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静物扫描。”
缝隙里探出一条红色的细线,以那团光为圆点,向外如圆形扩散,不放过宅邸中的一砖一瓦。
机舱分离前,指挥官习惯性对所有的操作权限进行加密,虽然低等文明的人类不一定能发现掩埋在大漠中的机甲并对其舱体进行破坏,但只要概率不是100%的必然,那么则仍然存留未知的可能,被动物或者行人误触。
失去能源和启动自毁,都将影响归程,必须锁死。
不过,那已是容后再考虑的问题,在这之前,当他将芯片钥匙放入折叠空间时,出了点岔子,钥匙丢失了。
如果没有钥匙,他也无法启动机甲,更无法离开这个鬼地方。
之所以称呼他为鬼地方,是因为整个庭院都没有灯,照明的庭燎甚至用的最原始的木头和油,如果不是特别情趣,那代表这个世界没有电。
一个连电能都没有的世界,荒芜得只剩时间。
“场景扫描完毕。”
红光源闪了三次后熄灭,空间缩回二维。
指挥官用意识查看,祝府的建筑分布图迅速出现在脑海中,但没有一个角落里有他需要的芯片钥匙。
不应该……
钥匙不具备飞行装置,质量极轻,即便落点偏差,也不会飞出这座三进三出的大宅院。
光团从心与身上飘过,忽然又倒了回来,如果指挥官还有身体,现在必然正摸着下巴思考。下一秒,他对绑定在环流器中的智能装置下达命令:“开启**扫描。”
结果令人吃惊。
——那玩意竟然在她的肚子里。
刚才的爆炸,除非有纳米级复合材料制作的盔甲,否则处在刚才那样量级的爆炸中,生还的可能性极低,看着满身血污,衣服破烂的女人,他初步判定其生命体征微弱,在没有随身携带手术工具并配备医生的情况下,救活的希望微乎其微。
指挥官上下飞动观察。
想要拿到钥匙,必须把肚子剖开。
这对他来说不是个问题。
一把军刀从光源中伸了出,他向下低飞,贴近心与的肚子,准备一刀下去,剖开食管和胃。就在这时,院门被撞开,一个救火的家丁脚底打滑,木桶在空中翻飞三百六十度,精准的避开火舌,泼了014号一身。
“快救火,救火!”
“拿水来,再拿些水来!那边的,把火阻断,不要烧到其他的房子,喂喂喂,还有你,不要愣着,赶尽去救三少爷!”
祝府老小全赶了过来,祝老夫人前脚刚跨过门槛,就听见有人说祝云川还在屋里,眼见着房梁塌了一半,火旺得比春日家家户户贴的红纸还要扎眼,两眼一翻,向后倒下去,幸亏被大少夫人眼疾手快扶住,才没有磕在台阶上,再折一条命。
这么大的火,怕是金子都熬成了水,更不要说人。
大少夫人宜玟捏着手绢,抽抽嗒嗒地哭,眼睛在流水,但心里却窃喜不已。祝云川早该死了,只要他一死,就剩个没脑子的老二,考进士考了快十年也考不上,只晓得斗蛐蛐,拿什么和老大争!
门外忽然响起一串子急促的脚步声,宜玟脸色一变,赶紧又挤了两滴眼泪。
一道青色的身影如豹扑般蹿了进来,手上还拿着一根不知道从哪儿顺手抢来的烧火棍,挑开附近救火的家丁,要冲进屋子里救人。
二少爷祝云池正睡眼惺忪,吊儿郎当走在后头,被那绿旋风刮了脸,立刻跳起来捉人,破口大骂:“江小泉,你他妈的找死吗?”
也不知他哪里来的力气,把二少夫人向后甩开。
宜玟嫌恶地看了一眼,这武馆出身的丫头,就是举足都不得体。
江小泉向草地上摔,连退两步,脚下踩着绵软的骨肉,低头瞧了眼,只见那昏暗的灌丛中,躺着个不知死活的红衣女,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有鬼!”
“什么鬼不鬼的?光天化日之下……”大少爷祝云海按捺不住好奇,探头去看,声音蓦然一顿。
江小泉忍不住哆嗦:“是不是鬼?”
“什么鬼不鬼,老三的冲喜丫头。”瞧那身段轮廓,还有遮面的青丝下若隐若现的雪白下巴,定是个美人胚子,大少爷眼睛都看直了,把江小泉拉开,自己搓着手上去英雄救美。
“咳咳。”
宜玟大声咳嗽。
祝云海正要贴脸的手背立刻缩了回去,改用食指去探鼻息,却半点热气都没有摸到,立马软了腿,向后连躲了三四步,躲在二弟夫妇俩的身后,看自家夫人连绿得比江小泉那衫子还色正,立刻挥手唤了个下人来:“祝七,快抬走,别在这儿碍事。”
祝七正是当先泼第一盆水的人,他方才去端水,没听见死人那一茬,看是个美人,自以为懂了弦外之音,暗搓搓地问:“抬哪儿去?”
