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寻人
初升的日头越爬越高，越爬越亮，叶慈一边赶路，一边用袖口擦拭着额头脸颊上的汗，走了一个早上，她真的累得不轻，四肢都有着脱力的苗头，全靠她意志坚定才撑下来。
不过还好，她抱紧怀里的东西，脸上露出笑，饭菜都已买好了，还有给珍珠姐姐的珠子，给元宝的箭矢，还有，她脑海里闪过霍翊的样子，笑容更浓烈了些，她想他会喜欢的。
想到这些，她脚下的步子更快了些，恨不得一步就跨到住处。
她到客栈时刚好到霍翊吃饭的时间点儿，她急匆匆地跑进去，店小二差点儿没拦住她。
“哎哎哎，慢着慢着！”店小二皱着眉拉着她不让她往里走，“你不能进去。”
叶慈奇怪，“为什么不能进去？”
看着叶慈懵懂无知的样子，店小二看着她的眼神忽地就闪过一丝悲哀，他摸着怀里的银两，老老实实按照珍珠嘱咐的说：“你来晚了，方才突然来了一个人，说是有什么急事，昨日跟你一起来的那几个人听了，立马收拾东西就走了。”
叶慈连站也站不稳了，她出去买个饭的功夫，回来人就都走了，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她心里冒出些不好的念头，她又问：“那他们有没有留什么话给我呀？”
“哦对了。”店小二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他从怀里拿出一张纸条递给叶慈，“你看看，她们说了，让你在这个地方等他们，他们回来的时候会来找你。”
叶慈接过纸条，看到纸张上墨迹未干的几个大字，心里忽然就平静下来，还好，他们没有丢下她。
*
河面上艳阳高照，微风习习，珍珠站在甲板上，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喷嚏。
她揉揉自己的鼻子，心里嘀咕着这是怎么了。
霍翊正在练剑，元宝听到声音凑到珍珠身边问：“怎么了珍珠姐姐？”
珍珠摇了摇头，“没什么。”船身摇晃，她皱皱眉头，胃里又有些翻涌。
一到船上，她就到处不舒服，可怜她是个丫鬟，还得伺候别人，就算不舒服也得忍着。
她哀叹一声，抬头瞧见火熔熔的天，忽然想到，要是叶慈在就好了。
有叶慈在，她就可以躺在她的床上，嗑瓜子吃甜糕，惬意又潇洒，可惜……
珍珠忍不住对着眼前这个练剑的人翻了个白眼。
可惜遇见这个冷酷无情的人，硬生生害她做了坏人。
她叹气。
也不知道叶慈此时怎样了？她托店小二给她留的银子，还有让叶慈回金陵的事儿，也不知道店小二把话传到了么？
*
叶慈问了店小二纸上写的地方的位置后，便背着行囊出发了，她无依无靠，东西并不多，给珍珠和元宝买的东西占了包袱的一大半。
店小二道：“那地方不远，你不用急着过去。”
叶慈想了想，笑着摇头，“我得早些过去。”
她不想让他们等。
“哎，这倒也是，早点儿走好啊！”店小二沉下了脸，狭长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狡黠的光。
起风了，永宁县在山脚下，天气最是阴晴不定，叶慈刚出门就被风吹得打了个寒颤，她抬头望望天，不知何时，天上起了一层雾，灰灰的，沉沉的，将天光遮去大半。
叶慈跟店小二挥手，像是和一个老熟人道别一样，此时她心里没有风波，只有满心期待，待会儿见到他们，就得把礼物送给他们了。
也不知道他们喜不喜欢。
*
河面上的风带着蒸发的河水，吹在人身上显得格外的凉。
霍翊练完一套剑法，慢悠悠地收剑，风吹得他鬓发散乱，他却和毫不知晓一般。
这套回风拂柳剑法他已练得滚瓜烂熟，但每每练起时他总能有新的思绪。
果然娘亲说得不错，练剑是无止境的。
可惜这道理他如今才明白，娘亲也再也看不见了。
他目光落下，浅浅地，深深地落在不远处桌上供奉的木人身上。
珍珠拿来帕子，递给霍翊。
霍翊扫了一眼，提剑从珍珠身边走过，走到一半，霍翊忽地停下步子，回头问：“珍珠。”
*
“从这里拐弯，然后走到第一个巷子再右拐就好了。”一个头发花白，眼冒精光的老头儿上上下下打量了叶慈一番，指着前面说。
叶慈在心里记了记，全然没有注意到老头儿对她的打量。
老头儿道：“丫头你是外地人吧？”
叶慈点头，“老爷爷你怎么知道？”
“看你的样子就知道了，这永宁县哪有你这么好看的小姑娘？”老头儿大笑，望着叶慈的眼神里也多了些垂涎。
叶慈登时红了脸。
她是生来的薄脸皮，饶是被从小夸到大，她还是不能完全习惯。
