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光线下,林琅的双眸尤为明亮,如同照进隧道内的星光,点亮了傅若年的前路。他迈上一级台阶,踩在比林琅还低四级的台阶上,堪堪与她一样高。
“是,”傅若年大方认承,目光一刻舍不得从林琅脸上移开,“我吃醋了。所以,可以哄哄我吗?”
林琅原本想开个玩笑。
有时候她胆子的确很大,但最多是嘴上说得花,真到实际行动,反倒畏畏缩缩,什么都不敢了。她紧张地吞了一下口水,颔首避开傅若年灼烫的视线,低声道:
“怎……怎么哄啊。”
“嗯——”傅若年故作思索,仰头看了一眼仍热闹的天台,勾唇道,“这儿人太多,我们出去走走?”
“好。”
林琅应了一声,逃也似的跑回天台拿包。傅若年来时只带了一部手机,没什么东西落在天台上,便在楼下门口等她。
不多时,木质楼梯上传来了“咚咚咚”的脚步声,他听得出,是林琅的高跟鞋。
他们走出蓝念澜那家店时,时间尚不算太晚,两人沿着五道营胡同往外走,没两步就到了雍和宫大街。
雍和宫的香火很旺,白天过来这边,这条路常常堵得水泄不通,空气里都弥漫着浓烈的檀香味。不过到了晚上,这里就仿佛变成了另一个静谧的世界,不必说车,连行人都寥寥无几。
加之现在是冬季,天气寒冷,附近的居民也不愿出门。
他们站在胡同口,隔着一条马路眺望雍和宫古朴的建筑,林琅像是想起了什么,主动挑起了话题:
“你来这里拜过吗?”
傅若年摇了摇头:
“我很少去寺庙。”
林琅故弄玄虚,屈起手肘碰了他一下:
“这里很灵的。”
傅若年饶有兴味顺着她的话往下接:
“你来过?”
“常来,”林琅笑道,“我每一次来这里拜,都会有好事发生。”
傅若年眉梢微动,附和道:
“看来,我也得来拜拜。”
林琅好奇看向他:
“你也想要好事?”
傅若年不急着回答,而是稍向她那边弯下腰,认真道:
“我想你有好事。”
林琅抓在提包带上的手不自觉握得更紧,大冷天的,她掌心竟然渗出了汗。好在傅若年并没有进一步的举动,只是继续安静地站在她身旁,等待信号灯变绿,再自然地绕到有车来那一边,陪她走过马路。
等一步踩在马路对面的行人便道上,林琅才又问道:
“你打算去哪儿逛?”
傅若年指了一下雍和宫大街的深处,林琅不解,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踮起脚尖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
“那里面有什么啊?”
她问。
“有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火锅,还挺好吃的,”傅若年拿出手机上早已点开的某点评软件界面,“和我出门,总不能让你饿着肚子回家。”
林琅微讶,立时道:
“你怎么知道我没吃饱。”
她说完当即就后悔了。
那一桌子人,就数她吃得最多,罐头、傅若年和蓝念澜都一个劲儿地往她盘子里放炸鸡和薯条。但一桌五个人,蓝念澜就上了那么点东西,分明就是零食而非正餐。她有个挺麻烦的习惯——零食吃再多也不当饭,本来计划着,回家再拜托老爸煮一碗方便面。不过既然傅若年提议,那“勉为其难”吃顿火锅再回去也行。
傅若年看出她的尴尬,改口道:
“刚才我没吃饱,再陪我一起吃点儿呗。”
林琅知道这是傅若年在给她找面子,立时点了点头。
两人并肩走在雍和宫大街上,影子一高一低,倒映在深灰色的柏油路。
他们的距离很近,傅若年的手能时不时碰到林琅的袖口。至于为什么是袖口,和林琅在冬天的习惯有关。她不爱戴手套,手又怕冷,所以冬天的外套全是袖子长长的款式。今天这件羽绒服整体都宽松,如一床巨大的棉被披裹着她娇小的身材,双手更是不必刻意缩进去就可以安然躲在袖子里,暖和又舒适。
以至于傅若年想趁机牵她的手,却根本无从下手。
他踌躇片刻,试探问了一句:
“你冷不冷?”
“啊?”林琅毫无防备之下被问懵了,她旋即回过神,认真道,“穿着羽绒服呢,不冷。”
“哦。”
傅若年顿时没话了。
林琅好奇看过去,见他一双手垂在身侧,指节都被冻得通红,便了然他心中所想。她使劲儿抖了两下袖子,一只小白手才堪堪从宽大的袖口内钻出来,暗搓搓地摸索向傅若年。
指尖蓦然一暖,傅若年下意识停下了脚步,任林琅轻轻握住他的手,然后揣进她羽绒服上那个庞大的口袋里。
“这样好一点吗?”
林琅问道。
傅若年只觉脸上烫得厉害,整个人僵硬着一动不能动。他的呼吸凌乱急促,连说出一个清晰的字都显得尤为艰难,怔在原地不知所措。
林琅被他紧张的样子逗笑了,忍不住调侃道:
“至于吗?”
傅若年尴尬佯咳一声,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迈步往前走。
他总不能告诉林琅,这是他第一次牵女孩子的手。
火锅店不远,林琅觉得没多一会儿就走到了,即使踩着高跟鞋也不觉得累。可明明看地图上,他们竟已然走过了将近一公里的距离。
傅若年选的这家火锅店是簋街上挺有名的一家老北京铜锅涮肉,两个人轻车熟路点了几盘肉和一份蔬菜拼,热气腾腾的铜火锅就架上了桌。
林琅一直认为,北京人吃铜锅有着严苛的仪式感。首先锅子一定要干净,水要清亮,葱姜蒜和大枣必须上了桌再放。而麻酱千万不能是自己去小料台盛,须得店家调好了端上来,上面有韭菜花和酱豆腐画的笑脸儿。
再到葱花、香菜、辣椒油和一头泛着淡淡黄色的糖蒜,分四只小碗,规规矩矩地摆在食客面前,这餐前仪式才算完成。
她本人不太讲究仪式感,但在铜锅涮肉这件事上,也和被誉为“事儿妈”的林高科有着相同严重程度的强迫症。
倒不是不符合这个仪式的不能吃,而是那样的只能称之为火锅——
只有严格遵守这些规矩,才能算作是铜锅涮肉。
恰好,傅若年找的这家店,就是地道的铜锅涮肉。
锅里的水开始沸腾,林琅拿了双公筷,给傅若年那边塞了几块鲜切的羊上脑。
“谢谢。”
傅若年温然笑着道谢,把一盘林琅点的鲜切黄瓜条放在了她跟前,并未用自己的筷子给她夹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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