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荣打开笔记本电脑,三重解密之后,调出了这桩案子的全部资料,开始一条一条从头看。
一边看,一边从抽屉里找出纸笔,开始按照时间线来重新调整自己的思路。
当天晚上九点多钟,盗墓贼从山里出来,进了马家沟,敲响了阿荠家的大门。
敲门的时候有邻居看到了。当时阿荠的妈妈说是家里的亲戚来了,邻居们也没多想。毕竟阿荠的母亲就是后山村的人。
这也可以说明,这些人来之前有可能跟阿荠的父母商量好了。阿荠的父母有可能不清楚他们的底细,单纯的把他们当成了投宿的人。
这对夫妻俩只是想挣一笔住宿费。
当天夜里十一点钟,他们将阿荠家里搜刮一空,带着给他们领路的阿荠离开了马家沟。
这个时候,阿荠的父母都已经死了。房间里有搏斗的痕迹,两个人都是被重物击打头部而死。
如果以马家沟为起\点,转天凌晨最后一名死者发现的地点为终点来画线的话,这一伙盗墓贼应该是想横穿当地人称为猴子谷的一片山谷,然后从另外一个名叫柳树沟的村子的方向出山。
这条路地形比较复杂,外人是很难找到出山的路的。尤其还是天气不好的夜晚。或许正是这个原因,他们会留下了阿荠。
他们需要一个向导。
荆荣觉得,这些人早在带着阿荠上路的时候,就已经决定了不留活口了。哪怕没有在猴子谷遇到猛兽袭击,阿荠也会死在那里。
荆荣看着阿荠的验尸报告,心里忽然就生出了一点儿疑问。在那样混乱的情况下,阿荠的尸体上竟然没有猛兽攻击的痕迹?
这又是为什么?
弥月自从接了荆荣的电话,心情就一直沉甸甸的,吃晚饭的时候也有些心不在焉。
秦家的爷孙俩以为他是要回去了在想工作,大毛却知道,让弥月焦虑的,就是那个坏蛋,那个总是打电话吓唬弥月的荆荣。
没错,大毛已经认定了这个人是在打电话吓唬弥月。要不然,为什么每次他打完电话,弥月都要担心很久呢?
这可真是个坏蛋啊。
大毛举着它刚从厨房里找张阿姨要来的玉米棒子跑去安慰弥月。
弥月的东西已经收拾好了,这会儿正坐在客房窗边的椅子上出神,看见大毛跑过来,一脸担心地围着他乱转,就觉得好笑。
他摸摸大毛的脑袋,“你自己吃吧,我刚吃完晚饭,还不饿,不想吃零食。”
大毛在他身边坐下,一边啃玉米一边安慰他,“不要生气。”
“不生气。”弥月叹了口气。
他只是有些心烦,不知道被荆荣这样的人盯上了该怎么办。
荆荣那天追问的问题还在他的耳边回响,虽然被他用黑市给应付过去了。但他自己也清楚,黑市虽然不容易查,但也并非就不能查。
而他越是找理由搪塞,荆荣对他的怀疑就越不容易打消。
“真麻烦啊……”弥月喃喃念叨。
大毛拍拍他的胸口,“我们要回山上去了。”
虽然它也不知道弥月和小猫头鹰说的“山上”到底是哪里,但它知道“山上”和现在所在的城市是不同的地方。
弥月轻轻的吁了口气,“是啊,还好。”
还好他们明天就要走了,荆荣总不会再追着他跑回灵犀山吧。
城市的另一边,荆荣疲惫地揉了揉眉心,第N次按下了那个无人接听的电话号码。
这一次,电话竟然被接起来了。荆荣听到电话那一边传来的略带方言的口音时,有那么几秒钟回不过神来。
“请问是哪位?”
“你好,陈法医。”荆荣忙应道:“我是荆荣。之前去你们所里,咱们曾经见过一面。”
“荆队长?”陈法医的声音里透着疲倦,有些意外的样子,“抱歉我刚看到手机上的未接电话……哦,我这几天都在实验室,手机放在外面没有带进去。”
荆荣表示理解,“现在你方便说话吗?”
“方便。”陈法医说:“我办公室里没有别人。”
荆荣看了一下时间,已经快到十二点了。他决定长话短说,尽量不要占用太多时间,以免影响陈法医休息。
“陈法医,占用你几分钟时间,我想谈谈猴子谷的野兽杀人案件。”
陈法医似乎愣了一下,“那个不是……挂悬案了吗?”
“封档之前,我们要走流程复核的。”荆荣说:“还有些疑点,我想搞清楚。”
陈法医有些紧张,“什么疑点?”
“当时猴子谷发现的几具尸体,都是你检查的?”
“对。”
“全部吗?”荆荣追问,“包括那个死在岩石后面的女孩儿?”
陈法医沉默了一下,“荆队长,你到底要问什么?”
