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里,既然身边所有人都知道我缠了小脚,我也就索性不再掩藏。每日里,我大大方方地穿着那双浅青色缎面、鞋头绣着细密缠枝莲纹的弓鞋,外面套着黑色的长筒丝袜,配着校服的裙子,往返于学堂与家之间。那浅青与墨黑,那纤巧的弓鞋与挺括的校裙,形成了奇诡而抢眼的对比,仿佛将我割裂成两个部分——一个新式的女学生,一个旧时代的“杰作”。这一年多,我和海霞都像抽条的柳枝,长高了不少。我身量拔高了,脚却比原先更小、更显秀气,走起路来那摇曳的姿态也愈发“娴熟”。
海霞也长高了,脚似乎也更大了些,踩在地上稳稳当当。学堂里的霸凌并未因我的“坦荡”而消失,反而变本加厉。总有人在拥挤时故意重重踩我的脚,那尖锐的疼痛常让我瞬间白了脸;也有人会装作不经意地推搡,想看我失去平衡出丑。每当这时,海霞总会像一头被激怒的狮子,毫不客气地骂回去,甚至挽起袖子就要跟人动手,马莲虽不敢打人,却也总是紧紧挨着我,用她怯怯的眼神表达着支持。我们三个,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一起掏鸟窝、无所顾忌的时光,只是如今,守护的东西变了。转眼又是一年寒假。马莲的父母再次邀请我们去她家庄廓院玩耍。这次,我带了阿妈蒸的白馍馍、拧出花样的花卷,还有炸得金黄酥脆的馓子。海霞带了厚重的锟锅馍和一块上好的茯茶。一大早,海霞就来了我家,等我慢条斯理地将双脚拾掇妥当——缠紧裹脚布,套上丝袜,穿上弓鞋。不多时,马莲和她父亲也驾着那辆熟悉的驴车来了。
到了马莲家,她阿妈依旧热情。她那双小脚,似乎比记忆中更显尖小,走起路来,真像是从脚踝处直接生出的一个尖尖,快看不见脚掌的轮廓了。她见到我,目光立刻落在我那双浅青色弓鞋上,眼中先是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流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近乎激赏的赞许,那眼神我懂,是同行者对“臻于化境”者的认可。夜里,我们三人依旧挤在那张热炕上,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少女的私语最终总会绕回到那最隐秘、也最让我们心思缠绕的话题上——小脚。马莲的脚,如今也只有先前的一半宽不到,缩短到了四寸,尖尖小小的,裹在布袜里,轮廓甚是可爱。我有些好奇她那双被赞誉“周正”的脚究竟是何模样,便提出想看看。马莲略一迟疑,便答应了。
她小心地脱去布袜,解开裹脚布。她的大脚趾也用细带束缚着,保持着尖细,但脚两侧并没有夹竹片,因此显得齐整,不歪不斜,与脚跟连接,形成一个近乎完美的倒三角形。除大趾外的其余四个脚趾,服服帖帖地蜷窝在脚底心,虽然不像我的脚趾那样几乎“抄”到了脚外侧边缘,但排列紧密,形态乖巧,确实是非常“周正”的缠法。我看着她那双虽然变形却线条流畅的小脚,由衷地赞叹:“莲儿,你这脚缠得真好,真秀气!”海霞也凑过来看,虽然她眼中还是带着那份惯有的心疼,却也诚实地夸道:“是哩,比上回见时又小了好些,真不容易。”
展示完我也褪去了鞋袜,一层层解开裹脚布。当我的双脚完全显露时,马莲和海霞都屏住了呼吸。这双脚,如今已是二寸九分长。脚跟与前掌紧紧贴合,几乎不留缝隙,使得足心那道缝幽深得仿佛能将目光吸进去。脚背因足弓的极致弯曲而高高隆起,像一座光滑而陡峭的山丘,皮肤薄得能看见底下青色的血管。四个小趾被彻底折压,不仅紧贴脚心,其末梢几乎要越过脚掌的内侧缘,使得从脚底看,前脚掌的概念完全消失,只有一道深壑和壑底那几个模糊的凸起。大脚趾孤峭地向前伸着,细得像一根玉簪的头。竹片长期夹缚的痕迹在脚掌两侧留下浅浅的凹痕,更凸显出这双脚的窄瘦与异乎寻常。
