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恬从沉沉的昏迷中缓缓醒来,望着陌生的天花板,只感到大脑混炖,呼吸疲惫,氧气面罩被戴在口鼻处,自己还在吸氧,但身体状况感觉好多了,她才意识到这是在医院。
望了望四周,干净宽敞的病房空无一人,正准备起身时,她听到脚步声,远处一修长的双腿沉稳地朝她走来,视线往上移动——那过分吸睛的俊容,不正是谭宗明嘛。
见了鬼似的,将已经呼吸均匀的节奏再次打乱,像是有个东西卡在喉咙不停的咳着。
谭宗明见状不好,再次叫来医生护士,安排上了雾化。
二十分钟后雾化结束。
见小姑娘状态稳定了,提着的心才算慢慢放下。拿起茶几上的暖水壶,倒了杯温度保持刚好的水,坐到床边递给她,眼底蕴满了温柔:“先喝点水,听我慢慢说。”
沈恬眼睛瞪的圆圆的看着谭宗明,几秒后,视线落回到水杯上,喝了几口,满脑子的不安和狐疑。
他怎么会在这???
谭宗明瞧在眼里,不禁笑了笑,于是把前前后后说了一遍。包奕凡来到医院没多一会,接到心上人电话,说在他的地盘遇到点麻烦,请教如何处理。他矛盾极了,既放不下这边又想赶过去那边,谭宗明只好成人之美。况且包奕凡帮的还是他的挚友。
小姑娘的迷雾散去了,却仍然感到有座泰山压顶。那顿饭后,她有那么几个瞬间已把对方当朋友。她知道或许对方也想交个平等的,因为阴差阳错看到了他不同面的局外朋友。
但她也心思澄澈,谭宗明是她可望不可及的人物。她不是那些人,拼了命想搭关系。那次意外是不得已,往后她都没在想过再有交集。
过去无论是好是坏,都不值得她去留恋。
故而,她心怀感激但还是不忍打扰对方。讪讪道:“谢谢您,谭…先生,我这边已经没事了,你不用担心。”
沈恬话没说透,她想对方那么聪明肯定能懂。
谭宗明在听到这个“您”字时,已经感受到了疏离,小姑娘话语间也不似前几天吃饭时那么熟络,沉了沉眸子,淡淡道:“没什么,反正我也闲着。包奕凡去帮安迪,也算在帮我。礼尚往来,你别那么大压力。”他将话题重新拉回熟悉的人,还不忘给两人找个台阶。
“何总遇到什么事了嘛?”沈恬终于像是有了生气,没那么别扭也没那么紧张了。
谭宗明温和的笑意一点点荡开,慢条斯理道:“她邻居的家事,乱得很。不过我认为小包总能处理好。”
提到邻居,沈恬倏然想起邱莹莹好像之前提到过她的那位樊姐家事。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正蹙眉想着,电话铃声响起,沈恬侧着虚弱的身子去够床头前的电话,谭宗明向前伸手拿过来递给她,温热指尖触碰的一瞬,沈恬心跳倏然一颤,微微起伏,只那么一下,又恢复平静。
稍后,谭宗明起身走到一旁。
“喂?你怎么样?”彭凡凛冽的语气里带着关切。
“彭总我没事了,你别担心,就是云邮那边…”
“你好好养着吧,那边的事交给我。等恢复好了再说,我晚点过去看你。”
“不用不用,你那么忙,我这不但帮不上忙,再说我…我这边有人。”说着讪讪的撇了一眼站在窗边的谭宗明,又立刻不好意思的收回目光。
放下电话,沈恬沉吟不语,一个疑惑填满了她整个思绪,
没错,就是为什么会突然发作?
谭宗明望着小姑娘心不在焉的样子,也不打扰,只是润物细无声地问了句:“想吃点什么?”
沈恬收回游离思绪,朝谭宗明笑笑:“都可以谭先生,我食物里没有过敏的。”
话落,男人颔首走出了房间。
再次回想起今天一整天接触到的事物,办公室里的,车里的,她怎么也想不出过敏的来源。
沈恬微垂着颈部,镇定地思考着,转瞬抬眼时透过玻璃窗,看到夕阳余晖洒在了一片生机盎然的郁金香上。
“花!!!”
