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鸿,令斯,我们去…”陆暄推门而入,令她始料不及的是,她们皆不在屋内。
“阿煦?”谢元祈见她站在门前不动,颇为不解。
“奇怪,她们怎么不在?”陆暄小声嘀咕,转身道:“我们等等罢,她们应是有事出去了。”
没等太久,莫惊鸿与令斯回来了,她们各背着个箩筐,看到谢元祈时明显愣了一下。
“你们回来了。”陆暄上前替她们托着箩筐底部,将其放下,而后看到了里面锯成一段段的竹竿。
“嗯。”莫惊鸿搓了搓冻僵的双手,然后放在口边哈气,令斯见状也帮她搓手取暖。
陆暄没问她们二人去了哪,只见她们鞋上都沾了雪,雪化后鞋子微湿,陆暄心想她们也该饿坏了,当下一手牵一个:“今日我们不吃大饼。”
莫惊鸿摸不着头脑:“那吃什么?”说完瞟了谢元祈一眼。
“涮羊肉。”陆暄拉着她们,大步流星奔向热腾腾的饭食,谢元祈抬步跟上。
若陆暄没记错,她们今日也会在那里。
到饭馆时,店小二看到三人流民模样,甩了甩抹布:“去去去,别处要饭去。”
“四位。”谢元祈上前给了他块碎银子。
店小二脸色登时转好:“好嘞!”转头扯着嗓子:“贵客四位——”他赔笑道:“里边请。”
陆暄特地寻了个靠墙的位置,守株待兔。
铜锅一上,热气扑腾而起,即刻驱散了四人身上的寒意。锅内羊骨汤炖得发白,辅以些许枸杞、甘蔗、莱菔去腻去膻,鲜味直钻鼻尖。
陆暄点了三斤羊肉,小二分了几碟端上来,羊肉片得很薄,厚不过半寸,双箸夹起羊肉,置于滚烫之中,只需几息,捞起蘸酱,肉嫩而不柴,甚是鲜美,陆暄吃时差些咬到舌头。
“慢些吃。”谢元祈一直往她碗中放烫熟的羊肉。
陆暄侧首粲然一笑:“好。”旋即反应过来,羞赧看了眼对面的莫惊鸿与令斯,还好她们没闲暇看自己。
莫惊鸿与令斯也吃得很急,两碟羊肉很快见底,陆暄为她们盛满汤。
稍稍饱腹后,莫惊鸿停筷,看着谢元祈:“玉璜可在你身上?”
此言一出,陆暄与谢元祈皆是一愣,不知她此时要玉璜有何用。
谢元祈点头,从腰间摸出玉璜递给莫惊鸿:“在的。”
陆暄这才想起那块火云纹竹牌,自她来到这里后便不见了,她犹豫道:“惊鸿,你要这玉璜是有何用处?”
莫惊鸿摩挲着玉璜,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此物本就为我所有,物归原主罢了。”
“可那竹牌,我弄丢了…对不起…”
“错不在你,本该如此。”
陆暄至今不知竹牌是怎么不见的,为何莫惊鸿如何笃定它会丢失,还是说它本就该消失?
陆暄心中隐隐不安,觉得莫惊鸿似是跟她打哑谜,竹牌会消失,那玉璜为何还在?如若哪日玉璜也消失了,又会发生什么?
她还欲再问,邻桌有人坐下了。
身侧传来小女孩的笑声,陆暄身形一僵,看向声源处,与苏映华的目光撞了个结实。
再次见到母亲,陆暄心泉暗涌,舍不得移开眼,直愣愣地盯着她。
苏映华被生人这般凝视,疑聚眉峰,可不知为何,她竟觉得这女子有种熟悉之感,终是朝陆暄和善点头,继而坐下。
陆暄也朝她点头,收回目光,执箸继续吃饭,耳朵却时刻听着对方的动静。
“夫人,新衣今日便可去取了,只是那本是为过年所裁的新衣,怕是还要另做一套,毕竟是…”范嬷嬷压低声音:“入宫。”
入宫?陆暄闻言眉头一挑,她记得有年除夕,整个白日母亲都不在,原来他们是去宫中了,可陆培正怎么配…
除夕宫宴仅三品及以上的官员才可参加,陆培正如今只七品,怎能去宫宴?且甚少有官员可携眷赴宴,除非圣上特赐。
此次苏映华也要赴宴,这背后定不简单。
陆暄若有所思,看来她当年偷听二人吵架时,听到的“宴会”应该就是这次了。
据昨日所见,以及陆培正凉薄的性子,陆暄推断他当日所言大概是:苏映华为了帮丛不染那个祸害,撞破了圣上好事,让他们赴宴是威慑,最好离开丰京暂避风头。
真相似乎就要水落石出,却还存在讲不通之处,上元节那日苏映华为何要出门,当真只为赴林婉娘之约?
千头万绪,陆暄轻拍脑袋,想让自己再清醒些,便听苏映华开口。
“也好,待饭后再去做一套罢。”
苏映华面容憔悴,眉间是揉不散的愁绪,但她还是提起精神,轻掐小陆暄的肉脸,笑道:“今日是阿煦的生辰,我们阿煦想要什么啊。”
“想要母亲永远陪着我。”陆暄闻言低头在心中默念。
下一刻,便听天真幼稚的童声响起:“阿煦想要母亲永远陪着我!”
