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棠望着帐顶,一会儿想起从前父母在时的场景,父母恩爱不疑,自己备受宠爱,家人和睦。
可惜美好的时光总是那么短暂,而后父亲,母亲相继过世,留自己一人在世上。
去投奔伯父,伯父虽对她好,但是总觉得隔了一层。何况伯母那般刻薄,言语之间没有少刺她。
苏棠攥着薄被想道,其实在曲州的日子也未必有那么不堪。她手里头还有些钱,何况自己又能够卖些绣品,度日是不成问题的。
只是后来柳二郎的事,倒是逼得她不走不行了。
想到这里,她的眼泪流得更凶了。
若是当初逃脱了,没有被柳二郎追来,又会如何呢?
自己去新的地方,也一样过活吧?可是一个女子处在这世道上,若是再遇见个柳二郎,又当如何?
她再逃吗?
如此说来,在季成昭身边,却是最稳妥不过得了。
一则她是他明媒正娶的夫人,有诰命在身;二则看在父亲面上,季成昭总是会看顾她一二。
便是日后他移了情,自己得他得一两分怜惜,也足够安稳度日了。
说是这么说,可是一想到日后季成昭和旁的女子相亲相爱,她这心里就有一种提不上劲来的难受。
如今只是闻见他一只衣裳袖子上有女子的香味,自己便这般模样。若是他以后纳妾,自己岂不是日日以泪洗面了?
苏棠想到这里,反倒不哭了。
她这心里,对季成昭总是恋慕的,但是她也是个有自己想法的人。
如今虽依附季成昭而活,却不能让自己的世界里只有他。
她做一天他的妻子,便尽好做妻子的责任。若是日后新人进门,自己也会尽好责任的。
她虽年纪不大,为人妻的时日也不久,但是已经经历了许多,却不是对事一概不知的人。
苏棠将攥紧被子的手松开,她想道平日里除了围着季成昭打转之外,她还需要旁的事来分散注意力。
还有,她需要一个孩子。
有了孩子,她在这世上便有了最亲密无间的亲人。
想到这里,她噗嗤一笑,笑中带些苦涩的意味。
罢了罢了,只能如此了。
生在这世上,艰难之人不知凡几?自己这些又算得上什么?
不知怎的又想起宋无苛来,还真是羡慕她,若是自己也能像她一般就好了。
来去如风,自由自在。
忽然这时,大狸喵喵地站在了苏棠床前的脚踏上。
它鼻子嗅了嗅,朝着方才挂衣裳的那个架子走去,转了几圈,越发确定这个味道很熟悉。
又踱步到苏棠脚踏前,道:“苏小棠,做什么你屋里有那个凶县主的味道?”
苏棠起先还在伤怀,并未听得清,又听见大狸又说了一遍,颇有些吃惊。
迟疑地问道:“你说有县主的味道?”
“对啊,就在你这个架子上。你头先是搭了她的衣裳吗?”
苏棠起身,看着那架子,想道难道昨日季成昭是见了廖醇烟。
不知怎的便在衣袖上沾了些味道,若是旁人,苏棠或许还会多想,但是如果是廖醇烟的话,苏棠反倒不想那么多了。
一来,季成昭拒绝廖醇烟在先,他们若真有个什么,早就有了,也不需等到现在。只是季成昭与廖醇烟一向保持距离,是什么样的原因导致他衣物上沾染了廖醇烟的熏香,也是不得而知。
不过现下苏棠已经不在意了。
她转悲为喜,下床将大狸抱到怀中,用下巴去摩挲它的头顶。
苏棠少有这般肉麻的时候,大狸颇为享受的喵喵叫了几声,眯着眼睛道:“苏小棠,你怎么这么高兴?明明你的两脚兽身上沾了那个县主的味道诶,他们是不是有点亲密?”
它见苏棠没答话,睁开圆碌碌的眼睛看了眼,发现苏棠压根就没听见自己说的话,只自顾自地在脸上漾开了笑容。
它喵喵叫了几声,苏棠才回过神来,也只是摸了它几下。
不一会儿雪芽正在院中给花浇水,看见苏棠居然推门出来了,有些讶异。
“夫人不是要歇会儿,的不睡了?”
苏棠没好意思和她讲清其中原委,只是道:“略睡了会儿,又不困了,便起来了。”
她走到雪芽跟前,见她正在给面前的粉色花朵浇水,那花瓣上沾了不少晶莹的水珠,真个如剔透的宝石一般。
苏棠伸手掬起一朵花,道:“今年这凤仙花倒是开得早!”
从前在曲州,苏棠也养了花,雪芽帮她打理过。
“是呢,往常在曲州,要及入夏,这凤仙花才开的呢,如今倒是开得早!”
