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计时20天探索
四月二十五日,卯时。
天还没完全亮,云图就醒了。
昨天休息了一天,今天身体好了一些。她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听着窗外鸟叫,脑子里全是昨天二伯说的那些话——
"有些渠道淤得厉害。"
"有些渠壁开裂了。"
"还有些分流口角度不对,水流不进去。"
每一句话,都印证了她的判断。
京城的排水系统,确实危险。
她翻身下床,走到窗边,推开窗。
晨光熹微,院子里很安静。
她看向院子角落——那里有条青石板铺成的排水沟,宽约一尺,通往府外。
云图披了件外衫,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间。
春杏还在外间打瞌睡,没注意到她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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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角落,云图蹲下身,仔细观察那条排水沟。
沟底积着一层厚厚的淤泥,黑稠稠的,还有些腐叶碎石。
家里的排水沟里本不应该有如此多的碎石,这说明山上流下的水,已经倒灌进侯府了。
"小姐!"春杏揉着眼睛从房里出来,看到云图蹲在排水沟边,吓了一跳,"您怎么在这儿?地上凉,快起来!"
"没事。"云图站起来,拍拍手上的泥。
春杏看着小姐的手,皱起眉头:"小姐,您的手……"
云图低头看了看——指尖沾了些黑泥,还有淡淡的臭味。
她走到井边,打了水洗手。
冰凉的井水让她更清醒了些。
今天下午二伯会带她去工部看档案,上午她打算好好看看曾祖父留下的技艺说明,看看古代的工匠技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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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时,主院。
云图去给祖母请安。
"云图今天气色好多了。"祖母笑着拉她坐下,"粥喝了吗?"
"喝了。"云图说,"祖母,二伯今天会来吗?"
"他说未时会来接你去工部。"祖母顿了顿,"云图,你真的要去?"
"嗯。"
祖母看着她,半晌才叹了口气:"那你小心些。穿上你大哥小时候的衣裳,别让人认出来。"
"我知道。"云图握住祖母的手,"祖母放心。"
祖母又叮嘱了几句,让她在工部不要多说话,不要惹事。
云图一一应下。
回到自己院子时,春杏已经把大哥的旧衣裳拿来了——一套青色的短褐,还有一顶旧帽子。
"小姐,您真要出门?"春杏有些担心。
虽说当下已经不是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时代了,改革派渐渐在朝廷上有了话语权,女子也可以在外行商。但侯府的当家主母林氏是一个十足的保守派,如果让她知道,云图就麻烦了。
"嗯。"云图接过衣裳,"你帮我束发。"
春杏给她梳了个简单的男子发髻,云图换上衣裳,戴上帽子,对着铜镜照了照。
还算过得去。
只要不细看,应该认不出是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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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部。
谢长风一早就到了衙门。
他坐在公房里,面前摊着几份档案,都是这些年河渠司巡查的记录,还有昨天从库房里调出来的沈大师的旧档。
他想起昨天云图说的那些话——"一个多时辰就能让城东发水,如果是一整天的暴雨呢?"
虽然只是个十六岁的姑娘,但说的话……确实有道理。
如果真的下一整天暴雨,现在这个排水系统,绝对撑不住。
到时候淹的就不是几十户,而是整个京城。
"谢郎中。"门外传来小吏的声音。
"什么事?"
"周尚书找您,说是要商量今年雨季的巡查安排。"
谢长风看了看窗外的日影——已经快巳时了。
"知道了,我马上过去。"他站起来,把档案收好,锁进柜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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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部尚书周明远的公房在衙门最北边,是一间宽敞的屋子。
谢长风进门时,周明远正坐在书案后看折子。
"周大人。"谢长风行礼。
"长风来了,坐。"周明远抬起头,示意他在对面坐下,"雨季快到了,今年的巡查安排你打算怎么安排?"
"和往年差不多。"谢长风说,"分三班,每班十人,轮流巡查主要渠道。"
"嗯。"周明远点点头,"今年户部又压缩了预算,维护费比去年少了两成。你看着安排吧,能保住主渠就行,支渠……能修就修,修不了也没办法。"
谢长风沉默了一下:"周大人,我想说件事。"
"什么事?"
"京城的排水系统……恐怕撑不了多久了。"谢长风把昨天晚上整理的一份简报递过去,"这是我这些年巡查的记录。主渠淤积严重,支渠多处堵塞,还有两个蓄水池被填了。如果今年雨季雨水大一些……"
周明远接过简报,皱着眉头看了一会儿。
"我知道情况不好。"他放下简报,"但朝廷现在没钱。北疆要驻兵,南方倭寇肆意,户部的银子都不够分。京城的排水系统……只能先这么撑着。"
"可是……"
"长风,我明白你的意思。"周明远打断他,"但这事不是你我能决定的,我们只能尽力维护。"
谢长风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再说什么。
他知道周明远说的是实话——没钱,一切都是空谈。
谢长风行礼退出。
走出尚书公房,他站在廊下,看着院子里的天空。
还有二十天。
如果云图说的是真的……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往河渠司的公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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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时三刻,谢长风的马车停在侯府后门。
云图换上男装,戴好帽子,扶着春杏的手上了车。
车厢里,谢长风看了她一眼:"坐稳了?"
