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 33 章

回到马莲家那暖烘烘的厨房时,她阿妈正站在灶台前,就着一个大陶盆揪着面片。只见她手指翻飞,一小块一小块的面剂子在她手中一捻、一拉、一甩,便变成薄薄的面片落入滚沸的羊肉汤锅里,动作甚是熟练麻利。我们放下背篓,也凑过去想要帮忙。

海霞手脚利落,洗了手就学着揪面片,虽然形状不那么规整,倒也像模像样。马莲帮着往灶膛里添柴火。我脚不方便久站,便坐在一旁的小杌子上,帮着择洗带来的青菜。

目光却不自觉地,总被马莲阿妈那双忙碌的脚吸引过去。我这才留意到一个先前未曾深想的细节:别看她干活如此利索,但当她站在灶台前,稍久一些,那双尖尖的小脚便似乎有些承不住力,需要微微地、不着痕迹地前后挪动、捯换着支撑,才能维持住身体的平衡。那挪动的幅度很小,频率也不高,混在忙碌的动作里不易察觉,但若定睛细看,便能发现那细微的、持续的不稳。

这发现像一粒小石子,悄悄投进了我的心湖。我如今的身量,才将将到马莲阿妈的鼻尖,往后怕是还要再长高些。到那时,我这双比她的还要瘦小、还要极致的脚,能稳稳当当地撑住我吗?会不会……会不会也像她这般,连安安生生站着做顿饭,都成了件需要暗自使劲、小心维持的难事?

一丝若有若无的疑虑,像初春的寒烟,刚刚升起,旋即就被我自己用力驱散了。转念一想,就算真是那样,又有什么打紧?女儿家要那么稳当做什么?小脚本就是为了显得柔弱,惹人怜惜的。走路时摇摇曳曳,站立时微微不稳,不正是这“弱柳扶风”之态的真意么?这般想着,心里那点刚刚冒头的忐忑,便又化作了理所应当的安然。

热腾腾的羊肉面片汤端上了炕桌,汤鲜肉烂,面片滑韧,就着酥脆的馓子和花卷,我们吃得心满意足。饭后,又坐着说了会子话,看日头偏西,我和海霞便起身告辞。马莲和她阿妈将我们送到院门口,少不得又是一番叮嘱和挽留。

最终,我们还是坐上了马莲阿阿大赶来的那辆驴车。车子“吱吱呀呀”地驶离了那座敦实的庄廓院,将马莲和她阿妈站在门口挥手的身影,渐渐抛在了身后弥漫的暮色里。蹄声嘚嘚,载着我和海霞,沿着来时那条覆着薄霜的土路,晃晃悠悠地朝着家的方向行去。

寒假过的很快开学后的头一周,学堂里马莲的座位始终空着。起初只当她家中有事耽搁了,可接连五日不见人影,连先生问起也无人知晓,我和海霞心里便像揣了只兔子,七上八下地不安起来。捱到周六,我们再也坐不住,决意去她家看个究竟。

知道今日路途不近,天还灰蒙蒙的,我便摸索着起身。铜盆里的水尚带余温,我将那双已然离不开束缚的脚浸入水中,仔细擦洗。这双脚,如今离了裹脚布,便如同一摊失了骨头的软肉,莫说行走,连稳稳站立都成奢望。唯有将那长长的白布一层层、紧紧密密地缠绕上去,勒得皮肉与变形的骨骼死死贴合在一处,走路时反倒能借上几分力,生出一种紧绷的"劲道"来。我咬着牙,手上用足了力气,将布条缠得比往日更紧实几分,直至双脚被束缚成两个尖削的楔子,才套上厚实的布袜和那双便于走远路的深蓝色布鞋。

与海霞在巷口会合,我们便朝着城外马莲家的方向走去。一路紧赶慢赶,到达那座熟悉的庄廓院时,日头也已升得老高。我抬手轻叩门扉。院内安静片刻,才传来细碎的脚步声。门"吱呀"开了条缝,露出马莲略显苍白的脸。她见是我们,先是一怔,眼底随即漾开真切的笑意,忙将我们让了进去。

"你们怎么来了?"她轻声问。

"还说呢!一周没见你,我们能不着急吗?"海霞快人快语,"家里出什么事了?"

