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二十五章

赵无尘回头又看了一眼漆黑狭长的甬道,只一盏烛火明灭,仿佛从阴暗里伸展出来的獠牙。

赵无尘连连退后几步,半晌,才愣愣道:“我这是……到阴曹地府了?”

秦似愁举着烛火上前,挑眉看向他,道:“难不成本宫在你眼里也是死的?”

赵无尘闻言捏了捏自己臂膀,旋即倒吸一口凉气,说:“都是活的。”

此刻他才后知后觉般反应过来,面上倏地流露出喜色,连语调也雀跃起来:“小殿下,你还活着。”

岁岁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他声音小些,道:“暂且不说这些,你为何会出现在此?”

赵无尘:“小殿下,我以前跟你说过我在自家府里凿了个后门,我这一回就是从后门偷溜出来的,没成想误入到这条甬道里来了。”

秦似愁解释道:“我这甬道修的是离将军府较近。”

出口处灌了风进来,在甬道中喑哑低鸣着。

赵无尘打了个寒颤,方回想起这次出府的目的,面色又变了一变,道:“小殿下,能见到你真是不幸中的万幸,你能带我进宫么?”

他说这话时眉关紧锁着,眸中似降了场霾雨。

岁岁问:“发生何事了?”

赵无尘:“六殿下带人把将军府围了,说是搜出了父亲与靖军私通的书信,要告父亲谋反。”

闻之岁岁秦似愁对视一眼,两人心中皆知赵将军品性刚直,断不会做出此等通敌叛国之事。

岁岁:“我如今已非公主,莫说带你进宫,连此次出宫都是艰难。”

秦似愁亦道:“倘若私通靖军的书信当真是在将军府搜出来的,你此刻纵是去找陛下也没用。”

赵无尘有片刻的失神,他看了看岁岁,清澈眼眸似被阴云遮挡,唯在望向岁岁时才依稀得以窥见天光。

“当真没有别的法子了么?”赵无尘小声问道。

回答他的只有低低风鸣,与一刹间熄灭的烛火。

福宁殿。

香炉内的青烟断了,徐自辛正要再换一炉过来,平华帝却摆了摆手,示意他下去。

回过头,但见江休言还站在原地,平华帝皱了皱眉,道:“朕让你出去。”

江休言未动,却躬身合袖朝平华帝深深作了一揖,他极少俯首,唯有这一次,眉目间敛尽风雨,镌刻在脊骨中的烈焰却愈演愈烈。

“陛下,我的意思便是并国,非吞并的并,而是并肩的并。”

殿中宫人纷纷颔首,噤若寒蝉。

良久,自平华帝口中吐出二字:“荒唐。”

江休言:“江山何以非要冠姓?只要百姓安康,天下为公,才足以堪称盛世。”

平华帝揉了揉眉心,沉眸不语。

仿佛有把利刃以其堪堪出鞘的锋利之势试图撼动亘古不变的山川,山河欲坠,平华帝只觉这些年所谨守的信念似也被微微撬动着。

然他回首看去,面前的少年仍是当初站在夫子身旁时的模样,似乎什么也没变,又似乎那把刃磨得更锋利了。

平华帝正想说些什么,外头忽有人来报,直言在将军府中搜出私通敌军书信,意图谋反。

……

甬道中,秦似愁叫晏子疏与周稽先去城里找一处安全处住下,却将岁岁留了下来。

漆黑的甬道里有一刹风动,依稀可见岁岁扬起的裙摆,以及她澄澈眼眸。

秦似愁定定看着岁岁,道:“若要救下将军府,或许有一计可行,只是太过冒险。”

岁岁与赵无尘齐声问道:“什么计策?”

秦似愁:“需要元暮你亲笔写一封信,本宫代你转交于陛下,他见此信后或可对将军府生出几分恻隐。”

岁岁忧心道:“可陛下认得我的字迹。”

秦似愁:“正是因为陛下认得,才会看在你的面上细究此事,元暮,陛下从前疼你,从不是因为你是大鄢唯一的公主,而是因为你眸中如雪灼光。”

“帝王家从来身不由己,纵是陛下亦不能随心所欲,宫中人人独善其身时,却只有你踏遍荒芜立下长灯。”

秦似愁的话语回荡在空旷长道里,岁岁仍垂眸思量着,赵无尘却愣了愣。

自那夜凤阳宫失火,他与岁岁的婚约亦在大火中化成灰烬,彼时其不思茶饭一月有余,恍惚间以为这一道归途终是成了逆旅,只得暗夜独行。

而今再见岁岁,知她还活着,知她如今安好,赵无尘应觉欣慰才是,可他又一时无措,像练剑时寻不到着力点般无所适从。

昔年青涩,却有那么一个人在茫途中洒下月光,叫赵无尘举目足可望月。

他本以为这枚月色早沉没于长天深宫下那场盛大的冬雪之中,可当她如今拨云散雾亭亭而来,他心底间恍然又升起一颗旖旎又晦涩的“情”字来。

岁岁还未言语,赵无尘已道:“我不愿小殿下为我涉这份险,小殿下当初设计出宫,如今若再为了我牵入宫乱之中,自己又当如何脱身?”

他此刻目中清明,双拳微微攥紧着,似极从前坚定抱剑时,说着手中剑只愿护一人安定。

岁岁却摇了摇头:“朝中短武将,赵将军不能出事。”

她如今虽已非大鄢公主,却仍是下意识为大鄢所考虑,秦似愁暗暗瞥了岁岁一眼,心底忽而落了一个坚定抉择。

赵无尘:“倘若叫陛下知道小殿下你还活着,这可是欺君之罪。”

秦似愁一改往日轻佻,殷红的唇微微抿着,良久,她沉着声,说:“只能赌一回,赌陛下究竟是好颜面,还是崇风骨。”

甬道静谧,无边黑暗里谁也瞧不清谁的神情,却有眸光如焰,亦有双眸净似水,最深暗处,那道清淡眸子里的眼神谁也无法猜透,似乎是灼烈的,又似是隐忍的。

最终三人同意了秦似愁的提议,赵无尘返回到将军府中静待岁岁消息,岁岁与秦似愁回了冷宫。

冷宫清净,除了服侍的宫婢平日里无人会来此,称得上是宫中最安全的一处地儿。

岁岁照秦似愁所言执笔写下信笺,信中只有四字:知局而入,对应的正是当年她与平华帝所弈的那场无棋之局。

送信此等差事原该由婢侍所为,然今非往昔,被差遣到冷宫服侍秦似愁的婢子又岂是轻轻松松便可面圣的。

当下无措际,秦似愁拿过岁岁手中信笺,提裙冲了出去。

宫门前一向无人把守,她这头走得畅通无阻,然过了曰华道,越来越多的宫人紧跟在秦似愁身后,嘴里念道:“淑妃娘娘,您不能出冷宫啊。”

可她终究有妃位在身,纵是被囚于冷宫中多年,宫人亦不敢径自上前拦人。

黑裙于红墙绿瓦下飞扬着,唇间一抹艳色令灼日也自惭形秽,无人窥见秦似愁眼底的光亮,恰如当年望向佛像时的不屑一顾。

她紧攥着手中这封信笺,凭着一腔孤勇,直至福宁殿前。

徐自辛抱着拂尘疾步走来,眉关紧蹙:“娘娘,你可知擅离冷宫是何罪?”

秦似愁朝殿里头望了一眼,只见赵将军已跪在殿中,她将信笺呈至徐自辛跟前,道:“还望公公能将这封信交与陛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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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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