"嗯。"
马车缓缓驶出侯府,往工部的方向去。
车厢里很安静,只有车轮碾过石板路的声音。云图掀开帘子往外看——街上人来人往,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
她的目光却落在街边的明渠上。
那条渠比侯府的宽一些,约两尺,但同样淤塞严重。渠底的黑泥堆得老高,水几乎流不动,散发着臭味。
"在看什么?"谢长风问。
"在看那条沟渠。"云图说,"淤得很厉害。"
谢长风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叹了口气:"何止这一条。京城的渠,除了皇宫里的,十有**都是这个样子。"
"为什么不清淤?"
"说到底还是钱。"谢长风说得很直接,"工部每年的维护银子就那么多,只够修最要紧的地方。这些小渠,除非堵得连水都过不去了,否则……也就这么放着。"
他顿了顿,看向云图:"今天上午我去见了周尚书。他说今年的维护费又少了两成。"
云图没再接话,只是看着窗外。
马车又行了一刻钟,停在了工部衙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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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部衙门是一座灰瓦青砖的大院子,门口站着两个守卫。
谢长风带着云图从侧门进去,直接往河渠司的公房走。
"进来吧。"他推开门,示意云图进去。
房间不大,靠墙摆着几个大柜子,都是上了锁的。谢长风从腰间取下钥匙,打开其中一个,从里面抱出一摞卷宗。
"这些是这五年的巡查记录。"他把卷宗放在桌上,"再往前的,在库房里,要翻起来费劲。你先看这些。"
云图在桌前坐下,打开最上面的一卷。
入目是工整的小楷——
"永平九年五月,巡查西城第七支渠。渠宽一尺五寸,深八寸,淤泥厚三寸有余。渠壁西段坍塌,长约三尺。已派人修补。"
云图看繁体字和古文有些费劲,但好在能看懂。
"永平九年六月,巡查东城主渠。渠宽三尺,深一尺二寸,淤泥厚五寸。分流口堵塞两处,已疏通。"
"永平十年三月……"
她一页页翻着,脑子里飞快地记录着数字。
渠宽、渠深、淤泥厚度、坍塌长度……
"你看得懂?"谢长风在一旁问。
"能看懂一些。"云图说,"这上面写的,都是沟渠的尺寸和淤塞情况吧?"
"对。"谢长风有些意外,"你……真的对这个有兴趣?"
"有。"云图抬起头,"二伯,我想问您,这些尺寸……是怎么量的?"
谢长风愣了一下:"怎么量?"
"比如这个'淤泥厚三寸',是如何确定的?"
"用竹竿。"谢长风说,"竹竿上刻了刻度,插进淤泥里,看能插多深。"
"那渠宽呢?"
"也是竹竿,或者用绳子。"谢长风说,"都是些基本的测量法子。"
云图点点头,继续翻卷宗。
她在心里飞快地换算——
一尺约等于33厘米,一寸约等于3.3厘米……西城第七支渠,宽1.5尺,约50厘米;深8寸,约26厘米;淤泥厚3寸,约10厘米……
有效水深只剩16厘米。
这么浅的渠,能排多少水?
她继续往下看,一边看一边在心里记录数字。
看云图看得认真,二伯在她对面的桌子坐下,开始处理公务。
看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她抬起头:"二伯,去年东城发水那次,一个多时辰的雨下了大概多深?"
"齐脚踝。"谢长风比划了一下,"有些低洼的地方,能到小腿。雨势不算大,但因为主渠堵了,水排不出去,就积在街上了。"
云图在心里换算——齐脚踝,大约10厘米;小腿,大约30厘米……
"那次疏通主渠,挖出来多少淤泥?"
"大概……二十车吧。"谢长风想了想,"都是黑泥,臭得很。"
云图点点头,没再说话,继续翻卷宗。
她需要更多的数据——主渠的长度、坡度、分流口的数量……
云图闭上眼睛,在脑海中开始构建现在京城整个排水系统的轮廓。
"看累了?"谢长风问。
"没有。"云图睁开眼,"二伯,我能把这些记录抄下来吗?"
"抄?"谢长风有些意外,"你要抄这些做什么?"
"我想……整理一下。"云图说,"看看这几年,哪些地方的问题最严重。然后算算……现在的排水系统能承受多少降水。"
谢长风看了她一会儿,点点头:"也好。不过这里抄不方便,我让人给你誊一份。"
"多谢二伯。"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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