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16 系铃

醉梦熙指尖摩挲着狼头哨子粗糙的纹理,忽听得西侧月洞门传来木盆碰撞的脆响。原是二姐醉梦甜挎着浸满橙花的木盆经过,橙红色的襦裙扫过青石板,惊起几瓣未落的紫藤花。她眼角瞥见石桌上的野莓,便将木盆往石墩上一放,指尖蘸着盆里的花露,笑盈盈地捻起颗野莓:"呀,这果子紫得像七妹的披帛呢,可是大风弟从北坡寻来的?"

大风正低头往竹篮里捡野莓,闻言手一抖,竟将颗熟透的果子滚到了醉梦熙的靴边。紫黑的汁液渗进月白靴面的针脚,像极了他前日在铁匠铺见着的淬火火星。他慌忙去拾,却听醉梦熙忽然轻笑出声:"二姐怎的有空来这前院?莫不是又被燕子哥惹恼了?"她说着便将狼头哨子系回大风腰间,指尖擦过他腰侧时,触到片微凸的疤痕——那是去年他替她挡马蜂时留下的。

醉梦甜用沾着花露的指尖点了点大风的额头,橙花的香气混着野莓的甜腻在空气中漾开:"哪像你们俩,一个舞刀弄枪像小狼崽,一个寻果子像护食的犬。"她说话时,木盆里的橙花忽然顺水流到盆沿,几片花瓣沾在她腕间的银镯上,倒让那双鸡族特有的圆润眼睛愈发灵动,"昨儿见你爹在书房抄《侠客行》,那纸上的墨香啊,比我泡的橙花水还清冽。"

大风耳尖泛红,慌忙去整理竹篮里的野莓,却不小心碰倒了醉梦熙倚在石桌上的"系铃"。乌木刀柄撞在青石上,刀鞘末端的银铃骤然急响,惊得假山上的灰雀扑棱着翅膀掠过湖面,爪尖带起的水珠恰好落在醉梦甜的橙花发簪上。"瞧你这毛手毛脚的。"醉梦熙嗔怪着拾起佩刀,指尖却在刀柄狼头雕纹上轻轻摩挲——她想起今早练刀时,父亲曾说"侠"字虽从刀,却需先懂收鞘。

"我去厨房寻些蜜糖来。"大风忽然站起身,青灰色短打的下摆扫过石凳,惊起层薄灰。他走得匆忙,腰间的狼头哨子与玉佩相撞,清响混着醉梦甜木盆里的水声,惊得远处画舫的橹声都似顿了顿。醉梦熙望着他钻进月洞门的背影,忽然觉得那背影比昨日在武馆见着的侠客木雕像更让人心安。

"你这狼崽啊,"醉梦甜忽然用沾着花露的帕子替她擦去鼻尖的薄汗,"刀光再亮,也得有懂收鞘的人在旁。"她说着便将木盆里的橙花往醉梦熙怀里一塞,湿润的花瓣蹭过月白衣襟,惊得"系铃"上的银铃又轻轻晃了晃,"昨儿见大风弟在市集替你寻刀穗,那挑拣的模样,比我绣鸳鸯时还仔细。"

橙花的香气裹着水汽漫进鼻腔,醉梦熙低头看着怀中的花束,忽然想起七姐说过,狐女的幻术能化出千般美景,可此刻这带着露水的橙花、石桌上的野莓,还有大风方才慌乱中掉落的草屑,却比任何幻境都更真切。她伸手替醉梦甜摘下沾在发间的橙花,指尖触到二姐微卷的发丝,忽然笑道:"二姐倒像个老母亲,整日念叨这些。"

"你这小没良心的。"醉梦甜笑着拍开她的手,木盆里的水晃出几滴,恰好落在竹篮边缘的野莓上。紫黑的果粒沾了橙花露,在阳光下竟透出几分暖红,像极了大风方才泛红的耳尖。醉梦熙望着庭院里随风轻晃的紫藤花串,听着远处画舫传来的琵琶声,忽然觉得,或许这江南烟雨中的寻常日子,本就是侠女梦里最珍贵的江湖。

月洞门处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大风提着釉陶蜜糖罐跑来时,青灰色短打已被汗水浸出深色的痕。他跑得太急,罐口的木塞都没塞紧,琥珀色的蜜糖顺着罐沿往下淌,在石板路上画出道黏腻的光。醉梦熙看着他手忙脚乱的模样,忽然笑出声,惊得"系铃"上的银铃与他腰间的狼头哨子同时轻响,在暮春的风里织成支细碎的歌。

