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鸿隐伸手接过严离递来的名单,来回扫了几眼,抬头轻笑:“九年前……有意思。”
九年前,正是小皇帝登基那一年。
那一年正值多事之秋。先皇驾崩,成昭帝即位,朝中结党营私包藏祸心者不可枚举,江山一片风雨飘摇。
同年秋,淮南郡连日降雨,郡南新安江一段多次涝灾,是年几乎颗粒无收。老淮南王留下刘鸿隐处理城中事务,自己则带人进京。一方面为先皇吊唁,另一方面也想请当年设计青堤的人再次为新安江设计一处水利工事。
然而那人不知因何获罪,已被新皇下令处死。老王爷心中惋惜,却也不便多言。谁料回程途中竟遭人暗算,险些殒命他乡。
刘鸿隐得到消息,来不及细想,便命自己的暗卫零一带人前去接应。零一在那次事件中备受老王爷赏识。老王爷特许其用回自己的本名,便是日后的暗卫首领,严离。
事后刘鸿隐曾几次询问严离接应经过,严离却一再推功,只说自己接应之时,老王爷已经安然无恙。刘鸿隐不满他拿乔作态,便将人拎去千山,亲自看着审了两日两夜,却是什么也未能问出来。加之父亲也不愿多谈此事,只好按下。
之后几年,刘鸿隐也曾偶尔提起这事。每每将严离逼得面色苍白,也问不出所以。反复怀疑下属并非御下之道,严离任暗卫首领后,他便不再问起。
抬头看了看暗卫首领,见他抿着薄唇,恐怕也是紧张他再度问起。刘鸿隐摇了摇头,开口道:“除了零七,是否还有人少于十年而出千山?”
“没有,主人。”
刘鸿隐眯了眼,盯着窗棱上那一点微弱金光。零七的暗卫记录中,有几页父王的手书。其中提到,零七被带回后立刻灌下了清除记忆的禁药,至多十日便送入了修罗殿。如此算来,他到千山不过八年,应是可以排除。
想到此处,便连自己也未发觉地,松了一口气。
然而那线人若还未从千山出来,秦飞扬为何不再等一年。何况送一个线人去千山,未免太不保险。时间过久不说,能否活着出来也要看造化。
又或者,是自己年后策划三王遇袭之事,让小皇帝稳不住阵脚,这便急着要寻那位线人出来?
他盯着雕花窗棱上那点金光,若有所思,却觉得那光渐渐明晃刺眼起来。刘鸿隐转头望去,却见夕日初沉,余光托着一片黄昏。
“说起来,零七人呢?”不过是去药堂拿些药物,何以拖了大半日?
“零七今日早时便回了千山,已经送到刑堂去了。属下此来,也是想请主人示下,该如何赐罚……”
他话音未落,刘鸿隐已然拍着梨木椅扶手站了起来,眉间隐隐不快:“又在闹什么?”
严离略有些不解:“暗卫规定,任务中如有差错,回报主人后应去千山刑堂受罚……难道,不是主人让他去千山的?”