马莲叹了口气:"我阿阿大去外县办事未归。前两日,我阿妈去井边打水,脚下不稳,摔了一跤,扭了腰,需得卧床静养。"

她眉眼间笼着愁云。我们跟着她穿过院子,目光却不自觉地被她那双脚吸引了去。她穿着一双粉缎面小鞋,鞋头绣着精致的"蝶弄花",鞋底虽厚却是平的,鞋尖处空落落地翘着。白布袜紧裹着脚踝和高耸的脚背,水翠色鞋带在脚面交叉系紧,没入裤腿,被扎腿带牢牢缚住。这双装扮精巧的脚,乍一看,竟像两颗挂在脚腕上的小粉桃儿,瞧着比我的还要小巧几分。我正暗自纳罕,却留意到她走路的姿态与以往不同。迈步时双□□迭间带着外八字,更奇的是,每落一步,那脚跟处便微微向前一塌——她的脚跟和脚踝,不在一条线上! 心下疑惑,但碍于礼节,只得暂且按捺。我们先去探望了卧病的马莲阿妈,宽慰几句,见她精神尚可,才随马莲回到她屋里。

刚在炕沿坐定,我便忍不住问起她脚跟的异状。马莲低头看了看脚,语气淡然:"玉娟姐眼真尖。我这种,叫'折腕'。"她抬眼,"像你那样,脚跟与脚腕成一条直线,是顶周正的。可我太贪心,一味求短小,缠时下让阿妈手狠了,把脚跟推得太过,折到脚腕前头去了。"

"折腕?"我头回听说,好奇更盛。

她细细解释:"说是'折腕',折的是足腕子那根筋。日日狠缠,脚前半截往后弯,脚跟就往前倾。几个月下来,连着脚跟和小腿的那根'懒筋'就被抻得失了弹性,缩不回去了。原本寻常人的脚跟是自然向后凸的,缠得好的,如你这般,能推到与脚腕成直线。可我这样,脚跟太过前倾,一用力,脚往前斜,小腿往后撤,脚腕子那儿便成了一个角。"

她这番言语,勾得我想亲眼瞧瞧。便试探着问:"莲儿,能让我看看你光脚的样子么?"

马莲略一迟疑,便爽快答应。我们三人围坐炕上,她动手解开水翠色的扎腿带和鞋带,褪下粉缎小鞋,露出白布袜的脚。

令我惊讶的是,她袜底竟用彩线绣着一朵精致的牡丹。待她将袜子也脱下,开始解开裹脚布时,我注意到她大脚趾上缠着的细带——那是为了保持脚尖的纤秀。

当最后一层裹脚布轻轻滑落,呈现在我眼前的,是一双完□□露的脚。这双脚纤巧得令人屏息,恐怕不足二寸八分。

因着特殊的缠法,整个足部呈现出一种独特的线条——脚背高高弓起,形成一道优美而陡峭的弧线,肌肤因长期紧密包裹而显得格外细腻光滑,在炕窗透进的微光下泛着温润的玉色。最特别的是足跟与脚腕的连接处。寻常人脚跟自然向后,缠得周正的如我,脚跟与脚腕成一直线。可她的脚跟,却明显向前倾侧,位于脚腕骨下方,使得脚跟与小腿之间形成了一个别致的角度。那处的肌肤薄而透亮,能清晰地看见底下骨骼的轮廓与筋腱的走向,别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纤柔。

我的目光细细描摹着这双脚的每一处细节。脚底板因脚跟的过度前移,前脚掌被妥帖地对折过来,在足心处形成一道细密深邃的缝隙。大脚趾保持着恰到好处的纤细,向前伸展得笔直。另外四个脚趾,则温顺地折压在脚掌内侧,排列得整整齐齐,从脚底看去,只见光滑的肌肤和隐约的轮廓,竟是寻不见半点瑕疵。这般模样的脚,当真是将小脚之美推到了另一种境界。虽与我的"周正"不同,却自有一番动人心魄的韵致。

海霞看着马莲的脚,嘴唇动了动,终究什么也没说,只轻轻握住了她的手。我们决定留下,帮马莲照料母亲,分担家事。下午,马莲要去柴房抱柴。她走到柴堆前,弯腰欲抱。就在她俯身用力之际,我瞧见她那"折腕"的脚,因承受重量,脚跟处那向前的角度愈发明显,整只脚的线条显得愈发纤柔动人,仿佛弱不胜衣。我的心不由得跟着一紧,这般极致的模样,着实让人既惊叹又忍不住怜惜。

"莲儿,我来!"海霞抢上前接过柴火。

马莲无奈一笑,没有争辩。傍晚,马莲要端药罐。她小心走着,步步摇曳,那双"折腕"的脚在重物下更显楚楚风致。

我忙接过药罐:"我帮你拿。"

她感激地看我一眼。我们三人分工合作,海霞负责重活,我帮着煎药收拾,马莲照看母亲。院落里因我们的忙碌而添了生气。夜里,我们挤在马莲的炕上。黑暗中,我回想她那双完□□露的"折腕"小脚,那般极致的形态,竟让我心生向往。这般模样,虽与我的路数不同,却也是小脚中的又一重境界了。直到第二日下午,见马莲阿妈气色好转,我们才告辞。马莲送我们到院门口,拉着我们的手,眼圈微红:"玉娟姐,海霞姐,谢谢你们......" 回去的路上,我和海霞都沉默着。那双完□□露的"折腕"小脚的影像,总在我眼前浮动。那般极致的模样,虽美得惊心,却也要付出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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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花落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