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门巍峨,苏棠端坐在侯府马车中,待门口的内侍查阅过请柬,无异议后,再放入宫门。
二品大员以上的命妇们享受优待,府里的车驾可以行到内宫门前停下。从内宫门进去,才叫做真的进了宫。
此番太后邀请命妇们赏菊,分配给各家的名额都是限定数量的。譬如某家命妇受邀,最多允许携带女眷一人或二人赴宴。
这人数的多少,与命妇品级有关,也与受太后恩宠有关。若是得太后青眼,便是品级低些,也可以多携带几人。
到了内宫门口,雪芽掀了帘子,请着苏棠出来。
她今日挽了个高椎髻,插了些珠翠在头上。秀发盘起,露出饱满光洁的额头。
因着是大宴,平素不怎施脂粉的脸上也上了些妆。只是妆不厚,倒是显得她面若桃花,顾盼生姿了。
如今已是侯爷夫人,从前做姑娘时穿的简朴长裙已经收起,换上了一身广袖长裙。那长裙白色做底,浑身遍布银线,随人走动,渐渐浮起波纹。
再配了件暗红色做底的半身裙,腰间系了同色的腰封。轻轻一束,显得纤腰楚楚。
内里同样配了件襟头是红色,白纹打底,余处又勾勒些其他图案的抹胸。
有那女子秒处撑着,越发的妩媚动人。
雪芽扶苏棠从马车上下来,当先落地的是一双翘头履,那鞋履通体也是白色做底,遍饰些花纹,履头边处着了暗红色的丝线。
北由向苏棠行了礼,道:“夫人,内宫之中,外男不得入内。卑职只能在此处等候。”
这也是宫里的规矩,苏棠这次只带一人入宫,便是雪芽。
她点点头,鬓边的步摇也轻轻摆动。
内宫门前停的马车不多,她们甫一停住,就有守着的太监连忙走过来。
毕竟能在此处停车,至少都是朝中二品大员以上的官员家属。
那小太监生的面嫩,脸上带着笑。
冲着苏棠道:“问夫人安,小的秋子,还需查验夫人请柬。”
雪芽将请柬递出,那太监看了一番,归还请柬,连忙行礼道:“原来是安定候夫人,小的有眼不识,望夫人莫怪!”
宫中正经主子便是太后与陛下,而季候是陛下身边第一得用的人。今番见着他夫人,小心伺候着,比伺候那些不得皇帝恩宠的嫔妃们,来得有前途的多。
当下对苏棠十分殷勤,道:“还请夫人随小的一道走,太后今日的赏菊宴设在春庭宫。”
这内宫里头甚大,寻常外人又不得进入。若是没个太监指引,真是翻遍皇宫都不一定找得到这甚么春庭宫。
北由掏出几锭银子,凑近秋子太监身边,隔着衣袖递与他,道:“我家侯爷夫人头次进宫,若有什么困惑之处,还劳烦公公指点一二。”
秋子巡视着左右,见其他太监没看着他,悄悄将这银子卷到手中,藏于袖里,心道不愧是安定候府,不妄自陛下动则千金白金的赏赐,这随便扒拉一点,便是别处比不了的。
因见着了北由腰间的令牌,知他是城防司的人,笑着道:“不敢劳烦将军,小的自会尽心。”
北由打量了一番周围,对苏棠道:“今日侯爷在前朝,卑职就在此处侯着夫人。若有事,可遣雪芽姑娘来寻我。卑职自会去前朝寻侯爷。”
秋子一旁听了,心里打鼓道:“安定候这等高官,怎的府上的人这般小心,赴太后宴席,恍如龙潭虎穴般。再说太后一向不是很看重季候吗?”
他短暂地想了一阵,随即意识到可能因为安定候夫人是头一回进宫,难免有些紧张。
当下面色越发带笑,想着把安定候夫人伺候好了,回去她在安定候面前帮自己美言几句。以安定候的本事,何愁自己日后没得升迁。当下伺候苏棠,越发小意。
北由抱剑立在宫门外头,直见着苏棠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方才不再看着宫门的方向。
宫中的赏菊宴不知要开到几时,北由只得在外头等着。
他背靠马车,半眯着眼想事情。
这时内宫门口那几个太监正嘟嘟囔囔地在说些闲话。
其中一个指着季府的马车道:“秋子那般殷勤,也不先去打听打听。贸然上去,开罪了太后,真叫是吃不了,兜着走。”
另一个道:“便是如此,陛下未立中宫,这皇宫里的正头主子算起来就只有太后与陛下。可是陛下平素就不太管宫里头的事,所以这宫里头啊,到底还是太后她老人家说了算。任安定候在前朝如何得脸,也光耀不到咱们内宫来。”
“可不是。”这个更是压低了声音,道:“我听说太后本意是要招安定候做县主的夫婿,只是没成想安定候不愿,另娶了这位夫人。我有在太后宫里当值的同乡说,为着这太后生了好大的气。”
“谁说不是呢?这事我也听说了。所以咱不露脸是一回事,这要是露错了地方,叫主子们记住了,那才是坏事。”
起先说话的那个看着北由,道:“瞧着安定候家里派来相送的也是城防司的大人,想来也是知道太后会发难。这侯夫人毕竟是朝廷命妇,上头自不会拿她如何?至于咱们这起子贱命,真是生杀予夺全凭主子一句话了。”
他们说的低声,以为北由不曾听见,实际北由已将这些话听得一清二楚。
当下越发心烦,只觉宫中这些內侍简直比外头妇人还要长舌。
***
秋子领着苏棠来时,已有不少命妇们已经至了,正围着太后说些吉祥话。
唱喏的太监尖声道:“安定候夫人到!”