醉梦熙见大风捧着蜜糖罐跌跌撞撞跑来,釉陶罐沿的蜜糖在石板上拖出黏亮的痕迹,惊得廊下晾晒的素色衣袂都似在轻笑。她伸手接过罐子时,指尖蹭到他掌心的蜜糖,黏腻的甜意顺着指缝蔓延,倒让"系铃"刀柄上的狼头雕纹都沾了暖光。大风慌忙用袖口去擦汗,青灰色短打蹭过嘴角时,竟抹上道琥珀色的糖渍,像只偷喝蜜的犬崽。

"慢些跑,又没人跟你抢。"醉梦熙取过木勺舀蜜糖,银勺碰撞釉陶的轻响混着"系铃"的余韵,惊得假山上的青苔都抖落几滴晨露。她将野莓浸进蜜糖时,紫黑的果粒裹上琥珀色光泽,在竹篮里像堆被阳光烤暖的宝石。忽然听得东侧月洞门传来书页翻动的沙沙声,原是三姐醉梦艾抱着账本经过,豆绿色襦裙扫过青石板,惊起几瓣早谢的紫藤。

"哟,这野莓配蜜糖,可是要甜煞人了。"醉梦艾将账本往石桌上一放,指尖点了点竹篮边缘的糖渍,"昨儿见你爹在书房写'侠骨柔肠',倒像给你们俩量身定做的词。"她说着便从袖中摸出枚木雕兔哨,哨口还缠着圈翠绿的丝绦——那是苏晚凝用商船带回的南洋木料刻的,此刻正被她抛给大风,"替我带给二宝吧,虎妞小葵说他又在爬树掏鸟窝了。"

大风接过兔哨时,指腹触到温润的木纹,忽然想起去年醉梦熙练刀时,曾用这哨音当节拍。他将兔哨系在腰间,狼头哨与兔哨相碰发出清响,惊得远处画舫的橹工都停了动作。醉梦熙看着他手忙脚乱的模样,忽然用木勺舀起颗裹满蜜糖的野莓,递到他唇边:"尝尝?北坡的野性子,配了蜜糖倒也温顺些。"

蜜糖顺着野莓裂口才溢出,大风张口时不慎蹭到她指尖,甜腻的触感让他猛地后退半步,却撞翻了石凳上的橙花束。浸着花露的橙瓣滚到醉梦熙靴边,与月白靴面上的莓汁印子相映成趣。"瞧你这笨手笨脚的。"她弯腰去拾橙花,发间银簪上的狼头恰好划过阳光,在石板上投下道晃动的影,"前儿在兵器铺见着副狼齿护腕,倒像给你定做的。"

大风蹲下身帮她捡花,指尖触到湿润的花瓣时,忽然想起今早路过铁匠铺,见那护腕的狼齿雕纹与"系铃"刀柄如出一辙。他正想开口,却听醉梦艾轻咳两声:"方才路过账房,见聂少凯差人送了豹皮箭囊来,大姐正嫌那皮子太硬呢。"她说着便翻开账本,豆绿色衣袖拂过石桌时,惊得竹篮里的野莓都轻轻颤了颤。

西湖的风裹着蜜糖甜香漫过庭院,将"系铃"的银铃声、狼头哨的清越、兔哨的脆响织成片。醉梦熙望着大风鬓边被汗水黏住的碎发,忽然觉得这江南烟雨中的寻常日子,远比话本里的江湖更让人心动。她用木勺将最后颗野莓浸进蜜糖,紫黑果粒在琥珀色光泽里流转,像极了大风此刻眼中映出的自己——月白衣衫沾着莓汁与糖渍,鬓角碎发乱如小狼崽,却偏偏在眉眼间漾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

"其实..."大风忽然开口,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狼头哨的纹理,"若你真要闯荡江湖,我便...便做那跟在你身后背刀鞘的人。"他说话时,腰间的兔哨与玉佩相撞,清响混着远处画舫的琵琶声,惊得竹篮里的野莓都渗出几滴甜汁,在蜜糖里化开片暖红。醉梦熙握着木勺的手微微一顿,忽然觉得,或许这沾满蜜糖与莓汁的江南庭院,早已是她心中最想守护的江湖。

