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梅影落书窗

晚香堂的第一缕梅香漫过回廊时,许谨一正在书房整理古籍。她穿着件象牙白的羊绒旗袍,领口别着枚蜜蜡梅枝胸针,是宋听肆前几日从宜兴古玩市集淘来的,蜡质温润得像浸过百年月光。指尖拂过泛黄的书页,《营造法式》的拓片在晨光里泛着柔和的光,边角的批注是祖父的笔迹,力透纸背。

“这里的批注该描红了。”她侧身对身后的宋听肆说,声音温软如含着晨露。转身时,旗袍的开衩恰好在小腿中部,露出穿着米白色羊毛袜的脚踝,踩着双绣着寒梅的棉鞋——是她昨夜就着台灯绣的,针脚比寻常更细密些。

“我来描吧,”宋听肆放下手里的茶盏,接过她递来的朱砂笔,“你的眼睛盯着绣绷看了半天,该歇歇了。”他今天穿了件深灰色羊绒衫,外面罩着件黑色皮夹克,袖口随意挽着,露出腕间的沉香木手串,被炉火烘得愈发温润。

许谨一靠在书架旁看他落笔,朱砂在泛黄的宣纸上晕开,像早春枝头的第一抹红。他的指节分明,握笔的姿势带着常年练书法的稳,却在描到祖父写的“谨儿亲启”时,笔尖微微顿了顿。

“爷爷要是还在,肯定喜欢你的字。”她忽然开口,目光落在书架顶层的相框上——那是祖父和她的合影,老人穿着长衫,手里拿着本线装书,笑得像尊弥勒佛。

宋听肆的笔尖在纸上停顿片刻,忽然笑道:“那我可得多练练,争取能替你给古籍题跋。”他放下笔,转身时带起一阵雪松味,混着书房的墨香,在空气里酿出清冽的暖。

窗外传来向璃颜的惊呼声,比檐角的冰棱坠落还脆。她穿着件宝蓝色的貂绒旗袍,领口别着朵银线绣的梅花,是沈奶奶新教的“打籽绣”,颗颗“梅籽”圆得像珍珠。手里举着个白瓷盘,风风火火地冲进来说:“快看张阿婆做的梅花糕!”

盘子里的梅花糕冒着热气,豆沙馅从花瓣状的纹路里溢出来,像朵刚绽放的红梅。“张阿婆说要给非遗展的评委尝尝,”向璃颜用竹签插起一块递过来,“还说这手艺是她婆婆传的,有百年了。”

许谨一咬了口糕,豆沙的甜混着桂花的香在舌尖漫开,像把整个冬天都含在了嘴里。“比去年的更糯些。”她笑着说,指尖沾了点糖霜,被宋听肆伸手擦掉时,像有细雪落在手背上。

“那是!”向璃颜得意地扬下巴,忽然从包里掏出张请柬,“省里的非遗展明天开幕,组委会说要给我们晚香堂的展区挂‘最佳传承奖’的匾额呢!”

宋听肆接过请柬,烫金的字迹在晨光里闪着光:“林舟已经安排好了车,明早八点出发。”他看向许谨一,眼神温柔,“你的发言稿再看看?我帮你把重点标出来了。”

许谨一从抽屉里拿出发言稿,上面果然有宋听肆用红笔标的重点,“苏绣与园林的共生关系”几个字被圈了起来,旁边还画了朵小小的兰花——是他特有的标记。“有你在,我不怕。”她的指尖拂过那朵兰花,忽然想起昨夜他陪她修改到深夜,咖啡凉了都没察觉。

“对了,”向璃颜忽然压低声音,“我爸说殷氏的人被文化局约谈了,还说要公开向我们道歉呢!”她的眼睛亮得像落了雪的星子,“周老先生说这叫‘邪不压正’,就像他弹断的琴弦,换根新的反而更清亮。”

许谨一想起那些为了保护晚香堂熬过的夜,为了赶制参展绣品刺破的指尖,忽然觉得所有的坚持都有了意义。她拿起案上的“兰石图”,素缎上的墨色山石在晨光里泛着温润的光,兰草的叶片舒展得像在呼吸。

“沈奶奶的‘清明上河图’局部装裱好了吗?”她忽然问,指尖拂过绣绷上的金线。

“早好了!”向璃颜拍着胸脯保证,“我亲自盯着装裱店弄的,连轴子都是用的老檀木,保证不蛀虫!”她忽然想起什么,“周老先生还说要在展会上弹《广陵散》,说要让年轻人听听什么叫‘风骨’。”

中午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菱形的光斑。张阿婆端来两碗藏书羊肉汤,汤色乳白,上面漂着翠绿的葱花。“明天去省里,带着这个暖身子,”老人家把汤碗往许谨一面前推了推,“听肆小时候最爱喝我煮的汤,说比他娘做的还香。”

宋听肆替许谨一舀了勺汤:“张阿婆的秘方是加了晒干的橘皮,解腻。”他的指尖不经意碰到她的手背,带着汤碗的暖意,两人相视一笑,像有细雪在空气里轻轻飘落。

下午,沈奶奶和周老先生一起来了。沈奶奶穿着件枣红色的丝绒旗袍,手里拿着个锦盒,里面是她年轻时的绣针,针尾都刻着小小的“福”字。“这是给你的,”她把锦盒递给许谨一,眼神里的慈爱像冬日的暖阳,“明天上台别紧张,就当在工坊里教徒弟。”

