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丝丝的寒风入人骨髓,早已被雨打湿的顾宁筝在洗过澡之后,风一吹就发起了高烧。
“都忘了?真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真忘了。”
他的眼神看向她,和看向一个陌生人毫无区别。即使失忆了,他还是和以前一样,不笑的时候因为线条硬朗了些,总有些冷硬和骇人。
笑的时候却不一样,整张脸都是向上的,笑的幅度大了还带着浅浅的小酒窝。
在从前,那酒窝是她常见的,而不是昨天那样的目光,陌生,打量,警惕。
他看起来和从前别无二致,甚至没留下身体上的伤痕,那一瞬间她只觉得庆幸。
可他就站在那里,但她觉得他无比陌生。
林佳木睁开了眼,回想昨晚的梦。
前天来店里的海城女孩站在一片蓝色海水里,似乎有水的倒影在她脸上轻轻翻动,一片纯到极致的蓝,只有她一个人站在那里柔和的不像话,她在发光。
不是穿过海面的阳光,倒想是人为设计的灯光,照亮整片海水,蓝也透亮。
太荒诞了。
他回想那天她站在自己面前的样子,整个人站在阴天里,她的表情比天气更阴沉,她很难过。
即使只是第一次见她,但他就是知道。
小镇上消息传的快,顾宁筝原来是海城豪门的大小姐,现在家里破产,来月潭投奔亲戚的事连林佳人学校都知道了。
红颜超市开在学校对面,孩子们都好奇多看几眼,有人家和王红颜住得近,说她表姑家为了收留她的事闹了几天,不得安静。
“怪不得,那个姐姐看起来一点都不开心。”
林佳人早饭吃得磨蹭,边吃边和林佳木说她在学校的见闻。
“别管别人的事,好好吃饭。”
话是这么说着,可林佳木却总是闪过梦中的画面,她的样子非但没有越来越模糊,反而越来越清晰。
佳人见哥哥对她的话不感兴趣,有种话没说完的不痛快:
“哥,我这个时候本来应该在上历史课。”
小女孩不喜欢上学,正是喜欢八卦的年龄,见她有点不高兴,林佳木也瞬间忘了那个荒诞的梦和那个人,催着迟到的妹妹:
“好好好,我的错,不过您可快点吧”
“明明是你买的闹钟突然坏了,你还让我快点?”
“放心放心,明天早上就给你修好。”
“......”
两个人沿着修在山坡上的街道骑了好久,在下课铃响起之前,电动车终于骑到山顶的学校,
“好好读书。”
“知道了,哥。”
妹妹的背影越走越远,林佳木收回视线,转头看一眼学校对面的牌匾。
红颜超市。
店门的玻璃已经被擦的锃亮,收银台后面站这个他昨天才见过的身影,白净的手指在不急不躁地摆弄她面前的电脑。
一个陌生人,怎么就梦见她了呢?
林佳木轻哼了一声,转头就一路下坡开回家。
顾宁筝什么都不知道。
这店里的电脑卡到她怀疑人生,只能慢慢地轻轻地敲键盘。
她对以前家里的古董花瓶都没这么宝贝过,生怕力气大了,人家罢工了。
表面的正常运行只维持到了对面那所初中放学的时候,人流量一大,机器立刻罢工。
学生们在门口排起长队,她只能用最原始的方式一个个口算。
终于送走了这群小上帝,只剩一个小姑娘在最后,手里拿着一袋酸奶给她看,顾宁筝精疲力尽,只抬眼看了眼她的手,脱口而出:
“3元。”
“姐姐,是3块5。”
顾宁筝听着声音耳熟,抬头看了她一眼,果然是昨天见过的初中生。
“姐姐,原味是三块,草莓味是三块五。”
这孩子认真地帮她科普这样酸奶的区别,样子有些可爱。
“原来是这样,”顾宁筝露出一个感激的笑:
“送你个棒棒糖,要不是你,我以后每卖一袋草莓酸奶都要少买五毛钱。”
“谢谢姐姐”女孩接过她的棒棒糖,想了想道:
“其实我早就认出你了,前几天来过车行对不对,姐姐你超级漂亮了!”
顾宁筝低头笑笑,难得这个小女孩还记得自己。
“我是林佳人,怎么称呼姐姐?”