醉梦熙指尖的木勺在釉陶罐中轻颤,琥珀色蜜糖泛起的涟漪映着大风耳尖的红。她刚想开口,忽听西侧月洞门传来绸缎摩擦的窸窣声——四姐醉梦青挽着竹筐经过,青竹色襦裙扫过青苔石径,筐里晾着的蛇蜕在日光下泛着珍珠母的光泽。她瞥见石桌上裹着蜜糖的野莓,柳叶眉微挑,指尖捏起颗果子时,袖口银线绣的竹叶暗纹在风中流转:"哟,这野莓倒像极了七妹新得的紫水晶,只是不知滋味比不比得上何郎送的蜜饯?"

大风正低头用帕子擦去石桌上的蜜糖,闻言手一滑,帕子掉进了竹篮。紫黑的果粒沾了粗麻布的纹理,倒像极了他前日在山林里见过的狼崽爪印。醉梦熙见状轻笑,伸手替他拾起帕子,却触到帕角绣着的狼头纹样——那是她去年初学女红时的拙作,针脚歪歪扭扭,倒与"系铃"刀柄的雕纹有几分神似。

"四姐怎有闲情来前院?"醉梦熙将帕子塞进大风手里,刀刃轻磕石桌边缘,银铃震落了竹篮上的露珠,"莫不是又在替何郎抄书?"她说着便注意到醉梦青腕间新添的玉镯,青白色的玉料上缠着圈细金,恰如青蛇蜕下的最后一层鳞。

醉梦青指尖绕着筐里的蛇蜕,忽然凑近低声道:"昨儿见你爹在书房写'侠心似铁,绕指成柔',那墨香啊,比我泡的蛇胆酒还清苦。"她说话时,竹筐里的蛇蜕忽然被风卷起,像道青灰色的烟掠过醉梦熙肩头,惊得"系铃"上的银铃骤然急响,与大风腰间的狼头哨子撞出清越的和鸣。

远处画舫传来三弦琴的调子,醉梦熙望着大风手忙脚乱整理帕子的模样,忽然觉得这江南的风都带着蜜糖的黏腻。她舀起颗裹满糖霜的野莓,递到他唇边时故意挑眉:"方才说要背刀鞘?可知道侠女的刀鞘里,除了刀还要装些什么?"

大风张口咬下野莓,酸甜的汁液混着蜜糖在舌尖炸开,他慌忙咽下时,却见醉梦青在一旁掩唇而笑。青竹色衣袖拂过石桌,惊得竹篮里的野莓都滚到了边缘,有颗熟透的果子竟掉进了醉梦熙的靴筒,引得她足尖一缩,"系铃"顺势出鞘半寸,刀刃映出大风错愕的脸。

"自然是装..."大风忽然伸手,替她取出靴筒里的野莓,指尖触到她脚踝时感到肌肤的微凉,"装你爱吃的梅子糖,还有...还有替你包扎伤口的布。"他说话时,腰间的兔哨与玉佩相碰,清响混着三弦琴的尾音,惊得假山上的灰雀都扑棱着翅膀掠过湖面,爪尖带起的水珠落在醉梦青的玉镯上,漾开圈细碎的光。

醉梦青忽然收起笑意,将竹筐往臂弯里一挎:"前儿在药铺见着虎骨膏,倒适合大风弟擦那蔷薇刺的伤口。"她说着便转身离去,青竹色裙摆扫过月洞门时,恰好与来寻她们的五姐醉梦红撞了个满怀。朱红色软缎与青竹色绸缎相擦,惊起满院紫藤花簌簌落下,有几瓣粘在醉梦熙的月白衣襟上,倒像极了"系铃"刀柄未干的糖渍。

"你们倒躲在这里享甜腻!"醉梦红捻起颗野莓,指尖的蔻丹在紫黑果粒上留下浅红的印,"方才见聂少凯差人送了豹皮箭囊给大姐,那皮子油光水滑的,倒让我想起西坡的野蔷薇。"她说着便朝醉梦熙使眼色,朱红裙摆扫过石凳时,惊得橙花束里藏着的蜜蜂都嗡嗡飞起,恰好停在大风手背上。