语毕,小陆暄头靠在苏映华身上,双手抱着她的胳膊,怯怯道:“阿煦今日很开心,我全都分给母亲,母亲也开心些,好吗?”
苏映华明显滞了一下,知晓自己这些时日心不在焉吓坏了她,心疼地抱住她:“母亲也很开心。”
陆暄鼻尖发酸,当年幼不知事,现在方知此时母亲心中煎熬。
她记得她生辰那日还有一个愿望,便是往后父亲母亲和和美美过日子,一家人永远不分离,现在看来这个想法竟是这么好笑。
“阿煦,这羊肚炖得刚好,你尝尝。”察觉到她的情绪,谢元祈扫了眼邻桌,夹了几块羊肚给她,特地提高声量。
苏映华听到名字果然往这边看来,眼神带着些探究:“姑娘也叫阿煦?”
陆暄也明白了谢元祈此举何意,她起身走到邻桌,向苏映华福身:“拜见夫人,是的,我叫阿煦,是我母亲取的。”
苏映华连忙站起扶她:“姑娘好客气,这名字很好。”
她借此仔细端详陆暄,发现她眉眼之间同自己有几分相似,心下称奇。
“我也觉得很好。”
“夫人家中也有过生辰吃羊肉的习俗吗?”谢元祈适时发问。
“也?”苏映华抓住重点,试探道:“你们也有人今日过生辰?”说完她又看向陆暄,隐隐觉得眼前人的生辰就是今日:“可是你?”
陆暄咬唇点头,口中的“母亲”两字几近蹦出,又被她生生咽回去了。
苏映华倒不嫌弃陆暄的流民模样,亲近地握住她的手:“生辰喜乐。”
“多谢。”陆暄回握,犹豫再三:“夫人,我可以抱一下您吗?”
“这…”苏映华有些为难,第一次见面的姑娘就想要抱她,心中惊疑不定。
挣扎半晌,她还是抱了陆暄。
“谢谢。”陆暄在她耳边感激道,心中暗道:“有母亲在的生辰,真好…”
很快,陆暄从她怀中抽离出来,不再破坏独属于小陆暄的生辰宴。
陆暄四人将桌面餐食一扫而尽,便准备去赁屋。
走时,苏映华叫住陆暄:“姑娘,留步。”她给了陆暄一个香囊:“生辰礼物。”
陆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双手颤抖地接了过来,还未道谢,便听苏映华道:“我看姑娘莫名亲切,今日有缘,望你一生无忧。”
“夫人这般温婉和善,定是个有福之人。”陆暄哽咽。
苏映华却自嘲笑了笑,她并非温婉之人,也不是有福之人,她敛了愁容:“姑娘看走眼了,天色将暗,姑娘未带灯笼,路上慢行。”
陆暄颌首,一步三回头,终是走了。
*
几番波折,陆暄才赁到陆府旁的瓦屋,打扫屋子、添置物件,几人在除夕前一日,搬离了流民营。
经过这些时日相处,陆暄与莫惊鸿、令斯二人亲近不少。
天寒地冻,三人为了省些炭火,挤在一张床上,所幸这床比流民营那里的大多了,三人睡在一起正好取暖却又不会太拥挤。
莫惊鸿将魏煊送的玉牌放在枕头下,才安心躺下。自那日他说要去赈灾,她便没再见过他。
姑娘家睡前总爱闲聊,陆暄见状免不了好奇,她翻了个身,侧躺看着莫惊鸿,戳了戳她:“惊鸿,你与德王是怎样相识的?”
无须回忆,莫惊鸿已开始娓娓道来:“我与令斯逃出来后,为了掩人耳目,扮作流民一路往南走,来到了丰京。那时还未有流民营,我们就在城门口外流浪。”
“有一日,有个富商不知怎的看见了我的脸,强抢我做他小妾,城门口守卫就在附近,他们看见却无动于衷,令斯顾忌他们不敢出手,是德王救了我。”
陆暄心想:“果然英雄救美的桥段永不落俗,话本故事多少取材于生活。”
“流民营是他向圣上提议办的,不似其他权贵,他对身份低微之人全无鄙夷。”莫惊鸿语气渐带失落:“赤那乌没了之后,除了令斯,没有第二个人会这样礼待我。”
顿了顿,她正色道:“他不该落得那样的下场。”
陆暄握住她的手:“会好的…”
睡在外侧的令斯并不开口,她摸了摸枕头下的匕首,她的任务是保护公主,若公主出事…她艰难闭上双眼不再想。
莫惊鸿发问:“那你呢?你打算如何向你母亲开口?同她说她夫君和他的外室要害她、镜王要杀她吗?她会信你吗?”
是啊,母亲会相信吗?陆暄也在思索心底那个酝酿已久的法子是否可行。
“明日除夕,我们先好好过个年罢。”陆暄捂住莫惊鸿的双眼,让她快睡。
莫惊鸿听话躺好,期待明日的到来,她也从未过过大周的新年。
莱菔:萝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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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生辰套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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