祝云海抬手就是一巴掌,喝道:“死人该扔哪儿,还要大少爷我教你?”
祝七点头应。
恰逢老夫人醒来,张口就是:“云川,我的云川出来了吗?”
老大心里偷笑,叫他老娘偏心那病秧子,这不应了天妒英才,这冲喜冲喜,直接把人给冲没了,不如干脆点,这死老太婆也叫老天收了去才好。
老夫人却攀着他的胳膊说:“你,你快去看看你弟弟。”
“这……这房子都烧着了。”
“你快去!”
祝云海磨磨蹭蹭,老夫人转过头来看着他,吓得他赶紧挤眼泪。但许是方才又喜又怒,如今愣是半点悲戚也没有,怕给人家瞧出端倪,老大立刻冲一旁的祝七劈头盖脸喝骂,好显出自己的焦急:“你小子,怎么干活的,水洒得到处都是,等你把火扑灭,我三弟都投胎了!”
老夫人一听,又厥了过去。
祝七正搬着心与的尸体,脚底打滑,立刻向前半跪。
祝云海抬腿就是狠狠几脚,踹在人心窝上:“叫你懈怠,叫你惫懒,我三弟要是没了,我要你陪葬,哇,三弟啊,我的好弟弟啊!”
祝七心里有气,对大少爷却又敢怒不敢言,只能把火气撒在新娘子身上。方才着急救火,要不是这个女人横在地上,自己怕踩着活人,至于摔倒么!
他心里不忿,扛着人,直接丢到了城外的乱葬岗中。
“喂野狗吧你!”
——
风过山岗,四面都是腐臭,天上盘旋的夜鸦落下来,去啄尸体的眼睛,那抹红艳艳的尸体却翻了个身。
祝七扛着人走了好几里路,路上颠簸,倒是把咽喉里的灰抖了出来,而那枚被当作“金子”吞服的芯片钥匙,并没有下坠至肠道导致穿孔感染,而是自动缩小,紧紧贴在胃壁上,所以,当他将人丢在荒野里不久,心与竟缓缓睁开了眼睛。
我,我没有死?
她手撑着地面爬起,却因为断腿而踩滑,一脚踢开附近的草席。草席里裹着的尸体烂了好几日,白骨上挂着还没完全消解的碎肉,叫她吓得手脚并用爬出了乱葬坑,抱着附近的树呕吐不止。
指挥官014号放弃生命舱,跟着祝七出府,但半路路过祝家书楼,临时花了几分钟扫描完藏书,等他赶到乱葬岗准备解剖尸体取钥匙时,那个女人居然诈尸了,还拖着断腿走了老大一截路。
……
命居然这么硬?
离天亮还有好几个时辰,就这么个弱不禁风的伤号,独行荒山,想死那还不容易,随便来一头狼,又或者失足摔个崖,亦或者遇见打家劫舍,总有一款死亡适合她。
然而,直到她走回梁家沟,上述设想都没有发生。
不然给她来上一刀?
可这样就违背了《宇宙文明公约》,他在012号面前发誓坚决拥护,不再随意杀害海洋星外文明生物,刚才选择祝府坠落,实属紧急避险。
太阳升起来后,指挥官014号测量了这个星系主序星的寿命,和来时的数据进行比对,发现自己的确在地球上,不过身处却是距离陨落落地一千多年前的古东方国家,且不谈基础科学的浅陋,光是贫穷一项,就足够杀死很多人。
心与艰难地爬回家,坐在榻上,用木棍将腿固定住,随后拆了两块堵风的窗板,压在后背,将裙裾撕成布条,作为绑带艰难地固定胸骨。
余光扫见正用嘴巴拉紧布条的女人,跟人赌了两把,正回家拿本钱的梁父,吓得去了三魂七魄:“你,你怎么回来了?”
“死了。”
心与抬起眼眸,比划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谁死了?”
“祝府三少爷。”她又伸出三根手指。
梁老头一听,两耳嗡鸣,喉咙窜火,赶紧把门关上,紧张地问:“怎么死的?怎么突然就……先前不都挨过了冬,这还没到最热的三伏天,那些半截入土的老头老太婆都没……你说,是不是你干的?”他想起什么,从床后捡出些个破瓷片,扭着她的手,将她摔在地上,冷笑道,“好啊,我就说这碗怎么少了一块!”
“不是我!”
心与摇头。
她两手比划解释,却没张嘴说话快,梁老头失去耐心,狠狠给了她一个嘴巴:“你个赔钱货,要害死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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