醉梦熙看着大风慌忙挥手赶蜜蜂的模样,忽然觉得这江南烟雨中的琐碎时光,远比话本里的刀光剑影更让人心安。她低头看着腕间那道浅褐色的痣,想起七姐说过狐女善用幻术,可此刻大风手背上的蜜蜂、石桌上的蜜糖、还有"系铃"刀刃上倒映的紫藤花影,却比任何幻境都更真实。

"其实..."醉梦熙忽然开口,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刀柄狼头,"若真要闯荡江湖,或许该先学会把狼崽的爪子收进鞘里。"她说着便将"系铃"轻轻插入刀鞘,银铃的余响混着蜜蜂的嗡鸣,在暮春的风里织成支不成调的歌。大风望着她月白衣衫上的紫藤花瓣,忽然笑出声,惊得腰间的狼头哨子与兔哨同时轻响,惊起远处画舫上传来的唱词,断断续续飘进满庭甜香里。

醉梦熙刚将“系铃”入鞘,忽听东侧月洞门传来木屐急叩石板的声响。原是九妹醉梦泠拎着**的绸裙跑来,粉红色襦裙下摆沾着西湖水草,发间珍珠渔饰还在往下滴水,惊得廊下晾晒的素衣都泛起水光。她望见石桌上的野莓,立刻踮脚捻起颗,珍珠耳坠晃过竹篮时,紫黑果粒上的露珠恰好滴在她腕间的鱼鳞纹银镯上。

“八姐快看!”醉梦泠晃着湿漉漉的发辫,珍珠渔饰扫过醉梦熙肩头,“觅两哥哥在西湖放了新扎的荷花灯,灯影里的鱼群比七姐的狐火还好看!”她说着便拽住醉梦熙的衣袖,指尖的水草碎屑蹭上月白劲装,倒像极了“系铃”刀鞘未干的露水痕。

大风慌忙扶住险些被拽倒的竹篮,青灰色短打的袖口浸了蜜糖,此刻黏在篮沿竟扯下片竹篾。他望着醉梦泠发间滴落的水珠在石板上汇成小水洼,忽然想起今早路过画舫时,见觅两哥哥正往荷花灯里塞油纸包的桂花糖——那油纸的纹路,与他给醉梦熙包梅子糖的竟是同一款。

“慢些跑,仔细滑了。”醉梦熙替醉梦泠摘下头发里的水草,银簪上的狼头蹭过她湿漉漉的发梢,惊得“系铃”上的银铃与大风腰间的狼头哨子轻轻相撞。西湖的风裹着水草腥气漫进庭院,将竹篮里野莓的甜香、蜜糖的黏腻、橙花的清冽搅成团,倒让假山上的青苔都似蒙了层水光。

“方才在湖边见着虎妞小葵。”醉梦泠舔了舔指尖的莓汁,粉红色裙摆扫过石凳时惊起群小飞虫,“她正追着二宝跑,手里攥着的虎头靴比我的荷花灯还亮呢。”她说着便指向月洞门外,只见湖面上漂着的荷花灯正晃过九曲桥,暖黄的灯影里,隐约能看见虎妞小葵橙红色的身影追着个青灰色小点跑,惊得莲叶下的鲤鱼都跃出水面。

大风望着湖面上的灯影,忽然想起去年中秋,他陪醉梦熙在湖边练刀,月光映在“系铃”刀刃上,竟比此刻的荷花灯还要亮。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狼头哨,指腹触到哨口粗糙的木纹,忽然开口:“要不...咱们也去放盏灯?”

醉梦熙低头看醉梦泠攥着自己衣袖的手,指尖还沾着野莓的紫渍,忽然觉得这江南的雨意都化在了风里。她想起父亲书房里挂着的《侠客行》卷轴,墨字里的刀光剑影,终究不如眼前少女湿漉漉的发辫、少年耳尖的潮红、还有竹篮里渐渐蔫软的野莓来得真切。

“放灯前先把这野莓吃完。”醉梦熙用木勺将最后几颗果子舀进釉陶罐,蜜糖在罐底晃出琥珀色的波,“免得被五姐瞧见又要打趣。”她说着便将罐子递给大风,指尖触到他掌心时,忽然想起七姐说过的狐语——世间最牢固的鞘,从来不是乌木与钢铁,而是能盛住狼崽爪尖的温柔。