苏棠笑笑,“许因为京城比之曲州,也炎热一些。”
主仆二人说着话,没瞧见齐麽麽正偷偷打量着苏棠。齐麽麽不比雪芽,她一把年纪不是白活的。从今儿个早上就看出来夫人有些怪异,似是强行掩盖心情,实则不大开怀。
如今这般倒是真的好了。
到了季成昭散职归家,仍是向往常一样和苏棠用膳,期间悄悄打量苏棠,见她这会儿倒是与早间不一样,像是平常那般了。
心下稍安,但是还是在洗漱完毕之后,将头一日廖醇烟来城防司的事说了。他话说完,又去瞥苏棠的神情,见她面上倒是一派平静,似是对于这个情形并不意外。
季成昭心道,果然不知是哪个长舌的说与苏棠知了。
他没有太多哄人的经验,仅有的也不过是苏棠年幼时那几次不知算不算的上哄的经历。何况而今身份不一样了,哄邻家小妹的招数是否能拿来哄妻子,却是不好说。
但是他的确想哄哄苏棠,不叫她因着这事而有隔阂。
季成昭拉过苏棠的手,握在自己的手心里,用自己认为的温柔语气,道:“棠儿,我与县主并未有什么。昨日她来,也不过是彻底问清我的心意?起先我也不知她为何突然到访,后来才知道她家中为她安排婚事,她心中不满,才来寻得我?”
又见苏棠仍旧低着头,不肯看自己,疑心她还生气,又补救道:“她也不是多么属意我,一则从前她高傲惯了,突然受挫,难免意难平;二则她厌恶廖家行事,到底是有些天真,接受不了。只是昨日已经说开了,往后我们应是也没有太多交集了。”
他说道这里,似是软话已经说尽,一时也不知该再说些什么。
见苏棠仍旧低着头,便伸手去抬她下颌。
苏棠扬起脸来,季成昭一看,面上却是笑着的。
“棠儿,你这是?”
苏棠抱住他腰部,将脸靠在季成昭的胸膛上,听着对方沉稳而有力的心跳声,慢慢道:“昨日伺候你洗浴,闻着你衣袖上有熏香。那香味不像是男子用的,我便猜测是名女子留在你身上的。”
季成昭不料苏棠竟是闻着了那衣袖上的味道,又一面想昨日和廖醇烟坐得并不相近,这味道又是如何沾染上的?
募地想起廖醇烟在门框处跌倒,自己虽是叫北由扶了她一把,但是离得也近,兴许是那个时候沾上的。
他抱住苏棠,道:“因着我说话冷漠,县主气走了,她走得急,便跌了一跤。我虽叫北由扶她,但是离得也近,兴许是那个时候沾上的。除此之外,我和县主便是说话也是隔了几丈远的。”
苏棠自他怀里仰头看他,见季成昭深邃的眼眸里全是自己,柔声道:“我起先闻着了那个味道,疑心不知是哪里的女子,得了你的青眼,心里难过。昭哥哥,为人妻子应当端庄持重,又要替丈夫采纳妾室。似我这般的,左右也做不出什么端庄的做派。而今,偶然猜测你在外头不过是与人春风一度,却也这般度量狭小。我…….是不是不会成为一个好妻子?”
季成昭摩挲着她的脸,难得带了丝笑意,道:“在我这里没有这么多规矩,棠儿,我既娶了你,是要对你负责到底的。你看父亲母亲,岳父岳母那般,不好么?做什么要在屋里放一些无关紧要的人,搞得家宅不宁?”
一生一世一双人,这世间那个女子不想?
可是这样的话却不能说出来,若是说出来,倒是会被人嗤笑,连她自己都不敢奢望。
然而现在,季成昭却这样告诉她了。
饶是苏棠内心再如何劝告自己要冷静,这种如放焰火一样的喜悦还是在她的脑海里荡漾开来。
就这一刻,哪怕只有这一刻是真的,苏棠也心甘情愿了。
她微微抬起身,吻在了季成昭一侧的脸颊上。而后,又飞快地将头埋进季成昭的怀中。
等季成昭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苏棠已经像一个鹌鹑一样,只顾埋头在他怀里,任他如何哄劝,都不肯再抬头。
***
翌日朝会,李译端坐在龙椅之上,又听着底下的几部堂官互相扯皮。
说来说去都是那些裹脚布,李译实在不耐烦听,便问一旁高庸,:“今年史书稽查到何种地步了?”
“赶巧了,前日翰林院的大人们才将定稿的文书送到内阁。陛下可要查阅一二?”
那些史书李译也不爱看,但是比起坐在上头听人扯皮,史书他倒也可以勉为其难的看上一看。
“呈上来吧!”
不一会儿,就有几个翰林苑的编修将文稿抬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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