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第 109 章

济河的入海口有一个巨大的渡口,连通三河一江一海口。

渡口设八道水门、十九座桥梁,每日大小船只往来频繁,河岸纤夫时常聚集在各个码头附近喝酒聊天,往来小商贩络绎不绝。

章麓与李鹤霖易容成西戎小国游商的模样,坐在南水门不远处的酒楼里,点了两个小菜,边吃着白灼虾,边看着窗外的风景。

本来章麓想要扮成新罗人,但碍于李鹤霖实在只会说吐谷浑话,怕露馅,只能伴做这里最少见的西戎商人,假装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一路用西戎话夹杂着汉话来到了南水门。

酒楼的小二非常健谈,也精通不少外邦语言和各地土话,对章麓的问题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言语间处处都透露着对雨陶郡主的赞扬,以及生活在莱青的自豪。

说得李鹤霖这种山崩于前还面不改色的人,差点黑脸掀桌。

为了套近乎,章麓还将从聚粹轩那里带出来的几样宝贝送给了掌柜,以感谢他们的好心。

掌柜的拍拍大肚皮笑到:“你们来一趟不容易,当然是希望能将莱青郡好的物产都带回去,也宣传宣传咱们莱青,吸引更多的游商来这里交易。到时候,咱们这里也建座千金城,将北边那个给他干下去!哈哈哈!”

章麓笑着附和,又装作焦急等待坐船去辽城的模样,隐晦的问了两句南水门的情况,话里话外都在打听有没有办法开船离开,得到的都是否定的回答。她没再过多试探,以防被察觉,便再次去了之前订好的厢房中。

李鹤霖用薄如蝉翼的飞刀剥虾,确保每一只都完美的肉壳脱离,然后整整齐齐的摆在空盘里,等待章麓的临幸。

他放下刀,用湿布巾擦了擦手,问道:“我们在这里已经呆了三个时辰,没有半点动静,他们真的会冒险出海?那日咱们去寺庙时抓住的探子,已经在宅子连夜审了两轮,他们知道的消息太少。”

“不要急……”章麓的话刚起了个头,南水门的闸口忽然响起了轰隆隆的声音。

远远望去,巨大的水门缓慢的被打开,来自上游的水迅速的涌了下去,一艘艘巨大的漕船从水门而出,顺着河流一路朝西南方向而去。

所行之处,畅通无阻。

章麓:“终于来了。”

李鹤霖眯了眯眼,道:“当真如刘大人所言,根本没人阻拦检查收税。前两日都只是些小型的渔船和渡船,税务司的人还能靠近拦截,今日的是商船,税务司的人根本插不进手。”

视线下移,他将目光聚焦在了吃水深度上,不由一惊:“这么重,到底装了多少货物?”

章麓:“大梁的商税都是按重量计较的,除官商才可贩卖的盐铁外,其余的货物都是按照主要用途来划分,像衣食住行相关的但非民生必需品就比较高,例如金银器物、丝绸、石材、木材、茶叶等。但麻布、米粮因为是保民生的东西,所以税收最低。”

李鹤霖盯着过往的漕船许久,道:“茶、盐、酒属于官府把控,征收的是专税,这笔窟窿不可能不填,至少要让给税务司来查。其余的都在普通商税之内,每贯税约十文到四十文不等。若是一船铁器,按照济南的物价,一柄精铁剑是十两白银,也就是一万五千文,需缴商税十五文。这商船带五帆,若是以战船来类比,至少载重五百担。能装三十多万件精铁剑,也就是约五千两白银的税。”

章麓双手托腮看着李鹤霖认真计算的模样,打断道:“但商人不会卖这些不值钱又被官府垄断的精铁武器,而且每一件物品定会用木箱仔细封存,船上还要算上人员、粮食和配件的重量,三十多万件精铁剑至少要打个对折。”她伸出手正反面翻了翻,说到:“若全是金银器物的话,这税至少翻五倍。”

李鹤霖闻言一惊:“近二万多两?”

章麓微微点头:“这只是全按贵重物品来算,但商船一般不会单纯的只载一种货物,像大同商号的商船,一艘载重三百五十旦,过扬州港时,每船要交月五千到一万不等的税。刚刚过去了十七艘商船,若都按五千商税来算,这一趟济南郡至少入账八万五两白银的税收。若每日都是八万五千两,一个月就足足有二百五十五万两,一年就是三千万两。当然,扬州港都不能保证每日都会有商船过境,而且五成的商船运送的都是粮食,三百五十旦以内是免税的,余出的部分也是十贯收一文,只商税的百分之一不到。剩余的五成里一半都是盐铁茶一类官府管制的物品,交的是专税而非商税。”

“那一年也有至少三百万两的税收。”李鹤霖语气沉重的说到:“不行,得让墨云骑将人都拦下来!”

他思索了半晌,道:“他们过了水门还要过入江口,想去洛阳或者更远地方就得入江,我们只要在他们入江之前拦下来就行,那里偏僻,不能给他们鼓动百姓跟我们对着干的机会,否则就麻烦了。”

李鹤霖揉了揉眉心,心中烦躁。

章麓安抚他:“放心,今日午夜,绝对全部拦下,一个都跑不了。”

霍家的静顺斋内,霍氏三房霍封琏在书房内来回踱步,看到小厮跑进来,赶忙问道:“如何?”