大风接过罐子时,蜜糖顺着罐沿流到他手腕,在晒成麦色的皮肤上画出道黏亮的痕。他望着醉梦熙鬓边重新散落的碎发,忽然笑出声,惊得腰间的狼头哨与兔哨同时轻响,惊起远处画舫上传来的渔歌,断断续续飘进满庭水汽里。醉梦泠拽着两人往月洞门走时,粉红色裙摆扫过“系铃”刀鞘,银铃的清响混着荷花灯的暖光,惊得竹篮里最后颗野莓轻轻颤了颤,像在应和这江南烟雨中,比江湖更动人的寻常时光。

醉梦熙被九妹拽着往月洞门走时,月白靴底蹭到石板上的蜜糖,险些打滑。大风慌忙扶住她的肘弯,掌心的温度透过软缎传来,惊得她腕间浅褐的痣都似跳了跳。三人刚出月洞门,便见虎妞小葵追着二宝跑过九曲桥,橙色虎头靴踩碎湖面灯影,惊得莲叶下的红鲤泼剌刺跃出水面,鳞片上的光映在醉梦泠湿漉漉的发辫上,竟比珍珠渔饰还要亮。

“慢些跑!”醉梦熙扬声喊,“系铃”随动作晃出刀鞘寸许,银铃震落了鬓边紫藤花瓣。她话音未落,便见二宝忽然转身,手里攥着的野莓酱往虎妞脸上抹去,橙红色衣襟顿时晕开片紫黑污渍,倒像极了醉梦熙袖口未干的莓汁印。虎妞尖叫着跺脚,震得桥头石狮子颈间的铜铃都响了,清响混着画舫传来的三弦琴,惊得远处放荷花灯的觅两哥哥都回头望。

“你瞧他们。”醉梦泠指着湖面,粉红色裙摆扫过岸边芦苇,惊起群绿头鸭。她腕间鱼鳞纹银镯碰着大风的狼头哨,发出细碎的响,“昨儿我在湖边练换气,见觅两哥哥往水草里藏了个木匣子,莫不是给你的定情信物?”

大风正替醉梦熙理平被拽皱的衣袖,闻言手一抖,竟将她月白袖口的狼头暗纹蹭得变了形。醉梦熙望着他忽然泛红的耳垂,想起前日在兵器铺,见他对着副狼齿护腕发呆,护腕内侧刻着的“熙”字,比父亲教她写的还工整。她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系铃”刀柄,忽然觉得这江南的风里,连芦苇的气息都带着蜜糖的甜。

“定情信物该是刀鞘才对。”醉梦熙忽然开口,刀刃在暮色里划出道冷光,惊得芦苇丛里的青蛙扑通跳进水里,“昨儿听说书人讲,侠女的刀鞘要能装下江湖路,还要能...能盛住心上人摘的野莓。”她说着便从大风怀里拿过釉陶罐,琥珀色蜜糖在罐底晃出涟漪,映着她自己月白衣衫的影子——不知何时,衣襟上竟沾了片橙花的黄,像极了大姐醉梦香的豹纹。

大风望着罐中渐少的野莓,忽然蹲下身,从靴筒里摸出个油纸包。展开来却是半块干裂的梅子糖,糖块上还沾着细密的刀痕——那是去年她练刀累了,他用匕首削糖块时留下的。“本来想等你练完刀再给...”他说话时,指腹蹭过糖块裂缝,忽然把糖塞进她手里,“如今野莓配蜜糖,这糖怕是要酸掉牙了。”

醉梦熙捏着梅子糖,粗糙的糖粒蹭着掌心,忽然想起七姐说过,狐女的幻术再美,也抵不过心上人藏在靴筒里的糖。她刚想开口,却见醉梦泠指着湖面惊呼:“快看!是大姐的豹皮箭囊!”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聂少凯撑着竹筏划过灯影,黄色豹皮箭囊在筏头晃悠,箭囊上绣的银线豹纹,竟与醉梦香袖口的暗纹分毫不差。竹筏掠过芦苇时,惊起的夜鹭翅膀扫过醉梦熙发梢,她忽然觉得,这江南烟雨中的琐碎时光,远比话本里的刀光剑影更像江湖——这里有狼崽的爪、蜜糖的甜、还有心上人藏在靴筒里的酸梅子糖,每一样都比“系铃”刀刃更能刻进心底。

