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沉,天边最后一抹金辉为阿柳乘坐的马车描上淡金色的轮廓。
车帘被晚风吹得轻轻摆动,隐约可见她倚在云溪肩上的身影。
或许是坐得有些乏味,她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缠绕着腰间的系带,看起来有些昏昏欲睡。
“公主,怕是要准备扎营了。”褚奎骑着马靠近车窗,压低声音道,“前面是断魂峡。”
阿柳撩开车帘,正瞧见邰玉轩策马而过的侧影。
他身着玄色劲装,腰间佩剑在夕阳下泛着冷光,似乎是察觉到视线,他忽然转头,却在与阿柳四目相对的瞬间猛地勒住缰绳。
骏马前蹄扬起,溅起一片尘土。
“过了那个什么峡再休息吧,天色还不算晚。”阿柳轻声吩咐,声音柔得几乎化在风里。
“过了峡谷再行半日便可进入皇城了。”邰玉轩驱马来到阿柳的马车旁,马鞭前指,声音里带着几分凝重。
阿柳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两座陡峭山崖如刀劈斧削般对峙,中间一条窄路蜿蜒而过,崖壁上怪石嶙峋,偶有飞鸟掠过,发出刺耳鸣叫。
“这地方地势险要,易守难攻。”阿柳眯起眼睛,“若有伏兵,我们只怕是凶多吉少。”
邰玉轩点头:“方才我已提前派斥候探查过,回报说并无异常。但……”他眉头微皱,“总觉得太过安静。”
“分两队通过吧。”阿柳提议,“我带云溪、褚奎和一半侍卫先行,你押后,若有埋伏,也好互相策应。”
邰玉轩刚要反对,但见阿柳眼神坚定,只得改口:“那你务必多加小心,有任何异常立刻发信号。”
队伍分列而行。
阿柳率前队进入峡谷,马蹄声在峭壁间回荡,显得格外清脆。
她仰头观察两侧山崖,神经紧绷如弓弦。
前半段走得倒是格外顺利,并未发现任何异常之处,但在行至峡谷中部时,一声尖锐的鸟鸣忽然突兀的响起。
阿柳猛地抬手,队伍立刻停下。
“什么声音?”云溪紧张地问道。
阿柳没有回答,耳朵微动,那声鸟鸣太过刻意,而且……
她的瞳孔骤然紧缩,崖顶有反光!
“后退!快点后退!”她厉声喝道。
而几乎在她话落的同时,一声巨响震彻峡谷,崖顶巨石轰然崩塌,如细雨般劈头砸下。
“山崩了!”
马匹惊叫嘶鸣,队伍大乱。
马车里不能再呆了,阿柳拉着云溪立马从马车里钻了出来,但还没来得及逃跑,却见一块巨石竟直接朝着云溪砸去!
阿柳不假思索的飞身扑去,将云溪推离险境,但自己却被飞溅的碎石击中后背,踉跄倒地。
“阿柳!”云溪尖叫。
更多巨石滚落,烟尘弥漫。
阿柳勉强爬起,却发现退路已被堵死,正在这时,一块巨石又朝她当头砸来,而她此刻退无可退,几乎是要和这块石头迎面撞上!
这么大的石头,要真是撞到了自己的身上,怕是不死也得丢了半条命!
阿柳心如擂鼓,眼看着那石头已近在眼前,电光火石间,突然一道黑影掠过,随后一只强有力的手臂环住她的腰身,带着她就地滚向了一侧。
是邰玉轩!
巨石擦着他的后背砸在地上,发出沉闷巨响。
“邰玉轩!你……”阿柳睁大眼睛,不敢相信他竟冒险冲入险境,“你发什么神经!”
“抓紧!”但邰玉轩无暇多言,抱起她便冲向一处岩壁凹陷。
而就在他们跑开的那一瞬间,更多石块忽然砸在他们身后,激起一片飞扬的尘土。
……终于,崩塌停止。
阿柳从邰玉轩怀中抬头,发现他们现在正被困在一处狭小的空间里,且前后路都被巨石封死了。
“你受伤了。”她注意到邰玉轩后背的衣衫被划破,里面隐约有血迹渗出。
“皮外伤。”邰玉轩喘着气,却还笑得出来,“你倒是会挑地方避难。”
阿柳环顾了一圈四周,发现这地方岩壁光滑,无处攀爬,上方虽露出一线天空,但又太高无法触及。
……怎么滚这么个鸟拉屎都嫌费劲的地方来了。
“云溪他们……”
“曲衡还在外面,他会照顾好他们的。”邰玉轩试着推动堵路的巨石,但却纹丝不动,“看样子我们得等人来救了。”
阿柳早看出凭他们两个人的力气根本不可能逃出去,所以才懒得像邰玉轩这头蛮牛一样还得跑去推一推。
她坐在地上,利落的撕下一截衣袖,然后示意邰玉轩转身:“我先给你包扎。”
邰玉轩迟疑片刻,想着反正都出不去,便还是老老实实的背对着她坐下。
阿柳小心的掀开他破损的衣衫,尽管早有准备,但在看见里面的那道伤口时,还是没忍住倒吸一口冷气。
只见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居然横贯了他结实的背部!