小厮气喘吁吁的说到:“成了,一共七十七条商船,分成三处,分别从西、西北、南水门放出,六十条运得都是送往吐谷浑的粮食,剩余十七条里,十条运的是卖往长安和洛阳的新罗人参、琉璃、牛黄和麝香,还有高句丽的金银、布匹、硫磺,余下七条装的都是送去大食、吐蕃、都盘等六国交换的玉器。按您的吩咐,原本送去其他地区贩卖的货物一件都没上船,只要上船的都是外邦人的货或者贡品。”

霍封琏长舒一口,一合掌大笑到:“哈哈哈,太好了!到时候就算李鹤霖想要找麻烦,也挑不出我的错来!对了,我让你找人盯着他们,可有什么消息?”

小厮一脸为难的说到:“主子,不是奴才等不尽心,实在是淳王身边太难接近了,他那些影卫太神出鬼没,放出去三十四个人,就六个回来了,那六个人说,他们有一人近了新安郡主的身,还撞翻了一个姑娘给她的粮袋,但那粮袋什么都没有,全倒进了庙里的米缸。但撞了新安郡主的那人,退出人群之后就不见了,怎么找都没找到。”

霍封琏心中咯噔下,闭上眼再睁开,艰难道:“无妨,他们都是些不知内情的混混,就算被抓了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他在书房里来回走动着,心突突突直跳,缓了好一会儿也没平息下来:“不行,你去跟霍山说,让他将这次运出去的货列个单子给我,数量、种类、货主、单主,越详细越好!快去!”

子夜时分,七十七条漕船于入江口汇聚并临时停泊。

货主们下船松松筋骨,周围除了客栈和闸门上的望楼挂着灯笼,其余地方都黑漆漆的一片。

这时,一阵整齐划一的马蹄声响起,飞速包围了码头,上百只火把同时点燃,瞬间照亮了码头上的所有人。

他们有的惊慌,有的镇定,但大多数都带着浓浓的警惕打量着满覆黑甲的墨云骑。

“你们是什么人?”为首的男人蹙眉扫了他们一眼,高声喊到。

“淳王府属官,当朝正五品骁骑校尉萧雷,请各位走一趟。”萧雷自火光中走出,眉眼沉静,不苟言笑。

为首的男人不屑的冷哼一声,道:“一个小小属官也敢拦我们?也不打听打听我们是什么人!”

萧雷不在乎的掏了掏耳朵,道:“什么人?罪臣之女李啸音的走狗?还是贩卖人口的杨霍两家的猪猡?”

“你!”船主们脸色一白,怒目圆睁,身后的一众护船武夫纷纷上前一步作势要打。

结果萧雷比他们动作更快,一脚踹翻方才与他叫嚣的男人,厉声道:“淳王持金令代天子巡狩青州!反抗者皆以乱党论处,格杀勿论!我们可不是那些衙役,你可以试试我们手中的刀认不认你们家主子的名!”

话落,所有墨云骑纷纷抽刀,动作整齐划一,极薄的刀刃在火把下映射出冰冷的光芒,如同这支默不作声的墨云骑一般,冷肃又无情。

船主们纷纷后退,位于后方的货主们六神无主的议论纷纷。

萧雷立于军前,身姿挺立,宛若一柄开了刃的军刀,见血封喉。

被踹飞的男人站了起来,他脸色难看的瞪着萧雷,恶狠狠道:“行,我们跟你们走,但是你可要想清楚了,今日惹得到底是什么人!”

萧雷毫不在意的说到:“那请你也想清楚,不论淳王还是新安郡主,但凡有一人在登州的地界上出了事,别说李啸音,就是五皇子殿下都要吃不了兜着走,更何况各位。”

另一头,在闸门望楼目睹了全过程的莱青郡府兵飞快骑马去郡主府报信。

他前脚刚踏入大门,李谨焕后脚就骑马飞驰而来。

李谨焕挥开想要通报的门房,大跨步直奔李啸音书房,方至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一个颤抖的声音:“霍家的船擅自出港,在入江口的闸门处被淳王的人拦了,现在全都押去了税务司!”

李谨焕被这消息震得头晕眼花,一把推开书房的门,怒道:“李啸音!我之前怎么说得?我可以不管你的那些破生意,但是你不能给我惹麻烦!我只想安安静静的呆在这里,等时间一到就回长安去。”

李啸音冷笑一声,道:“西洲侯既答应了合作,你我就是绑在一条船上,想安安静静的待在这儿,捂住耳朵,闭上眼睛,假装什么都看不到听不到,哪儿有这么好的事!不过,我自然不会坑你!霍家私放货船的事我确不知情,但我会去查!况且,我也并非没有准备,你急什么?”

她从桌面上拿出一个木盒,丢给李谨焕,道:“这是所有货主的专税凭证,全部按照贡品计的税,你拿去给李鹤霖,他自然什么错都挑不出来!”

李谨焕蹙眉:“你给我做什么?难不成你还想让我也牵连进去?”

李啸音绕过桌案走到李谨焕面前,神情就像一条瞄准目标的毒舌:“康王殿下,我拿出上百万两去供养西洲侯的军队,你作为他的亲侄子,将来要被他推上龙椅的人,总得给我吃点定心丸吧?”

李谨焕握着盒子的手颤了一下,他死死盯着李啸音,咬牙切齿道:“真不明白你们为什么全都想要那个位置,既想要为何不自己去挣,偏偏拿我做椽子。”

“嘁。”李啸音不屑的嘲笑道:“别在这里装清高,你就是个懦弱之徒,拿不想要不喜欢当借口,掩饰你怂的本质。不过我无所谓,西洲侯想要那至高无上的位置,而我只想做青、莱、登乃至整个淮南说一不二的王,互惠互利的事,总要给点诚意,这生意才好继续做下去,你说是不是啊?康王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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