“谢谢爷爷。”她娇羞地说完，告别了老头儿，照着老头儿指的方向走。
没走两步，她便来到一条小巷，小巷阴冷潮湿，看上去像是常年没人路过，她走在这里，时不时地就听到一两声诡异的声音，“咔擦咔擦”地响。
她回头看，身后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好容易她走出了小巷，又到了一条河的河边，河面上微波荡漾，一圈一圈的涟漪向外延伸，再一点一点地消失不见。
叶慈看了一眼身后，一个人也没有，她松了口气，放下心来。
依着老爷爷指的路，叶慈来到一片菜市场，菜市场里鱼龙混杂，各色人物都聚集在这里，吵嚷不停。
叶慈一进去，便觉得无数的目光都朝她打来。
她在这里面实在是太显眼了。
菜市里有卖鱼的卖肉的，还有卖各种瓜果蔬菜的，他们都穿着粗旷，举止粗鲁，只有叶慈，小小的一个，虽然穿着朴素，但她的眉与目却精致得与这个地方格格不入。
卖菜的大娘突然对着她说：“哟，小姑娘，吃菜么？买点儿菜吃。”
叶慈摇摇头，一眼也不敢看她，低声嗫嚅道：“不吃不吃。”
旁边卖肉的大哥忽然冷笑，“你干什么呢？这些破菜你自己都不吃，还让别人吃？屠二娘你可真行！小姑娘，不吃菜，吃点儿肉吧，这肉啊，可好吃了。”
分明是生意人拉拢生意的话语，但不知为何，叶慈听起来竟有些毛骨悚然的感觉，
屠二娘怒了，抓起一把菜扔到卖肉的大哥脸上，“杀老三你不想活了？我的事儿你也管？小心哪天我把你吃了！”
“吃我？”杀老三一把把刀钉在案板上，“想吃我？你得有那个本事！”
杀老三把刀一甩，刀锋劈出“嘶”的一声，叶慈当即被吓得狂奔起来。
风声和打斗声混杂在一起，在她的耳边呼啸，她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地方，诡异，实在太诡异了。
她得赶紧离开这个地方，找到霍翊他们。
好在此时是白天，路上方向可识，她闷着头往前跑，也不管路对不对，她一路跑，但仍能感觉到身边有人在盯着她看，像是盯着一个到手的猎物一般。
“哎哟！”在拐弯的地方，叶慈撞到一个满身肥肉的胖子身上。
胖子笑嘻嘻地，见她叫疼，忙问：“怎么了怎么了？没事儿吧？”
说着，胖子从头到脚看了叶慈一遍，脸上笑意更浓。
许是方才被那两人吓到了，叶慈此时见到这笑眯眯的胖子，觉得特别地亲切。
“我没事。”叶慈道，她还是要快点儿离开这里。
说完，她绕过胖子想走。
胖子动动身子，像个铜墙铁壁一般拦住她，“别走啊！”
叶慈警惕地后退几步。
胖子却一把抓住她，不顾她的挣扎笑着说：“你是在找人吧？跟我来，我知道在哪，快来，快来。”
“不…”叶慈刚要拒绝，那胖子突然弹出一把粉末在她面前一撒，接着她便什么都不记得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的耳边依稀传来一阵争吵声。
一个笑眯眯的声音道：“哎哟，你说你俩，吵什么吵，要不是我啊，这到嘴的肥肉不就没了么！”
“还不是他！我在那好好地买菜，他来多嘴说什么说？你说他这人是不是贱？是不是找骂欠抽？”
又一男声道：“屠二娘我劝你嘴巴干净点儿，当年要不是我，你还能活着？你早就被云净山上的那些老秃驴给削了，你还能在这儿嚷嚷？你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你他妈……”
一阵刀兵相见的声音，笑眯眯的声音拉开二人，道：“别吵了别吵了，快看这美人儿，我还从未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人，你们瞧这皮肤，多白多嫩啊，还有这胸脯，哎哟……”
“你什么意思？哈老大，戒色多年，准备破戒了？”
“说什么呢！我是说这姑娘的肉，一定，很好吃，哈哈哈哈哈！”
一阵阵毛骨悚然的声音刺激着叶慈的耳膜，恐怖的感觉从她的脚底直冲向脑门，求生的**不断地敲打着她，让她醒来，醒来。
“吱—”地一声响，门外进来了一个老头儿。
哈老大笑道：“贼老四，你来了。”
贼老四眯着一双鼠眼看向叶慈，冷哼一声，“离老远就听见你们在吵，吵什么吵，不是我把她骗来，你们谁也吃不着。”
“说的是说的是。”
话说到这份儿上，四个人的口中都流出了口水，哈老大拿出一柄薄刃，朝着叶慈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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