突,连忙拉住醉梦熙的衣袖:“八妹,休得无礼。南宫公子是客。”

南宫润却笑着摆摆手:“无妨。早就听闻八姑娘巾帼不让须眉,今日若能得八姑娘赐教,也是荣幸。”他转身从一旁的石桌上拿起一支毛笔,“不如我们换个方式比试?八姑娘舞剑,我以笔为剑,在纸上作画,如何?”

醉梦熙眼中闪过一丝好奇:“作画?有趣!若你画得不像,可得罚你为我们姐妹每人写十首诗!”

“一言为定!”南宫润微笑着点头。

随着醉梦熙一声清喝,木剑出鞘,白衣翻飞。她身姿矫健,剑招变幻莫测,如同一头灵动的白狼。南宫润则凝神静气,笔尖在薛涛笺上快速游走。

醉梦兰和醉梦泠站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看着。晨风吹过,醉梦兰的蓝衫随风飘动,发丝轻扬。她看着南宫润专注作画的模样,心中满是欢喜。

片刻后,醉梦熙收剑而立,气息平稳。南宫润也放下毛笔,一幅栩栩如生的舞剑图跃然纸上。画中女子白衣胜雪,剑影如虹,每一个细节都刻画得惟妙惟肖。

“好!”醉梦泠忍不住拍手称赞,“南宫公子好本事!这画简直和八姐一模一样!”

醉梦熙凑上前仔细端详,嘴角也忍不住上扬:“算你过关了。不过,诗还是要写的,就当是给我们姐妹的见面礼。”

南宫润笑着点头:“自然。改日定当奉上。”

此时,远处传来母亲林秀琪的声音:“梦兰,帮我去市集买些丝线回来!”

“来了!”醉梦兰应了一声,转头对南宫润说:“我要去市集一趟……”

“我陪你去。”南宫润不等她说完,便开口道,“正好顺路,我也有些东西要买。”

两人并肩走在西子湖畔的小路上,阳光洒在他们身上,将影子拉得很长。醉梦兰看着地上交叠的影子,心中泛起阵阵甜蜜。

市集上热闹非凡,叫卖声此起彼伏。南宫润紧紧跟在醉梦兰身边,生怕她被拥挤的人群挤到。看到醉梦兰在一个卖胭脂的小摊前驻足,他毫不犹豫地买下了所有颜色的胭脂。

“买这么多做什么?”醉梦兰红着脸问道。

“给你用。”南宫润温柔地说,“你用什么颜色都好看。”

醉梦兰低下头,心中满是感动。

回到醉府时,天色渐晚。南宫润将醉梦兰送到门口,依依不舍地说:“明日同一时间,书斋等你。”

醉梦兰轻轻点头,看着南宫润的身影消失在暮色中,才转身走进府中。

此后的日子里,这样平凡而又甜蜜的日常不断上演。南宫润常常带着各种新奇的玩意儿来找醉梦兰,有时是一本罕见的诗集,有时是一盒精致的点心。他们一起在书斋里吟诗作画,在西子湖畔漫步赏景。

醉家的姐妹们也渐渐接纳了南宫润,时常拿他打趣。而南宫润总是笑着一一回应,从不生气。

在那些细碎的时光里,门第的差异似乎不再重要。他们享受着彼此相伴的每一刻,在江南的烟雨中,书写着专属于他们的浪漫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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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欢如醉
连载中Ann泠善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