荆荣的心微微下沉,“我要知道……更详细的验尸结果。”
这一次,陈法医沉默了很长时间。
荆荣推开窗,忍不住又给自己点了一支烟。他烟瘾不大,但有心事的时候就特别离不开。大概是天生急性子,想事情的时候就需要借助一些外在的东西来让自己保持冷静。
“验尸报告你手里应该有。”陈法医的声音里有一些不大明显的抗拒,“我不想用重复的工作来浪费我的时间。”
荆荣说:“验尸报告我都看过。不需要你重复递交。陈法医,我现在想知道的,是验尸报告上没有提到的东西。”
陈法医不悦,“荆队长,你什么意思?”
荆荣也有些不耐烦了,“你递交的报告是有漏洞的。需要我一一指出来吗?”
陈法医沉默了一下,“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如果不知道,那就先说说你在验尸报告里都隐瞒了什么。”荆荣的声音和刚才一样平静。
陈法医没有出声,但荆荣听到了他变得微微急促起来的呼吸声。
荆荣叹了口气,“说吧,你都隐瞒了什么?为什么这么做?你要知道,警方的很多判断都是依照你的检验结果做出的……想想你的职业前途。”
陈法医的声音有些激动,“不管我做了什么,我并没有私心。”
荆荣对这个说法不置可否。
陈法医长长的叹了口气,“那……我从头说吧。”
“猴子谷那个地方,地形非常复杂。地势最低的地方还有几处沼泽地,不熟悉地形的人,轻易不敢从山谷里走。但那五个罪犯都是古桥村的人,又都是身强力壮的年轻人,经常有出门的机会,灵犀山附近的地形他们不会不清楚的。”
荆荣听出了他的意思,是说他们把阿荠带出马家沟,并不是为了给自己找个向导。
“那五名盗墓贼都是死于野兽袭击。其中一人被棕熊拍烂了脑袋,一人被豹子咬断了喉咙。这两个人,当时就死了。其余三人(包括最后爬到谷外求救的李某)都是死于失血过多,他们身上都有几种以上的动物留下的撕咬痕迹。”
“尸体有缺失吗?”
“没有。”陈法医说:“这也是比较奇怪的一点。袭击他们的野兽好像不是因为饥饿,更像是受到挑衅、或者领地被侵占才做出的反应……但这一点也有些说不通。猴子谷距离柳树沟、马家沟都不算太远,平时也常有山民从这里经过。按理说,野兽不会选择这样的地方筑巢,甚至轻易不会接近这样的地方。”
荆荣知道他这些话里没有哄弄他的地方。而他怀疑的也正是这一点:不应该出现的野兽都出现了,而且还是组团出来的。
“现在我来说说阿荠吧。”陈法医提到这个名字就忍不住叹气,“其实这个小姑娘我是认识的。我母亲的娘家就在马家沟,逢年过节的走亲戚,没少跟这一家人打照面,有时候想买几只鸡,买些鸡蛋,村里人都是拎着篮子去他家。”
荆荣没有打断他的叙述,他并不意外陈法医会跟马家沟有这样的渊源。既然他能对验尸结果有所隐瞒,这里面肯定是有原因的。
“阿荠她爸是个老实巴交的山里汉子,家里啥事儿都是婆娘做主。阿荠她妈这人……”
陈法医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一位亲戚家的邻居,思索了一会人才说:“她这个人吧,性格特别泼辣,家里家外都是一把手,有时候脾气上来训她男人跟训孩子似的。反正就是比较暴躁。还有,就是这婆娘有些贪财,爱占小便宜。”
荆荣想起之前的猜测,觉得阿荠她妈有可能是因为收了钱,才同意让那几个盗墓贼来家里落脚的。
“阿荠爸妈的尸体都是在他们家堂屋里被发现的,现场有撕打痕迹,死因都是头部遭受重击,凶器是他们家顶门用的一块石头。他们身上还有几处刀伤,凶器后来在猴子谷找到了,已证实是那几个盗墓贼的东西。”
“盗墓贼大概是担心阿荠家里的动静惊动邻居,才会摸黑离开村子。猴子谷,应该是他们离开马家沟之后,第一个停下来休息的地方。就是在这里……”陈法医停顿了一下。
荆荣也因为心中那一丝不祥的预感,而微微紧张了起来。
再开口的时候,陈法医的声音微微有些抖,“就在这里,几个禽兽把阿荠给糟蹋了……那么小一个孩子,被发现的时候全身上下没一块好皮……”
荆荣闭了一下眼。
“这些畜生……”陈法医有些语无伦次了,“那孩子才那么大点儿,个头还不到成年人的腰……她的手臂和腿骨都被人打断了,她是活活疼死的……”
荆荣在窗台上按灭了手里的香烟,胸口闷得像要炸开。
“我理解你的感受。”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带着些许冷酷的意味,一字一顿的说:“但这不是你瞒报的理由。”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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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瞒报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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