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星程仍在半梦半醒之间,嗓音有种慵懒和惺忪感,却清晰地透过卫生间的玻璃门传到夏榆耳中,令他顿时有种前所未有的惊慌,霍地从马桶上盖上站起身,拉住蒋宗泽的衣摆:“快,藏到马桶里去!”
蒋宗泽失笑:“什么?”
夏榆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顿时羞耻得无地自容。
莫名有种偷情的心虚感是怎么回事?
蒋宗泽显然比他淡定许多,他轻轻拍了下夏榆的肩膀:“你等我一下。”接着推开门,坦坦荡荡地走出去。
夏榆扒在门上偷听。
蒋宗泽对蒋星程道:“小榆刚才上厕所呢,我帮他拿纸。”
“哦……”蒋星程笑了一下,含含糊糊地说了声,“小糊涂虫,上厕所也不知道带纸……”接着脑袋一歪,又陷入了睡眠。
太好了,他什么也没听见。
夏榆可算松了一口气。
做戏要做全套,他象征性地冲了一下马桶,才从卫生间里走了出来,蹑手蹑脚地躺在蒋宗泽身边。
蒋宗泽眼里带着笑,用口型轻声说:“睡吧。”
“嗯。”夏榆也笑了笑,调整了喜欢的睡姿,闭上了眼睛。
身边,是蒋宗泽身上好闻的香味。
夏榆不由自主地回忆起刚才,被蒋宗泽抱着的感觉。
其实他当时哭得很伤心,根本没有多余的心思去品味那种感受,因此,现在印象也不深了,只记得那种感觉是很好的。
柔软淡香的白色T恤,结实有弹性的肌肉,以及少年人独有的体温……
这一晚上,夏榆又哭又笑的,实在有些累了,在混乱的思绪中渐渐沉入睡眠,以至于他并没有意识到,这一次,他满脑子都是蒋宗泽,再也没有想起过蒋星程了。
·
高三开学一周后,同学们迎来一个噩耗:学校为了保证升学率、提高教学水平,要给高三增加晚自习。下午下课后,同学们吃完晚饭,需要再在学校学习两小时,晚上八点钟准时放学。
这条新规,对作风自由不羁的岚高学子来说,简直是毁灭性的打击。
傍晚时分,大家不再急着回家,而是不紧不慢、三两成群地讨论晚上去哪吃,更有甚者直接跳过了晚饭的流程,埋头苦学、板凳坐穿……总而言之,在同学们日渐变动的作息里,高三的氛围感越来越浓。
“老哥,小榆!”蒋星程穿过教室的对角线,漂洋过海来到最后一排,“今晚想吃什么?”
夏榆的肚皮已经嗷嗷待哺好久了,毫不犹豫地说道:“我想吃二食堂的牛肉面!”
“好啊,走吧!”
结伴来到二食堂。
虽然高三增加了晚自习,但是不少学生会去校外的馆子寻觅美食,因此食堂并不拥挤。
作为三人行中唯一的e人,蒋星程自然担负起点菜的任务:“叔叔,要三碗牛肉面,一碗不要香菜!”
师傅一边抻面,一边爽朗道:“好嘞!”
这时,蒋星程忽然意识到什么:“等等,老哥,你吃不吃香菜来着?”
蒋宗泽只听夏榆提到过这种“两极分化”的食物,但没亲自尝试过,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夏榆见状,鼓起勇气对师傅道:“叔叔,两碗不要香菜。”
“好嘞!小伙子们,找座位坐下吧,面马上就好!”
他们就近选了张空桌坐下,夏榆从消毒柜里拿来了三个人的餐具,依次摆好。
“谢谢小木头!”蒋星程笑道,“老哥,原来你也不喜欢香菜啊!”
“非也,非也。”夏榆解释道,“你哥没吃过香菜,所以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欢香菜。我们点一碗有香菜的,让他尝试一下。如果他不喜欢,那还有一碗没有香菜的,正好。”
“原来如此!小榆,你想得好周到!”蒋星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不过,你是怎么知道老哥没吃过香菜的?”