“天爷……”马莲喃喃道,眼睛瞪得溜圆。海霞倒吸一口凉气,伸出手指,极轻地碰了碰我那隆起的脚背,又迅速缩回,仿佛怕碰碎了什么。我们将脚重新缠好,正准备睡下,马莲却神秘兮兮地从炕柜深处摸出一个小布包。她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竟是一只鞋子! 那不是布鞋,也不是缎鞋,而是用琉璃做的!通体晶莹剔透,能清晰地看见里面的结构。鞋子做得极其小巧,放在马莲那已然不小的手里,竟衬得她的手硕大无比。我目测了一下,那琉璃鞋恐怕只有二寸七八分长,比我的脚还要小上一分! “这是我阿大淘换来的,”马莲小声说,眼睛亮晶晶的,“玉娟姐,你……你试试,看能不能穿进去?” 海霞立刻皱眉:“别试!这鞋明显比你脚小,一看就穿不进去,硬穿要伤着的!” 我一听这话,一股不服输的劲头猛地涌上心头。她们越说穿不进,我偏要试试!我接过那只冰凉剔透的琉璃小鞋,触手光滑沉重。
我试着将我那缠得紧紧的二寸九分的脚往鞋口里塞,脚尖勉强进去,但到了脚背隆起处,便死死卡住,任我怎么用力,也无法再推进半分,确实穿不到底。心中一股无名火起,夹杂着对那极致“小”的疯狂渴望。我不信!我猛地将刚刚缠好的裹脚布再次解开,手上用尽全力,将脚趾往更深处按压,脚背绷得如同拉满的弓,然后对着那琉璃鞋口,狠命一蹬! “波”的一声轻响,像是塞子被强行按进瓶口,一阵剧痛从脚背传来,但我那只脚,竟然真的被硬生生塞进了那只二寸七八分的琉璃鞋里! 脚背那隆起的“山丘”在透明的琉璃下被挤压成一个圆滚滚的球状,青筋毕露,皮肤因极度压迫而透出骇人的红色。
我拿起那只如今穿在我脚上的琉璃鞋,透过透明的壁,能清晰地看到我那被扭曲到极致的脚在里面的惨状——大脚趾在狭小的空间里被迫微微向上翘着,指关节顶着光滑的琉璃壁,因疼痛而无法自控地轻微颤动着;其余四个小趾在鞋子的最窄处被挤压成一团模糊的阴影;足跟死死顶住鞋跟,仿佛要将那琉璃撑破。正当我想把这“刑具”脱下来时,却发现坏了事!刚才用力太猛,脚被撑得发胀,加上汗液的润滑,此刻那琉璃鞋竟像长在了脚上,严丝合缝,任凭我如何咬牙用力,怎么也脱不下来!脚上的疼痛越来越尖锐,血液似乎都淤积在了那只被囚禁的脚里,胀痛难忍。透明的琉璃壁上,很快因我脚上散发的热量和湿气,蒙上了一层白蒙蒙的水汽,更显得里面的情形诡异莫名。
我慌了神,海霞和马莲也急了。最后,我们三人合力,海霞紧紧抱住我的腿,马莲扶着琉璃鞋,我忍着钻心的疼,一点一点地往外拔,折腾了许久,才听到又一声令人牙酸的“啵”声,那只琉璃鞋终于被脱了下来。我的脚早已是一片狼藉,被挤压处通红发紫,几乎麻木。我瘫在炕上,大口喘着气,冷汗浸湿了鬓发。少时放松后,那被强行扩张的皮肉慢慢回缩,但疼痛依旧清晰。我不敢怠慢,忍着不适,重新拿起裹脚布,将那饱受折磨、却依然执着于“小”的脚,一层层,再次紧紧缠好,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找回那份让我心安的、极致的束缚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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