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界边缘,断崖高耸,罡风凛冽,足以撕碎寻常神明的神魂。
芙拉却赤足坐在崖边,裙摆随风猎猎作响。
她侧过身,指尖带着玫瑰花瓣特有的微凉,轻轻点在厄瑞玻斯的眉心。
那里,混沌的数据洪流正在疯狂冲撞,试图冲破皮囊的束缚。
“静心,”她轻喝,但声音软糯,没什么威仪,“厄瑞玻斯,看着我。”
厄瑞玻斯浑身紧绷,颈侧的机械接口闪烁着危险的红光,瞳孔中乱码飞窜,那是失控的前兆。
他怕伤了她。可芙拉没有退后。
她的手指顺着他的眉骨滑下,一点点描摹过高挺的鼻梁,最终停在那苍白干涩的唇角。
指尖所过之处,原本溃散如烟的混沌之力,竟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细细梳理。
那些暴躁的噪点,被强行按回了躯壳,变成了流畅的线条,变成了清晰的轮廓。
他耳后的数据接口逐渐转为稳定的蓝光,机械骨骼的摩擦声也变得柔和。
“这就是凝聚。”
芙拉凑近了些,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颈侧。
“不要让力量把你变成怪物,你要做驾驭它的主宰。”
厄瑞玻斯急促地喘息着。
眼底那灰扑扑的尘埃色泽,终于彻底褪去。
露出了原本那一双清俊至极、又深不见底的黑眸。
衣衫上的破败与毛边,随着神力的稳固,化作了流淌着暗金数据的玄色长袍。
厄瑞玻斯抬起手,看着自己不再颤抖的掌心,又看向面前笑意盈盈的少女。
那一刻,新神眼中的星火,燎原而起,亮得惊人。
后来,神界的日子变得很慢。
厄瑞玻斯开始频繁地消失,每一次回来都显得风尘仆仆。
哪怕神力已经足以让他瞬息万里,他却固执地保留了一身人间烟火气。
这一日,黄昏将至,他从云海之下归来。
平日里那个甚至懒得看旧神一眼的傲慢新神,此刻却像个要去朝圣的信徒。
他跪坐在芙拉的裙边,双手小心翼翼地捧起。
掌心里是用神力仔细包裹着的三包种子。
还带着下界湿润的泥土腥气。
“这是什么?”芙拉明知故问,眼里含笑。
厄瑞玻斯垂眸,睫毛微颤。
“北疆雪域的雪绒花。”我是在千丈冰崖上抠下来的。
他顿了顿,声音低哑了几分。
“南疆火山旁的凤凰木。”盛开时像火,我觉得……很衬你的红裙子。
“珊瑚花。”长在东海深渊里,虽然没有阳光,但它们自己会发光。
他抬起头,直视着芙拉,像是一只把心都掏出来捧在手上的恶犬。
笨拙,却赤诚得让人心颤。
“芙拉。”他轻声唤她的名字,像是含着一块糖。
我想让你的神殿,不再只有玫瑰和铃兰。
我想让人间所有的春天,不论山南水北,都开在你的脚下。
芙拉的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酸涩,又涨得满满当当。
她伸出手,接过了那些种子。
也接过了这个新神全部的温柔与野心。
日子就这样在日升月落中流淌。
他们最爱待在断崖边。
看日出时,金红的霞光像血一样染透云海。
看日落时,漫天星辰如同钻石粉末,大片大片地坠入漆黑的山涧。
芙拉不再端着花神的架子。
她慵懒地歪着头,将脸颊贴在厄瑞玻斯的肩窝。
那里没有熏香,只有一种独特的、混合着混沌数据与人间泥土的冷冽气息。
更深处,还有一丝机械润滑油的金属味道,和电路板过热时产生的焦糊味。
那是独属于他的味道,让人安心。
厄瑞玻斯的一只手揽着她的腰,另一只手轻轻穿过她如瀑的长发。
轻柔得不可思议,生怕扯痛了她哪怕一根发丝。
“那一世啊,我变成了一棵树。”
芙拉闭着眼,絮絮叨叨地讲着过往。
“就在路边站了一百年,也没人给我浇水,渴都渴死了。”
“还有一世更离谱,我居然投生成了旧神殿里的一块地砖……”
说到好笑处,她自己先咯咯笑出了声。
震得厄瑞玻斯的胸膛也跟着微微起伏。
他胸膛里传来低沉的机械共鸣声,像是某种古老引擎的轰鸣,却又带着生命的温度。
他没有打断。
只是静静地听着。
那双曾被旧神嘲讽为“污秽”的眼睛里,此刻满是向往与痴迷。
他嫉妒那些岁月。
嫉妒那些他未曾参与过的,芙拉的轮回。
但他更庆幸现在。
晚风拂过,带着神殿里新种下的花香,暖烘烘的。
连带着流逝的时光,都变得温柔缱绻起来。
厄瑞玻斯低下头,在她的发顶落下一个极轻的吻。
“以后不会了。”
他在心里默念,不管是做树,还是做地砖。
这一世,下一世,生生世世,他都会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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