“这个嘛……”夏榆一时哽住,干笑两声说,“我自己猜的!”
同时,蒋宗泽淡淡道:“我跟他说过。”
尴尬了。
夏榆与蒋宗泽对视一眼,都不约而同地移开了视线。
蒋星程瞪大眼睛,狐疑的目光扫过两人:“嗯?”
蒋宗泽握拳掩在唇边,不自在地轻咳了声:“说没说过,我也记不清了。”
夏榆扯了扯嘴角:“应该是说过吧,呵呵呵……”
“是吗?”蒋星程摩挲着下巴,一会看着哥哥,一会瞅瞅夏榆,愈发疑惑不解。
明明只是一件小事,怎么气氛越来越奇怪了?
就在此时,拉面师傅吆喝道:“三位同学,面好咯!”
出于e人的条件反射,蒋星程转头应道:“来啦!”
三人去窗口端面。
热气腾腾的牛肉面,散发着诱人的香气。细白的面条窝在金黄的汤汁里,上面卧着几片的酱牛肉。
唯一一碗洒满香菜的面,被端到蒋宗泽面前。夏榆和蒋星程两个好奇宝宝,满怀期待地观察着他的表现,就像科学家聚精会神地等待实验结果揭晓的一瞬间。
蒋宗泽都有点不好意思了,朝两人微微一笑,随即举起汤匙,舀了半勺面汤,以及一片香菜,缓缓送入口中。
夏榆敏锐地注意到,他的舌头还没接触到汤汁,眉心已经极短促地皱了一下。
蒋宗泽将香菜汤细细品味了一番,抿着唇,许久,露出一个不算开朗的微笑:“小榆,这碗有香菜的,还是留给你吧。”
“哈哈哈哈!”蒋星程笑了起来,“老哥,你也不喜欢香菜!”
“我猜也是这样。”夏榆笑眯眯地交换彼此的面碗,“听说对香菜的接受程度和基因有关系,你们是同卵双生子,基因当然是一样的啦!”
“哈哈哈,是呢!”蒋星程兴致勃勃地观察着哥哥的微表情,“香菜的滋味很难接受吧?我去买饮料!你想喝什么?”
蒋宗泽:“可乐就好。”
夏榆道:“我要元气水!椰子味的,谢谢!”
蒋宗泽望了他一眼,对蒋星程道:“那我也要一样的吧。”
“得嘞!”蒋星程屁颠屁颠去了。
看蒋宗泽仍是心有余悸地微皱着眉,夏榆笑着安抚他道:“先喝口汤压一压吧。”
“嗯。”蒋宗泽卧着汤匙,“这把勺子是新的,我尝过之后就没再……”
“我知道。”夏榆弯起眼睛笑笑,毫不介意地吃了口蒋宗泽染指过的牛肉面,“就算你吃过也没关系的。”
蒋宗泽微微一愣,若有所思,又微带笑意地注视着他。
男孩毛绒绒的脑袋低了下去,小口咬着面,脸蛋一鼓一鼓的,很饱满。
草莓大福。
蒋宗泽又联想到了这个比喻。
不管是外形,还是手感,都十分贴切。
真是个绝妙的比喻。
正出神间,夏榆忽然抬起头:“宗泽。”
蒋宗泽回神,唇角一弯:“怎么了小榆?”
夏榆微微抿唇,神色颇有些难为情:“那晚的事……”
蒋宗泽立刻会意:“我一个字都没往外说。”
“嗯,那就好。”夏榆舒了口气,“你知道的,那晚我们都喝了点酒……所以,你就当没发生过,都忘记好了!”
忙不迭撇清关系。
蒋宗泽淡淡一笑,没说话,握着汤匙的手指轻轻捻动,似乎在回忆着某种感觉。
怎么能忘了呢?
这时,一阵轻快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元气水来啦!”