周老先生则抱着他的七弦琴,琴身上裹着厚厚的绒布:“这琴今晚得调调弦,”他的目光落在宋听肆身上,“明天你负责抬琴,可别像上次那样磕着角。”

宋听肆笑着点头,接过琴时动作轻得像捧着易碎的琉璃。许谨一看着他们忙碌的身影,忽然觉得晚香堂像个温暖的巢,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这片小小的天地。

“我去试试明天要穿的旗袍。”许谨一转身往卧房走,宋听肆自然地跟了上去。卧房里的衣架上挂着件酒红色的织锦旗袍,领口和袖口绣着银线梅花,是沈奶奶亲手绣的,针脚密得能数出花瓣的纹路。

许谨一换上旗袍时,宋听肆正站在镜前替她整理衣领。他的指尖拂过她的后颈,带着微凉的触感,让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别动,”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胸腔的震动,“第三颗盘扣歪了。”

镜子里的两人,一个穿着酒红色旗袍,一个穿着深灰色羊绒衫,身形相衬得像幅工笔画。许谨一看着镜中的自己,忽然想起初见时的模样,那时她总穿着素色旗袍,连口红都很少涂,是他让她明白,温柔也可以带着锋芒。

“好看。”宋听肆的吻落在她的发顶,带着淡淡的雪松味,“明天你一定是展会上最亮的。”

许谨一的脸颊微微发烫,转身时撞进他的怀抱。他的手臂紧紧环着她的腰,旗袍的织锦面料在两人之间摩擦,发出细微的声响。窗外的梅香顺着风飘进来,混着他身上的气息,像杯温在炉上的黄酒。

“宋听肆,”她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谢谢你。”

“谢什么,”他的吻落在她的唇角,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该说谢谢的是我,谢谢你让晚香堂有了温度。”

夜幕降临时,晚香堂的灯笼次第亮起。许谨一坐在梨木案前,最后检查着参展的绣品,宋听肆就在旁边擦他的砚台,墨条在砚池里研磨的沙沙声,混着窗外的风声,像首温柔的夜曲。

“向璃颜的缂丝屏风放在‘兰石图’左边好不好?”许谨一忽然问,指尖拂过绣绷上的金线。

“我觉得放右边更对称,”宋听肆放下砚台,走到她身边,“就像园林里的对景,得讲究个呼应。”他的指尖在素缎上轻轻划过,“你看这兰草的朝向,刚好对着屏风上的山石。”

许谨一看着他认真的侧脸,忽然觉得这就是她想要的生活——有个人与你共研一方砚,同绣一幅画,把柴米油盐过成琴棋书画。

向璃颜抱着她的缂丝屏风跑进来,宝蓝色的旗袍裙摆扫过门槛,带起一阵梅花糕的甜香:“你们看我绣的‘松鹤延年’!周老先生说比上次的‘寒梅报春’强多了!”

屏风上的松树用了深棕色的丝线,针脚密得能看出树皮的纹理,仙鹤的羽毛则用了“虚实针”,羽翼舒展得像要飞起来。“确实进步了,”许谨一笑着说,“尤其是鹤顶的朱砂,用得比我还大胆。”

向璃颜的脸颊红扑扑的:“那是沈奶奶教我的,说‘点睛之笔要敢用色’,就像做人要敢担当。”她忽然想起什么,“对了,我爸说明天要来给我们帮忙,还说要跟周老先生学弹《梅花三弄》呢!”

看着她雀跃的背影,许谨一忽然笑道:“她好像真的长大了。”

“是江南的水土养人。”宋听肆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也养我们。”

夜深时,雪终于落了下来。许谨一站在窗前,看着雪花落在梅枝上,像给红梅披了件白纱。宋听肆从身后轻轻环住她,下巴抵在她的发顶,两人的影子在窗玻璃上依偎着,像幅流动的水墨画。

“明天会是个好天气。”许谨一的声音轻得像叹息。

“嗯,”宋听肆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因为有你在。”

他的吻落在她的颈间,带着雪的清冽和彼此的体温。卧房里的灯光昏黄,映着案上的绣品和砚台,像首写不尽的诗。许谨一能感觉到他的心跳,沉稳而坚定,像晚香堂的百年银杏,默默守护着这片岁月静好。

窗外的梅影落在书窗上,像幅淡淡的水墨画。明天,他们将带着晚香堂的故事,带着苏绣的针脚,带着彼此的温度,走向更广阔的天地。而无论走多远,这片小小的庭院,这盏温暖的灯火,这个人的怀抱,永远是他们的归宿。

雪越下越大,把晚香堂的青瓦都染成了白色。许谨一靠在宋听肆的怀里,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忽然觉得,所谓幸福,不过是这样——有人与你立黄昏,问你粥可温;有人与你捻熄灯,共你书半生。有梅香可嗅,有岁月可依,有彼此可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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