“这叫皮外伤?”阿柳声音微颤。
“在战场上这算不得什么。”邰玉轩语气轻松,但肌肉的紧绷到底是泄露了他的强撑。
阿柳没拆穿他的死鸭子嘴犟,而是立马从腰间取出一小瓶药粉,轻轻洒在了他的伤口上。
邰玉轩肌肉猛地收缩,却硬是没吭一声。
“忍一下。”阿柳的声音不自觉地柔和下来。
她指尖轻触他背部的皮肤,感受着那下面蕴藏的力量,心跳没来由的悄悄加速。
包扎完毕,邰玉轩转身道谢,可阿柳还维持着叉腿坐在他身后的姿势。
所以回身的一瞬间,两人四目相对,距离近得几乎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
阿柳闻到他身上混合着血与尘土的独特气息,莫名地令人安心。
邰玉轩则注视着她沾满尘土却依然清丽的脸庞,和那双如寒星般明亮的眼睛。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将军!将军!”但是曲衡粗狂的喊声突然从石堆的另一端传来,打破了这一刻难得的温馨。
两人如梦初醒,赶忙手忙脚乱的各自退开。
“在这儿。”邰玉轩高声回应,声音略显嘶哑。
这场救援持续了整整一个时辰,当阿柳和邰玉轩终于脱困时,夜色已经爬满了整个峡谷。
而阿柳才刚爬出来,在一旁守候多时的云溪便立马扑上来抱住了她。
这丫头也不知是哭了多久,一双眼睛肿的像核桃似的:“吓死我了,阿柳,到处都找不到你们俩,我还以为你们被石头砸成美味蟹黄堡的大肉饼了!”
“我没事。”阿柳没听懂云溪叽里呱啦说的啥,她轻拍她的后背,目光却不自觉地落在了远处的邰玉轩身上。
他正指挥着士兵处理伤员,背影挺拔如松,仿佛不曾受伤一般。
……
经历过此事,他们自然不好再继续赶路,所以只好将营地扎在了峡谷外,暂做修整。
阿柳虽然会医术,但做毒药才是她的强项,而至于替人包扎这种细致活,却只能简单的糊弄一下。
所以所有东西忙完以后,军医又为邰玉轩重新包扎了伤口。
阿柳从扎营以后就显得心事重重,此刻正独自坐在篝火边,望着跳动的火焰出神。
“想什么呢?”云溪递来一杯热茶。
阿柳接过茶杯,热气氤氲中轻声道:“今天若不是邰玉轩,我恐怕已经死了。”
“你爱上他了对不对!”云溪说得不是疑问句,“英雄救美,然后芳心暗许这种烂大街的套路我一眼就看出来了!”
阿柳手一抖,茶水溅出几滴:“什么是爱?”
云溪蹲下身,声音压得极低:“爱就是你总是不由自主的想起他,念着他,只要和他待在一起,你的心里就痒痒的,麻麻的,会克制不住的想要靠近他!你肯定是爱上他了,我也看得出来他喜欢你!”云溪说着犹豫了一下,“但你们俩的嘴巴都硬得要死,明明互相喜欢,却总是想要把对方推得远远的,就你们这样子,我都怕你们俩要是真在一起了,到时候亲个嘴都把门牙给磕坏!”
阿柳把茶盏搁下,面露愁容。
“我也不想把人这样推得远远的呀,可曾经对我那么好的人,如今却总想着和我划清界限,我明明也看得出来他并不是因为变了心,可对于他的态度又完全无能为力。再加上他母亲说的话,我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阿柳的声音越来越低,她的手指无意识的搅动着裙摆,篝火在她的眼眸中跳动,映出一片迷茫之色。
见阿柳情绪如此低落,云溪的心里也不好受。
但相较于阿柳和邰玉轩这两个人的当局者迷,她这个旁观者眼下倒像个明镜似的,一眼看透了二人之间的关键所在。
她拍了拍阿柳的肩膀,突然神秘兮兮地凑近:“阿柳,你有没有发现,其实你一直在按照别人的思路走。”
阿柳不解其意,“什么意思?”
云溪眼睛一眯,手指轻轻点了点阿柳的心口:“她娘说你们没缘分,你就真觉得你们没缘分了?邰玉轩躲着你,你就只敢远远看着了?”她轻哼一声,“你要知道,你可是公主,他邰玉轩再怎么厉害,那也只是一个臣子!而作为臣子,那还不是你想要他怎样就怎样!所以你既然已经确定喜欢他了的话,那又何须再管他是个什么意思呢?诱哄,欺骗,实在不行把他绑了来强上!反正他心里也是有你的,你这么做,到时候他指不定还要躲在哪里偷着乐呢!”
而阿柳听了云溪这番话,先是一愣,随后脸颊“腾”地一下就烧了起来,甚至连耳尖都红了个透。
她结结巴巴道:“你……你胡说什么呢!我怎么能把他绑了做那种……那种……”
云溪挑眉,笑得促狭:“那种什么?”
阿柳说不出口,羞恼地瞪她一眼。
但云溪忽然又收敛了笑意,转而认真道:“阿柳,我知道古代的女子都很保守,同样的在我那个时代,其实也还有很多谈性色变的人。但我要告诉你的是,人其实没必要活得那么累,别人的眼神,繁琐的规矩,这些东西就像是枷锁一样把多少鲜活的生命困死在了一间虚无的牢笼里。可人的一生多短呀,几十年的光阴眨眼便消失殆尽,而这短短的一生,背负这些真的有意义吗?其实从见你的那天起我就知道,你不是一个迂腐的人,所以我才会和你说这么多,而说这么多最后想告诉你的其实也只有一句。”
云溪握住阿柳的手腕,“阿柳,你是自由的,没有什么能束缚得了你,感情也不例外!”
所以不想爱下去就割舍,实在喜欢便使尽浑身解数去追求。
人生就是要活得轰轰烈烈才有意义,没必要画地为牢,把自己困在一个人的苦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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