夏榆又是一阵莫名的心虚,仓皇间低下头填了口面,才从蒋星程手中接过饮料。
刚从冰柜里拿出的汽水,还是夏榆最喜欢的椰子味,怎一个爽字了得?夏榆连喝了好几口,末了,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蒋宗泽一面将他灵动的表情收入眼中,一面也拧开瓶盖,品尝着与他一模一样的味道。
夏榆笑着问他:“好不好喝?这是我最喜欢的口味!”
蒋宗泽点点头:“很好喝。”
“老哥,尝尝我的!是白桃味的!”蒋星程也道。
三人饱餐了一顿。
虽然初秋已至,空气中仍惨存着盛夏的余韵,微风仍有热意,只是不似暑期那般灼人,反倒舒适熨帖了不少。
夏榆与蒋家兄弟并肩走着,忙碌一天的疲劳、在朋友身边的放松,以及吃完饭后的“晕碳”感,糅合成一种昏昏欲睡的朦胧,甚至有种喝过酒的感觉。
“好困哦。”他揉揉眼睛,小声道。
“困了吗?”蒋星程关切地看过来,“要不要去书吧睡一会?”
“不要,睡了我就起不来了……”夏榆对自己有清醒的认知。
蒋星程:“那去买杯咖啡?”
“算了,我已经很饱了,喝不下了。”夏榆摇摇头,道,“没关系,应该是吃太多了,过一会就好了。”
“好吧。”蒋星程说,“只要撑过晚自习就好,回家好好休息!”
夏榆:“嗯!”
回到教室,蒋星程作为班长,被喊去开会了。
距离晚自习开始还有一段时间,夏榆决定浅眯一会。
他双臂交叠,把头埋进臂弯,嘱咐同桌蒋宗泽道:“宗泽,我得趴一会,晚自习开始了叫我哦。”
“好。”蒋宗泽轻轻应了声,瞥向前座的两人。
黄子睿显然是刚打球回来,浑身散发着热汽,大大咧咧地猛灌水。
李一涵一脸嫌弃:“你能不能不要出汗?满身汗味,熏死了!”
“我操?”黄子睿惊呆了,“这是我能控制的吗?你难道不会出汗吗,嗯?冰肌玉骨的小仙男?”
“滚!”李一涵皱着眉,“那你不要打球了,出一身汗有什么好的?”
“那不行啊!不运动、不出汗,我这一身火气怎么发泄?”黄子睿坏笑道,“难不成发泄到你身上?”
“滚啊!”李一涵大怒。
“子睿,一涵。”蒋宗泽食指竖在唇边,嗓音轻柔,“小榆想休息会,你们可以别哔哔吗?”
小榆说过的,“别哔哔”就是“安静点”的意思。
两人瞬间收声,目光异样地对视了一眼,随即僵硬地转过头去,默不作声。
这新同学,说话还真不客气嘿!
夏榆没有秒睡的特异功能,自然听到了蒋宗泽的“语出惊人”,实在没忍住,肩膀抖了一下。
联想到上次“一张纸打飞机”的梗,越想越想笑,伏低的肩膀耸动不停。
蒋宗泽觉得莫名:“怎么笑了?”
夏榆压着嗓子,憋着笑:“你还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啊。”
“啊?”蒋宗泽没太听清,“我又说错话了吗……”
“没……”夏榆怕他又想东想西的,想安慰他没事,侧头露出一双眼睛,对上蒋宗泽微微放大的脸,却一时失语。
为了听清楚夏榆的话,蒋宗泽俯身低头,近在咫尺的五官无懈可击,又因眼镜的存在,多了几分沉稳的书卷气,一双清目专注地望着他,倒映出一颗毛绒绒的脑袋。
夏榆不觉盯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看来和蒋星程在一起太久,已经对他的颜值攻击产生了免疫力。差点忘了,这两兄弟长着多好看的一张脸啊。
“没事。”夏榆脸颊微微泛红,轻缓的声线淹没在教室的喧嚣里,“就觉得,你还挺可爱的。”
说完,夏榆迅速低头,把脸埋回臂弯,害着莫名其妙的羞。
因此,他并没有看到,蒋宗泽默默直起背后,耳尖攀上一抹可疑的粉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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