虎妞小葵的笑闹声从九曲桥传来,二宝正把荷花灯扣在她头上,橙红色的光映着她虎头靴上的银铃铛,与大风腰间的狼头哨、“系铃”刀鞘的银铃一起轻响。醉梦熙咬下口梅子糖,酸涩的滋味在舌尖炸开,却看见大风望着她笑,眼里的光比湖面所有荷花灯加起来还要亮。她忽然明白,或许真正的侠女江湖,从来不在远走天涯的刀光里,而在这能盛住野莓蜜糖、能听见铃铛轻响的寻常日子里,在心上人看她时,比月光更温柔的目光里。

醉梦熙含着酸涩的梅子糖,忽觉袖口被轻轻拽了拽。低头见九妹醉梦泠正指着芦苇丛,粉红色裙摆上的水珠滴在青石缝里,惊起两只背甲泛着蓝光的潮虫。顺着她指尖望去,只见觅如蹲在岸边系鞋带,素兰色裙角沾着湖泥,身旁的洛君正替她摘去发间的柳絮,两人耳尖都泛着红,倒像极了石桌上未吃完的野莓。

“六姐的鼠牙怕是又痒了。”醉梦泠抿嘴笑,鱼鳞纹银镯碰着“系铃”刀鞘,发出清越的响,“昨儿我在水榭下换气,听见她跟南宫润说,想把《诗经》抄在粟米纸上喂仓鼠呢。”她说着便往芦苇深处走,惊得藏在叶下的豆娘振翅飞起,透明的翅膀擦过醉梦熙手背时,竟在皮肤上留下道水痕。

大风替醉梦熙理了理被夜鹭翅膀扫乱的发辫,指尖触到银簪上的狼头雕纹,忽然想起前日在铁匠铺,那师傅说狼齿护腕已打好,只等他去取。他望着醉梦熙咬着梅子糖鼓起的腮帮,忽然蹲下身,从靴筒里摸出个蜡丸——那是他用西坡老梅树的树脂封的,里面裹着片狼崽的爪尖鞘。“这个...或许比梅子糖更配你的‘系铃’。”

醉梦熙捏着蜡丸,温热的树脂蹭着掌心,忽然想起父亲书房里那幅未写完的字——“侠骨”二字力透纸背,“柔肠”二字却墨色浅淡。她用指甲刮开蜡丸,露出里面浅褐色的爪鞘,与“系铃”刀柄的狼头雕纹竟似同出一源。远处画舫传来琵琶声,音符跌进西湖时,惊得虎妞小葵扣在头上的荷花灯都歪了歪。

“其实我爹说,”醉梦熙忽然开口,爪鞘在指间轻颤,“真正的侠女不是刀光最快的那个,是懂得把爪子收进鞘里的那个。”她说着便将爪鞘系在大风腰间,与狼头哨、兔哨撞出串响,惊得芦苇丛里的青蛙又扑通跳了水,“就像你寻野莓时,明知蔷薇有刺还要钻进去。”

大风低头看腰间新添的爪鞘,蜡丸的余温透过粗布传来,忽然笑出声,惊得远处放荷花灯的觅两哥哥都回头望。他想起今早路过药铺,见虎骨膏的瓷罐上印着老虎爪印,与醉梦熙的狼爪鞘倒有几分相似。“那我这鞘里,”他指尖划过爪鞘边缘,“还能再装你舞刀时掉的汗巾么?”

话音未落,便听五姐醉梦红的笑声从九曲桥传来。朱红色软缎裙摆扫过石板,她手里拎着个竹网,网底竟兜着半网野莓——只是莓子上都沾着细密的牙印,显然是哪家鼠辈偷啃过的。“瞧瞧我在假山石缝里寻着什么?”醉梦红晃着竹网,紫黑果粒撞出甜腻的香气,“怕是六姐家的仓鼠又偷跑出来了。”

醉梦熙望着竹网里带牙印的野莓,忽然觉得这江南的春夜都化在了风里。她想起七姐说过,狐女最美的幻术是让心上人看见寻常日子里的光,此刻大风腰间的爪鞘、醉梦红竹网里的莓子、还有远处画舫上渐弱的琵琶声,都比任何幻境更让人心安。她将最后半块梅子糖塞进大风嘴里,酸涩混着蜜糖的滋味在两人之间漾开,惊得“系铃”上的银铃与他腰间的爪鞘同时轻响,在暮春的夜里织成支细碎的歌。