“……是本王。”刘鸿隐闭眼,叹了口气,“本王出去一趟,其他事宜晚间再议。”顿了顿,又吩咐严离让人备好晚饭,挑几样清淡滋补的菜。
零七这次倒真不是愿意给自己找不自在。早间甫一迈入千山,还未来及开口,便被人绑去了刑堂。
已出千山的暗卫,若非被主人离弃逐回或降下责罚,是不允许独自回到千山的。即便偶有要事,也须持有主人信物和口信。零七自知空手而来,也不辩解,安安静静跟着去了刑堂。
幸而未接到具体刑罚指示,刑堂也不好动作,只是按规矩将他剥去了上衣,反绑了双手吊在刑架之上,等着王府传来命令。
这一吊便是大半天。刑堂中无窗,门也紧闭着。仅有墙壁上火把照明,更显阴森。虽不辨时间,估摸着也该斜日西沉了。
零七初时还默默忍耐,渐渐的便有些着急。主人吩咐拿了药便回去复命,怎能如此耽搁时间。便寻思着要不要自领责罚,挑个重些的,挨完了好往回赶。
正要开口,迷迷糊糊地又想起南疆一路上,王爷数次不满自己擅做主张。若这半日吊刑仅是考验,此时自求责罚脱身,岂非又要惹主人生气。
来来回回纠结着,时间便又过去了。吊起的双臂早已由冰凉疼痛变成麻木,再变成毫无知觉。他深深呼吸几口,斟酌片刻才开口道:“属下求见严首领。”
“放肆!规矩都忘了不成!”刑堂管事暗暗摇头,暗卫出身之人,刑堂也算熟悉。哪有还未受罚,便点名要见人的。既是不愿好好反省,便不用等主上示下了。
两寸长的钢针抵住侧腰要穴,只需扎入分毫便可激起骇人剧痛。等待刑责时若无心反省,便以钢针刺穴为罚。这本是暗卫的规矩,并无不妥。零七闭目,深吸一口气。他被吊在空中,无法着力,无法逃避。钢针刺穴虽难熬,左右也不过一夜时间,熬过今夜便会缓解。
思绪间针尖好似已扎破了皮肤,零七不由自主咬牙攥紧双手,便等剧痛袭来。却听吱呀一声,刑堂大门似是被人大力推开。
“胡闹够了没有?”低沉的嗓音带着三分微怒,七分焦急,夹着风便灌了进来。
刘鸿隐甫进刑堂,便被血腥之气逼得皱了眉。此时跪了一堂的人,他却只当看不见,直直便向那吊起的人看去。
不见新伤,脸色略显苍白。除了倦容,并不见痛苦。
心下稍稍安定,语气却猛然严厉起来:“衣服穿上,随本王回去。”
这一句太过冰冷,满堂人均低着头不敢喘气,更不知谁去将吊着的人放下。
“本王与严离都在等着,你要拖到什么时候?”一句话掷出,怒气横溢。刘鸿隐上前两步,袖袍一扬,自跪地之人身侧卷出佩剑,注了内力,翻腕推出。利刃割断吊起零七的粗绳,“锵”地钉在他身后石墙砖缝间,晃了晃。刃身映出的光芒扫过一地骇然的脸庞。
零七利落地落地,便觉自己的黑衣迎面砸在身上。那发怒的人目光冰冷,重重拂袖,已经转身出门。他一咬牙,将毫无知觉的双臂在石案上狠狠撞了几下,终于寻到几分刺痛之感。机械般地勉强将黑衣披上,脚下不停,直追上去。
刘鸿隐面色不善,一路不言不语走在前面,他的暗卫自然也不敢开口,怏怏地跟在后面。二人一路急掠,到得王府左近,刘鸿隐忽而停下。零七想着心思,脚下慢了半步,差点撞在前人身上。
“还敢发呆,嗯?”刘鸿隐将差点跪下去请罪的人扶起,微微弯腰,伸手在对方额头轻轻敲了一记,转身慢慢向王府大门走去。
零七呆了呆,却忍不住用手碰了碰刚才被触碰的额头。主人这是……不生气了?楞了一瞬,立刻会意地找了处方便之地,隐去身形,随着主人进了府。
虽是轻功疾奔,一来一回也用了不少时间。此时凉风拂檐,夜色虫鸣,月映一帘。书房点着灯,严离候在门口。见刘鸿隐归来,他便行了礼,随着王爷进了书房,按往常一般在背后结了个手势,示意暗卫退出院外守卫。
零七正要撤离,却见主人向自己看来,微微点头:“你留下。”便从暗处闪身出来,向二人行了礼,退至角落。
“姓云之人,查得如何了?”
严离沉默一刻,单膝跪下道:“属下无能,尚无确切结果。”
刘鸿隐皱眉不语。
“玄门在江湖上向来极为低调神秘。所能查到的部分,皆是些坊间传闻,真假不辨,不足呈报。”严离单膝跪地,低头道,“但关于龙鳞剑,属下查得一二。若其确由玄门传人所持,或可据此推断。”
刘鸿隐点头:“起来说。”
“龙鳞剑自晋灭之后便绝迹世间。而近几十年间,却两次重现江湖。时间极短,并未引起武林和各方势力注意。”严离说完这句,顿了一顿。
“信物。”刘鸿隐缓缓道。有人以龙鳞为信物,请求玄门传人相助。
被催出来的,赶得要死。这章状态非常不好,早晚要改ORZ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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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青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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