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星程的“二次伤害”彻底触怒了蒋父蒋母,他们勒令蒋星程休学两个月,在家养伤,同时安排了家庭教师辅导他功课。
高三休学,虽然听上去很恐怖,但是对于蒋星程来说,却焉知非福。因为以他目前的知识水平,高等数学、大学物理都不在话下,按照高三生一轮轮复习的步调走,反而有些辱没他了。
至于蒋星程缺席的这些日子,夏榆的生活发生了怎样的改变呢?
总体来说,变化不大。
因为蒋星程的缺位,都由蒋宗泽加以弥补。并且以往夏榆和蒋星程坐在教室对角线的两端,隔着一个班最远的距离。而现在,他和蒋宗泽是同桌,不管是上下学也好、吃饭也好、上课也好,都在一起,实现了真正意义上的“形影不离”。
时间过得飞快,十二月,蒋星程终于“刑满释放”,能来上学了。没想到他没撒几天欢呢,津市遇上了百年难遇的大暴雪,学校暂时停课,线上授课,复课时间根据天气决定。
夏榆在家自习三天了,平安夜这天晚上,他写完今日份的作业,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
夏榆的书桌正对着窗台,正好能看到窗外的雪景。
玻璃窗外,大雪沸沸扬扬下了三天,今天才偃旗息鼓,路灯下,楼房、树木、私家车……入眼的一切都是白色的,被盖上了一层厚厚的毛毯。
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北方人,夏榆不到十八年的人生中已经见惯了雪,因此并不觉得有多新鲜,顶多感叹一下它足以令全市停课的程度而已。但他实在太无聊了,于是拍了张雪景照片,和列表里的同学们一样,发了条大同小异的朋友圈,便把手机丢在一旁。
桌上整整齐齐码着他珍藏的小说,每本都被从头到尾、一页一页地翻阅过,却还是像新的一样。玻璃杯里跑着柠檬片,水已经放到温凉,摊开的练习册上,最后一道数学题依然没有思路。
想到自己的十八岁就要这样默默无闻地在题海中度过,甚至不知能否顺利上岸,夏榆就有种萧条的寂寞感。
他叹了口气,拉上窗帘。
良久,夏榆绞尽脑汁把压轴题的前两问算了出来,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夏榆打开一看,是一条微信消息,来自蒋星程:
[来一个人跟我打雪仗,我现在强得可怕!]
[图片]
仍是白茫茫的雪景,但是这街道,这绿化,这车位……
怎么这么像我家楼下?!
夏榆一惊,刷地拉开窗帘。
一样的雪地夜景,黑沉沉的夜,白茫茫的雪。少年身穿黑色棉服,衬得身形清瘦挺拔,宽肩长腿,比例优越。
黑白两色的画面里,他抬眼望过来,眸光清润柔和,直直落在夏榆脸上,随即牵起唇角,露齿笑了。
于是,世界一瞬间被赋予了色彩。
夏榆披上羽绒服,就匆匆下了楼。
来到少年的身边,气喘吁吁道:“宗泽,你今天怎么没戴眼镜啊?”
少年微微一愣,似笑非笑道:“你确定吗,小木头?”
这个称呼是独属于蒋星程的,蒋宗泽从来都没叫过。但是即便如此,夏榆依然确信眼前人不是弟弟,就是哥哥,并因此对他亲昵的称呼怦然心动:“我确定啊,你就是宗泽。”
少年低头一笑,嘴唇动了动,刚想说些什么,一边的树后面又窜出一个人来:“可以啊小木头,一眼就认出来了!”
他和哥哥穿着一样的衣服,面容更是毫无差别,但是表情灵动活泼,头发微乱,沾了些落雪。
这才是真正的蒋星程。
蒋宗泽微笑着取出眼镜戴上:“小榆,你是怎么认出来的?”
“拜托,靠眼镜区分也太低级了。”夏榆笑道,“你们两个的气质,一看就不一样啊。”
蒋星程饶有兴致地问:“我和老哥什么气质?”
“嗯……”夏榆想了想,“哥哥就是一副高级知识分子的气质。”
蒋宗泽听他那声“哥哥”,心脏没来由地一跳。
蒋星程并未察觉,满怀期待地追问:“那我呢?”
“弟弟嘛……”夏榆狡黠一笑,“精神小伙的气质。”
“好啊小木头,你说我是精神小伙!”蒋星程弯腰搓了个雪球,朝夏榆掷去,“看招!”
雪球揉得不实,刚接触到夏榆的外套,就四分五裂了。
“真过分!”夏榆也不甘示弱,抓了把雪加以回击,没想到有失准头,洒了蒋宗泽一身,“啊!抱歉……”
蒋宗泽无所谓地笑了笑:“没关系。”
“不能没关系啊!”蒋星程在一边拱火,“老哥,快反击!”
夏榆:“你这个始作俑者,休想渔翁得利!”
三个男孩展开雪球大乱斗。
被两兄弟夹击的夏榆破釜沉舟,揉了个柚子大小的巨型雪球,又圆又实,准备绝地反击:“看我的,这才叫雪球!”
