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伤的宁绎被人搀着回到客栈,随他出来的弟子都在屋内,唯一没有阮士子,宁绎脸色煞白,喘着粗气,倒在床上,也顾不上阮士子,就见搀他回来的青衣男子,取下头上斗笠,道:“你怎么会去那里?”
扶他回来的正是之前谷爷镇受伤的瞿照,他本是跟随大师兄到红楼一色倾打听一件事,谁知大师兄刚上楼,就见宁绎上台与人交手,他这人虽然平时吊儿郎当,但实则做事谨慎,不会无缘无故上去跟人打,所以瞿照回来也没有责怪,就想问出缘由。
“没想到芒女的徒弟这么厉害……咳咳……难怪、难怪少主会被她所杀。”体内气血翻腾,右手到现在都用不上力气,还想废了人家的手,结果把自己搭进去了,宁绎又羞又恼,又引得一阵猛咳。
“芒女的徒弟?她就是芒女的徒弟?”瞿照恍然,看他躺在床上眉头紧皱,似乎伤的不轻,“我先看看你的伤。”
“不要紧,死不了。”宁绎忙道:“但我想不通,她身上有伤,怎么会好的这么快?”
两个跟随他出来的小弟子见瞿照眼神不对,识趣的离开,屋内,只剩下宁绎和瞿照两人。瞿照一边查探他的伤势一边皱眉,复而翻起他的右手,掌心处一点淡淡的朱红,瞿照轻轻按了一下,宁绎立刻“嗷”的惨叫。
“你干什么!”宁绎气急败坏顾不得疼痛撕心大吼。
“打伤你的人……真的是芒女的徒弟?温锦瑟?”瞿照怀疑的瞪着宁绎,宁绎倒吸一口凉气,抽回手,也瞪着他,回道:“不信你自己去红楼一色倾二楼抓人,抓到了自己去问她是不是芒女的徒弟!”
“打伤你的人,和当初在谷爷镇打伤我的人是同一人,我比你伤重,想必这一掌她没有用尽全力。”瞿照缓缓说道。
宁绎略略一思,好像一下子想起了什么,问:“然后?”
“你还记得师父查看我的伤势时说过一句话。”瞿照回忆,宁绎却猛地想起,脱口道:“掌饮恨刀饮血。”说到这里,宁绎突然紧张,顾不上伤势,立刻坐起身,指着窗外,问:“她和一日映辉什么关系?”
夜幕初降,屋檐上悬挂着的两个大红灯笼随风摇曳,照亮匾额上的字,一辆马车悄悄停在门口,两个伙计正在把胭脂往屋里搬,银发老者面露忧色,看着朦胧的月影,心头也攀上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搬完胭脂后,他吩咐下人给小姐留好门,自己就回屋去了。
倾城色的胭脂分为三种,红尘香味浓烈、紫黛清雅幽香、绿漪最受好评,久而不散,价格却都一样。一堆红红紫紫的胭脂摆在他面前,银发老者先打开了几个紫黛,又去拆旁边的绿漪,整整忙活了两个时辰,弄得浑身浓烈香味,神色却越发不安。
“没有?这不可能,主人能帮双行老鬼定有原因,难道双行老鬼拿到了?到底是什么东西?让红楼一色倾只能暗中派人,不敢大张旗鼓的追杀他们?”银发老者闭目沉思。
门吱嘎一声响了,侍女搀扶着虚弱的老人慢慢走进屋,银发老者见状不禁怒道:“你怎么来了?这么冷的天,送她回去。”银发老者呵斥侍女,老人挥手让侍女离开,拄着拐杖慢悠悠走到桌前,银发老者满脸怒气,又拗不过她,只得作罢,“下去吧。”
侍女低头退下,老人看了看桌上打开的胭脂盒,问:“没有?”
“嗯。”银发老者点头道:“也许我们都猜错了。”
“既然没有,为什么他们要去胭脂坊,难道不是为了胭脂内的东西?”老人分析道。
银发老者摇头,胭脂坊内有他种的毒,此毒无色无味,中毒者四肢无力,功力暂失,江华年没来江州之前,他就发现有股势力经常出没在胭脂坊附近,江华年来后,立刻断定了他的想法,那伙人没有得手,如今江华年归来,不可能没有东西。
“如今我们再用毒,恐怕瞒不了多久。”老人长叹一声,复而苦笑,“也罢,当年的阎王六凶,只剩下你我二人,都这么一把岁数,比他们四个多活了三十年呐!你说是不是?阎王常在。”
银发老者静默不语,良久,道:“天冷,我还是扶你回去歇息,剩下的事交给我处理,天下毒庄未必能猜到我们还活着,你忘了毒门是当年随我们一起逃出毒庄的阎王三生所创,毒术同出一脉,应该不要紧。”
“嗯。”老人无力的点了点头,目光依然落在那些胭脂上。
银发老者看出她的担忧,继续道:“等晚上小姐回来,我再问问她胭脂是不是全在这里,还是路上丢了或用作其他。”
……
一楼的舞,二楼的琴。
能在红楼一色倾中立足,很难想象对方只是一名普通琴师,丑伙计把温锦瑟带到后就先行离开,江华年吃惊的看着温锦瑟,温锦瑟眼神变幻莫测,一言不发的坐在她旁边的位置。
两人对面正是方才第一个上台的斗笠男子,男子似乎抬头看向两人,半响又将目光移向前方。
案几上摆放一张琴,香炉袅袅,三五只黄鹂落在琴尾,叫声婉转动听,温锦瑟看到其中一只尾羽似乎与别的不同,呈现金色,她默默看了眼江华年。
黄鹂鸟共有七只,必须在琴声停止前抓住不同的那只,否则无法上到三楼,斗笠男子朝两人看了眼,突然起身向案几走去,黄鹂鸟受惊,哗啦一声散去。
就在此时,宽大的屏风后缓步走出一人,身着一袭蓝白长衫,容貌俊秀,温文尔雅,他对着三人微微一笑,斗笠男子呆愣在离案几三步位置,青年熟视无睹,一言不发的坐到位置上,双手轻轻拂过琴弦。
“铮!”
七只黄鹂哗啦一声同时从暗处飞出,斗笠男子立刻转身,抓向其中一只,温锦瑟见状还未出手,江华年抢先抓向另一只黄鹂,黄鹂受惊嗖的从两人指缝间逃过,灵敏迅速,两人都扑了个空,此时温锦瑟看准其中一人,脚尖一点飞身抓去。
斗笠男子上下打量两人,头顶嗖的飞过一只,他来不及多想再度出手,这一次,黄鹂牢牢被他攥在手中,然而却并不是指定的那只。
“华年!”温锦瑟脱口喊道:“左上角。”
江华年想也不想飞向左上角,温锦瑟刚才过于用力,右肩又隐隐生疼,她从小眼里极好,这些黄鹂她一眼就能认出不同的那只,无奈有伤在身无法施展。
眼看就要被江华年抓住,谁知斗笠男子突然从后劈来一掌,江华年慌忙避开,金尾黄鹂趁机逃走,斗笠男子看准黄鹂,回身去抓,江华年不甘示弱立刻追上。
此时屋内即便有琴声,也没人听得见,但是温锦瑟却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当日他们在天楼一雅名内,那名男子说是受琴声干扰才使他没能抓住金尾黄鹂,难道不是琴声。
琴师低头轻轻拨弄琴弦,对于屋内状况漠不关心,而且从刚才到现在他一句话都没有说,温锦瑟心头涌起一丝异样的感觉,好像一切都是一个圈套。
金尾黄鹂?琴师?听不见的琴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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