虎妞小葵的欢呼从湖边传来,原来二宝把荷花灯放进了水里,橙红色的光随波晃动,映着醉梦泠在水中嬉闹的身影。醉梦熙望着大风眼里倒映的灯影,忽然明白,或许真正的江湖从不在远方,而在这能听见铃铛轻响、能尝到野莓酸甜、能看见心上人笑眼的寻常日子里,在“系铃”刀鞘与狼爪鞘相碰的清响里,在江南烟雨中永不落幕的琐碎时光里。

醉梦熙见大风含着梅子糖笑得眉眼弯弯,忽然想起灶房还煨着母亲交代的茯苓汤。她转身往月洞门走时,月白靴底碾过颗滚落的野莓,紫黑汁液渗进石板缝,惊得墙根的苔藓都颤了颤。大风慌忙跟上,青灰色短打的裤脚扫过芦苇,惊起的萤火虫撞在"系铃"刀鞘上,银铃轻响混着虫翅振频,倒像极了七姐驯养的夜光蝶。

"方才在湖边见着小加加。"大风忽然开口,指腹蹭着腰间的狼爪鞘,"她跟刘阿肆在捆羊草,草垛里藏着半块没吃完的麦饼,饼上还印着羊蹄印呢。"他说话时,竹篮里残存的野莓晃了晃,有颗粘在篮底的果子忽然掉出,滚到醉梦熙脚边,恰好被路过的醉梦兰的灰鼠叼走——六姐正蹲在假山后,往粟米纸上抄《召南·鹊巢》,纸页边缘还沾着仓鼠的爪印。

穿过紫藤花架时,醉梦熙忽然停步。月白衫袖被夜风扬起,她望着廊下晾晒的素色衣袂,忽然想起父亲说"侠"字的篆书写法,像极了持戈护卫的姿态。她解下"系铃"横在掌心,乌木刀柄的狼头雕纹蹭过月白裙摆,惊得刀鞘铃铛与大风腰间的爪鞘发出和鸣——这声响竟与去年她在武馆听的晨钟韵律相合,只是此刻多了份蜜糖的甜。

"明早想去西坡练刀。"醉梦熙指尖划过刀刃,月光在钢面上流成银溪,"听说那里新长了野蔷薇,花刺比去年的还利。"她说着便侧头看大风,见他耳尖又泛起熟悉的红,像极了竹篮里最熟透的那颗野莓。

大风慌忙去摸腰间的空竹篮,指腹触到残留的蜜糖黏腻,忽然笑道:"那我明早多带些虎骨膏,顺便...顺便给你寻些没刺的野莓。"他话音未落,便见醉梦紫披着紫色纱衣经过,狐火在她指尖明灭,照亮了廊下晾着的狼齿护腕——护腕内侧的"熙"字被夜露浸得发亮,倒比铁匠铺的炉火更暖。

灶房的方向传来锅盖轻响,想必是二姐醉梦甜在温粥。醉梦熙望着大风转身去取茯苓汤的背影,青灰色短打在月光下泛着暖调,忽然觉得这江南的夜比话本里的江湖更让人眷恋。她将"系铃"轻轻靠在廊柱上,银铃晃落的夜露滴在护腕的狼齿间,与大风靴底沾的蔷薇草屑混在一起,竟在石板上绘出幅比任何侠女图都鲜活的画。

虎妞小葵的哈欠声从东厢房传来,二宝正替她摘去头发里的荷花灯穗。醉梦熙接过大风递来的茯苓汤,陶碗的温热透过指尖传来,忽然想起七姐说的狐语——江湖路远,不如守着灶台的烟火气,看心上人替你绑好刀穗,听他裤脚带的草屑落在青石板上,惊起檐角灰雀,也惊起岁月里最寻常的温柔。

夜风裹着西湖水汽漫过庭院,"系铃"的银铃与狼齿护腕的轻响遥遥相应。醉梦熙望着大风蹲下身替她系好靴带,指尖触到他后颈的薄汗,忽然明白,真正的侠女闯荡,从来不是仗剑走天涯,而是在这江南烟雨中,守着心上人递来的青梅、灶房煨着的热汤、还有刀鞘里藏着的、比江湖更辽阔的寻常日子。当晨光初现时,西坡的野蔷薇会带着露水绽放,而她的"系铃"将与他腰间的爪鞘一起,在晨风中轻响,唱着比任何侠歌都动人的、关于柴米油盐的歌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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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欢如醉
连载中Ann泠善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