正欲出手,夏榆却犹豫了。
这么大个雪球,还被他搓得很硬实,砸到身上,滋味肯定不好受。
于是,夏榆故意少使点劲,让这颗“雪柚子”飞到一半,在蒋星程身前落下,摔在雪地上。
“哎呀,好可惜!”蒋星程叫道,“这么大个雪球,就这么摔了。”
玩了这么久,夏榆脸蛋和鼻尖都有些泛红,吸了吸鼻子,笑道:“不是怕弄疼你吗?你瞧我多善良!”
蒋星程一愣。
话一出口,夏榆自己也愣住了。
他竟然可以自然而然地开这种玩笑。
夏榆释然地勾了勾唇。
或许,他是真的放下了吧。
然而,蒋星程却还没走出来,怔怔地望着他,忽然猛地贴上来,胳膊夹住夏榆的脖颈,用力揉搓他毛绒绒的脑袋:“我们家小木头真乖啊!是不是?”
一股凉意从领口钻进来,紧接着是酥麻的痒意,瞬间爬满了脊背。夏榆忍不住咯咯直笑,下意识抱住蒋星程的腰,与他挣扎角力。
两个男孩肆意玩闹,开怀的笑声,回荡在寂静的雪地里。
蒋宗泽反而受到了冷落。
他唇边挂着淡笑,眸光却稍有些黯淡,如同月球的背面。
然而,蒋宗泽失落的原因,却并不是被冷落而已。
他忽然发现,他好羡慕他的亲弟弟,蒋星程。
明明两个月来,都是蒋宗泽陪着夏榆,度过校园生活的每一天。可是不管多久没见,再见面时,夏榆和蒋星程总能亲密无间,毫无芥蒂。
这就是竹马的含金量吗?
虽然夏榆心思纯善,全心全意地接纳蒋宗泽,但是与蒋星程相比,到底存在着亲疏远近。
是啊,一段短暂的邂逅,怎敌得过十多年的朝夕相处呢?
看着蒋星程与夏榆玩闹的画面,蒋宗泽产生了一个天马行空的想法:如果我是弟弟,就好了。
为什么陪在他身边的,能不是我呢?
“宗泽救我!”夏榆的呼声将他拉回现实。
蒋宗泽回过神来,淡淡一笑,抬手指向远处的某个方向:“你们看那边。”
蒋星程是个好奇宝宝,闻言立刻停下动作,扭头看去。
夏榆趁机从他咯吱窝底下溜出来,一边大口喘着气,一边对蒋宗泽笑了笑,小声嘟囔着:“还是哥哥好!”
蒋宗泽一怔,定定地望着他。
哥哥。
又是哥哥。
明明是听过无数遍的称呼,从夏榆口中说出来,却多了不一样的感觉。
就在这时,蒋星程茫然地问:“老哥,你让我看什么啊?”
蒋宗泽转开视线,指向路边的一棵松树,向他道:“星程,你看那棵树,像不像圣诞树?”
那棵树有三五米高,树形很标准,一层叠着一层,完美的金字塔结构。枝头上挂满的雪,简直是神来之笔,打眼看上去,圣诞氛围满满。
“真的很像诶!”蒋星程惊喜道,“要是再有些装饰、书顶上安一颗星星,就更像了!”
“装饰?”夏榆灵光一闪,“有了!”
蒋星程:“怎么了?”
夏榆兴奋道:“我妈不是初中老师吗,她们班本来要装饰教室、开联欢会的,准备了一大兜装饰品,有彩球、彩带、挂件什么的。可是现在下雪停课,那些装饰也用不上了。”
蒋星程立刻明白他想做什么,挑挑眉,意味深长地笑道:“那多浪费啊。”
“就是嘛。”夏榆转向蒋宗泽,眉眼弯弯,闪烁着期许的光芒,“宗泽,我们一起装饰圣诞树吧!”
夏榆给人的印象,一向是文静而内向的,始终按照自己的步调、不紧不慢地做着自己的事,虽然外表稚嫩,但常给人沉稳踏实的感觉。
可是现在,他因一时兴起的想法期待不已,眉梢眼角跳跃着灵动可爱的孩子气,天真灿烂的笑容充满感染力,令人不由得怦然心动。
不由得想去守护这份笑容。
谁能拒绝呢?
“好啊。”蒋宗泽笑着点点头。
“耶!”只是得到他的肯定,夏榆便雀跃地欢呼起来,步伐轻快,“那我回家拿装饰品!”
“一起去吧!”蒋星程提议。
“不用啦,我拿得了。”夏榆鲜少地扮演起组织者的角色,“你们俩滚个雪球吧,我们再堆个雪人!”
蒋星程:“好!”
蒋宗泽虽然一语未发,但目光始终兴味盎然。
夏榆回家拿来闲置的装饰品,足有满满一大包,着实费了不少力气,回来后蒋家兄弟雪人都堆好了,还用粘上小石子,充当眼睛和嘴。
“你瞧!”蒋星程夸张地做了个展示的动作,“这效率,杠杠的!”
夏榆无比佩服地比了个大拇指。
这时候,蒋宗泽转身走向灌木丛,掸去积雪,采下一片冬青叶子,贴在雪人鼻子的位置。
夏榆说:“这个鼻子还挺特别。”
蒋宗泽:“这是一颗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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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 2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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