她中午路过公司大堂,看见几个师傅正在搬运新季度的办公室植被,她并未在意。因为她早就向保洁阿姨打过招呼,自己那间小办公室不用搁置任何植被。
额头渐渐冒出虚汗,手指轻点着杯子,左思右想片刻后,从公司人事那要到了负责她这片区域的保洁阿姨电话。怎料,对方昨天已经辞职了,今天是一位新人上岗。这事有点细思极恐。她恍然间像是已经猜到了什么,却又有些诚惶诚恐。
——
谭宗明这几日抽空就来看看她,走在病房的路上,他觉得有些好笑,自己什么时候这样,又当司机又做传菜员了。
走到病房门前时,却意外地听见到了里面的争辩声。
只见沈恬和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站在落地窗边,彼此身后都像是有着一股强大的气焰,水火不容。他从未见过这一面的沈恬,像是套着一层厚厚盔甲,刀枪不破。
“我来公司这半年,一直把你当前辈当朋友看,你为什么这么做?”沈恬的眸光里透着冰冷的寒意。
宋意装作不明所以,反唇相讥:“你说什么?我听不太懂。”
沈恬好笑的看着她:“有意思嘛?拜托你下次做的严丝合缝点。我给新来的保洁阿姨打电话,她说那天中午妮可让她把盆栽搬到每间办公室,可为什么昨天我回办公室花盆又不见了?!妮可是谁的人?!”
“可笑,这什么逻辑?说这种事要讲究证据。”
“我刚入职公司时做过体检报告,你要是想知道我有哮喘这事不难。前天开完会,我去食堂吃午饭,紧接着回办公室拿文件,然后就去了云邮科技。”她特意把新成两个字咬的很重。
“当然,我虽然花粉过敏,但是哪种粉源你不一定清楚。所以,你堵的有运气成分。”
“可笑,不觉得荒唐嘛?”
“是荒唐,我没想到你为了项目可以这样不择手段!”
“你很奇怪呀?有没有花香自己闻不到?”
沈恬讥讽的笑了笑:“宋总耳朵若是没聋?!听得见我这几天的鼻音,知道我在感冒吧。”她稍顿了顿又道:“宋意,这次不是儿戏,你别太过了!”
彼此目光如炬,仿佛空气中都弥漫着剑拔弩张的气焰。
女人勾起了一抹说不明的笑意,继续道:“全是猜测,空口无凭。”
“你为什么这么做呀?!”沈恬凝神看着她。
宋意慢慢转过身,眼神黯淡的望向窗外:
“沈恬,我觉得你挺聪明的,可有时问的问题,还挺符合你这年纪。”
“那我恳请你以后别再用这么卑鄙的手段,否则,法律见!”
“卑鄙?!呵,在你们这种衣食无忧的人眼里,说的真随意。”女人不屑一笑,又重重叹了口气。
“我不像你,从小生活在无忧无虑的家庭,你还没出生你的父母就已经为你铺好所有的路。想出国就出国,男友就能给你送进大公司。养尊处优的大小姐,怎么会了解我们这群人的心酸。我出生在小县城,那种刚好能温饱的家庭。
所以我从很早开始就自己生活了,我边上学边打工养活自己,混到今天不是为了出人头地,我是穷怕了。高尚在利益面前不值一提。”
这话语像是利剑,刺中了喉咙。愈发觉得胸口闷闷的。但她知道这不是恨也并非同情。
气氛凝固几秒,沈恬像是卸下了所有防御,淡淡道:“可我不是你的敌人。”
宋意也平静下来,吐出心中郁结,坦言道:“但我们一定不是朋友。”
“没想到我们一样。”沈恬放下这句话后,恹恹的走出病房。
谭宗明靠在门外的墙壁上,小姑娘低头出去的时候并未发现。
他无意间闯入这场对话,将这肮脏的职场把戏尽收于眼。每个人分布在不同阶级里,外表光鲜的被困在原地,有很多在别人看来唾手可得的东西,但谁又能真正了解一二。
……
很多个孤寂的时刻,沈恬坐在书桌前,一字一句写下对母亲的想念。
思念倾入骨髓,夜晚也就愈发寒冷。她站在异国他乡的房间里,望见满目繁星,她想,总有一颗也在想着自己吧。
谭宗明追出来的时候,望见那姑娘执拗的蹲在树下,细细的手指在雨后的泥土里慢慢画出另一个人的轮廓。她画的不怎么好,于是跟着傻笑。手指渐渐刺痛,才远远的能看出来一个人眉眼,沈恬又忽然觉得鼻头一酸,眼泪滴在泥土上,很快被融入一体。
也不知蹲了多久,看了多久,几滴雨水顺着树叶,滴到了头上,她才站起来,双腿酸麻差点栽进泥土里。
忽的,有双手从背后扶住她。雨后的光线穿过错落的叶子,温暖的洒在那人脸上,她看见谭宗明笑着望她,春风和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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