季成昭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都是上京城中最受贵女及命妇们青睐的才俊。廖淳烟恋慕他之事,京中无人不知。现下苏棠顶着这安定候夫人的名号出来,众人简直对她都不能再好奇了。
都想看看这新鲜出炉的安定侯夫人,到底是何种模样,竟攀折下季成昭这朵高岭之花来。
又有那好事者偷偷去打量正坐在太后身边的廖淳烟,真想看看这情敌二人见面,是何种情形。
苏棠轻移莲步,走到筵席中间,向太后叩首行礼。
“臣妇季苏氏,拜见太后千岁!并问各位娘娘安。”
众人只见她身子柔弱,到当中行礼进退,倒还是有度。
只这声音,虽她自己克制了些,倒还是有些柔媚。因着她并未抬头来,在场的人除了廖淳烟与她见过,其余诸人对她皆是好奇。
而廖淳烟虽说先前已见过苏棠,那也是季、苏二人大婚之前的事,算起来也有小半年了。又曾听得尚书家宴上,季成昭推拒了尚书府的美婢。这事情,京中妇妇人们都传遍了。无一不叹道:“安定候当真是万中难寻的好夫婿,若是自己家中的郎君,生恨纳得少了,哪里还往外推?”
这样的话,便是连一向和自家兄长感情甚笃的长嫂,也在她面前说过。只是事已如此,除了徒增不平,又能如何?
太后身着赭黄凤袍,在盘发两侧并插了如意八宝簪。雍容华贵之余,又多了些威仪。
自苏棠进来,便一直看着她。
今日这菊宴,设在外头,因着天气晴好,就在春庭宫的花园里摆设了席案。那席案皆是设在小径两旁,只有太后自己的席案是设在亭子里的。
命妇与宫妃们若要上前与太后祝酒或是行礼,都是在鹅卵石铺就的小径当中,是以那小径便有些不平。
苏棠的礼仪倒是好,看这样子应该是有人专门指点过,旁人寻不出她这上头的错处。
“安定季候夫人免礼!算起来,你比烟儿倒还要小些,快抬起头来,让哀家看看!”
“谢太后!”
苏棠这才抬起头来,众人见了,确实是难得一见的美人。
有个在皇帝跟前得宠,也常来太后宫中伺候的妃子,笑道:“安定候夫人如此模样,真是把我们京中贵女都比下去了。难怪安定候心心念念,要娶你进门。”
苏棠并不知道她是哪位贵人,但看衣着打扮,又这说话的口吻,应该是皇帝的妃嫔。
“臣妇不过是蒲柳之姿,在太后和娘娘面前,不敢托大。”
太后在上头对着左右妃子笑了笑,“不知怎的,哀家今日头一回见安定候夫人,便觉得亲切。”她冲苏棠招了招手,道:“好孩子,你近前来,哀家细细瞧瞧你!”
太后面上虽装得和蔼,但是苏棠还是看得出她的情绪只浮于表面,对自己并不可亲。何况她与廖淳烟这么个情况,太后不给她难堪已是幸事,还会与她为善,这简直不异于天方夜谭。
只是苏棠并不敢违逆太后,还是轻移着步子,走到了亭子外头。她在亭子外头站定,候着太后吩咐。
等她到了前头,太后却又不理睬她,只顾着与周围左右说话。便是后来有其他晚到的命妇与太后行礼,太后与她们热络了一番,叫她们去席上坐了,也仍旧当没看见苏棠一样。
廖淳烟在太后相邻的席案边坐着,见着这会儿日头渐大了,命妇们席案前都有宫人支了撑子出来遮阴,而苏棠还在底下晒着。
她纤手剥了颗橙子,送到太后盘中,道了声“姑母!”
太后停下和老王妃的谈话,扭头看她,“烟儿唤哀家,何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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