顾宁筝热情地伸出自己的手,
“顾宁筝,宁静的宁,风筝的筝。”
看着对方伸过出来的手,顾宁筝也没想到认识的就这么容易。
更没想到,这位佳人妹妹对自己好像还挺有好感。
“我会一直在店里,以后有事随时来找我。”
顾宁筝带着些许欺骗孩子的愧疚送走了这位小妹妹。
她想了解他现在的生活,必须和他身边人建立联系。
这个小妹妹最单纯,也最方便。
想到这,她仔细回忆刚刚那个女孩的样子,一身校服,素净的书包,唯独包上有个小比熊挂饰,算是能看出个性。
刚好,她有一只比熊。
说起这只狗,还是林佳木还是温家大少爷时候送她的礼物。
那时他还叫温澜,温家的事已经大部分要经他的手,而她还只是一个被继母和父亲当做联姻工具的女儿。
她的继母对狗毛过敏,她从小到大连多看一眼小狗的自由都没有。
直到和林家联姻之后,她成了温家的未婚妻,他派人来问她需要什么订婚礼物。
顾宁筝那时想这场婚姻是本就是她家里人一手操控的结果,离家出走、绝食、发疯砸东西,各种方法她都试过了。
结果不是被捉回来就是被拉去输营养液,任她如何疯狂地拍打喊叫,也没人理会她。
最后是她父亲亲手把她关在阁楼里密不通光的杂物间里三天,她终于同意签下结婚协议。
顾宁筝小时候就有幽闭恐惧症,她父亲一向知道。
这个世界上唯一和她有血缘关系的人,最知道怎么控制她,怎样让她屈服。
自从答应联姻之后总是神不守舍,安静坐在庭院里,看着天空,这时她父亲又来劝她:
“反正我就你一个女儿,温家不好吗,温澜那样的人都没办法拒绝联姻,你有什么资格……”
“是啊,他那样的人都没办法拒绝,要是他有一天知道他的联姻对象是如何才同意和他联姻的,”
“你觉得,他还会同意吗?”
“没有温家,还有李家,还有王家你收了心吧。”
所以听到对方来人送礼物时,她破天荒地违抗了她继母的意志,要了一只小狗。
看着继母那难看的神情,她头一次尝到报复的滋味。
那时她抱着小比熊冷冷地注视院子里每一个人,暗暗发誓,她不会让这些人从这场婚姻里得到任何他们想要的东西。
那时的恨意滔天,差点吞噬掉她整个灵魂,时间过去这样久,这些感觉竟然依然清晰。
顾宁筝决定把自己的狗接回来,只是她的狗去年一直寄养在宠物店,宠物店的姐姐对它是娇生惯养,不知道能不能适应的了月潭潮湿闷热的天气。
电话是晚上打的,狗是第二天早上送来的。
又是一个清晨,天空雾蒙蒙的,又有人咚咚敲门。
“叮咚!你的狗,出来看一眼啊!”
那人在门外肆意的喊着,看见她来看门的身影,更兴奋了:
“怎么样顾小姐,我这是日夜兼程啊!”
顾宁筝看见来人一愣,随即眼里泛起惊喜的光,和她同步笑起来,“阿茂,怎么是你?”
“我听宠物店说你要小遇过来陪你,我就替他们走一趟。”
叶茂郑重其事盯着她看一会,又说:
“顺便看看你还在哭没有。”
“我才没哭。”顾宁筝瘪瘪嘴,傲娇地笑着,也不看她,而是把比熊抱起来,“还认识我吗?嗯?小遇。”
“小遇可比那个某些人好多了,怎么会不认识你呢?”
话说出口,叶茂就后悔了,紧张地看向她。
顾宁筝神色倒是没什么不自然的,依然温温柔柔地摸着小狗。话题也被她岔过去:
“那就好啊,带你们吃饭去,月潭早餐有个南瓜饼,你一定喜欢......”
“好啊。”
吃完饭,叶茂接了电话,着急回去处理她学生的事,顾宁筝没留她午饭。
超市的时候中午人多,学生们午休出来总愿意买些零食,当作正餐的补充。
系统还是不好用,她一个个让人扫码,难免口干舌燥。
偏偏小比熊被暂时栓在门口,吐着舌头卖着萌,所以店里的生意更好了。
门口两个小姑娘看狗看了半天,还是顾宁筝编造一个狗要回屋午睡的理由才把人送走。
那两个人走之后,林佳人才晃悠悠地走进来,在货架拿一盒泡面,来找她付款。
顾宁筝看出小姑娘有些不对劲,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和她说可以坐在店里吃。
“姐姐,有热水吗?”
声音可怜巴巴,像是哭过了。
顾宁筝点了点头,把自己的热水壶递给了她。
“那两个女孩是你同学啊?”
顾宁筝没忍住,边低头算账边问了一句。
“嗯......”
小姑娘也没忍住,就着泡面讲述了她们的故事,总而言之,三个人的友谊太拥挤,不过她已经绝交了。
“及时结束不健康的关系,值得庆祝。”
顾宁筝给她倒了杯水,冲她微笑。
林佳人满脸感激的接过来,擦干眼泪对她说:
“呜呜呜姐姐你真好,我也想摸摸你的狗,刚刚她们在我都没来......”
顾宁筝叫了小遇的名字,小比熊就扭着屁股从仓库里跑出来,迎上了林佳人的手。
“好可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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